文 | 王方玉
編輯 | 蘇建勳
被資本 " 催熟 " 的光伏新勢力們,正面對國内 IPO 政策的收緊。
9 月 27 日,光伏獨角獸——高景太陽能向深交所提交了《高景太陽能股份有限公司關于撤回首次公開發行股票并在創業闆上市申請文件的申請》,撤回了 IPO 申請。
高景太陽能是一家專業的矽片生産企業,成立于 2019 年,其僅用 4 年時間便已突破 200 億元估值,走到了 IPO 的大門口。作爲對比,隆基綠能從成立到上市花了 12 年,TCL 中環則用了 8 年。但如今,這匹光伏黑馬的 IPO 之路已按下暫停鍵,背後的造富盛宴也戛然而止。
對此,多名一級市場投資人告訴 36 碳,高景太陽能 IPO 折戟是受到了當前上市監管環境變化的影響。
今年 8 月 27 日,證監會在官網上公告了優化 IPO、再融資監管安排以及進一步規範股份減持行爲的相關文件,包括階段性收緊 IPO 節奏,大額再融資需要提前溝通等内容。這一政策被稱爲 "827 新政 "。該政策出台後,光伏行業上市乃至融資熱潮出現降溫,已有企業陸續撤回融資申請。
高景太陽能撤回 IPO 申請背後,多位投資人告訴 36 碳,光伏行業本身的産能過剩等行業因素是一方面,高景太陽能自身成立年限較短、關聯交易繁雜和業績可持續性等問題都可能是監管不予放行的 " 雷點 "。
受 IPO 收緊影響的不僅僅是高景太陽能。過去幾年,在一級市場,資本造就了一批光伏新勢力企業,包括青海麗豪、華晟太陽能、一道新能源等。他們成立年限同樣不長,在光伏行業的順周期下一邊瘋狂擴産,一邊不斷融資,迅速達到上市體量。
但在 IPO 收緊帶來的上市門檻提高的背景下,這些資本催熟的光伏新勢力們的上市之路将變得更加困難。
中止 IPO,緣起 "827 新政 "
最近一個多月來,光伏企業融資頻頻受阻。除了高景太陽能撤回 IPO,矽料龍頭通威股份主動終止了 160 億元的定增計劃;TCL 中環今年 4 月推出 138 億元融資計劃已遭遇了交易所第 3 輪問詢還仍未通過。這些 " 收緊 " 的信号均指向了 "827 新政 "。
關于 "827 新政 " 收緊 IPO 節奏,媒體 21 世紀經濟報道采訪一位頭部券商資深保代指出,IPO 收緊将意味着兩大指标門檻大大提高:其一是企業的成立年限,二則是淨利潤指标。而 " 考核 IPO 企業成立年限的目的,在于判斷企業是否爲資本驅動。"
一位投資人告訴 36 碳,高景太陽能的 IPO 之路中止,很有可能是因爲成立年限過短而被監管攔住。" 監管希望上市企業依靠自身力量腳踏實地做強做大,成爲細分行業龍頭以後再行上市。這種攢局型項目現在不受監管歡迎。" 他表示。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在一些業内人士看來,高景太陽能是一個典型的資本攢局型項目,由 IDG 資本和地方國資珠海華發提供資金,請來了光伏圈大佬、前晶科能源首席運營官徐志群操盤,此後一路馬不停蹄融資擴張,直奔上市目标。
工商資料顯示,高景太陽能注冊于 2019 年 7 月 3 日,但是真正開始轉型做光伏業務才不到三年—— 2020 年 12 月 8 日,珠海國資華發集團旗下産業園區和孵化器平台 " 珠海華發實體平台運營管理有限公司 " 才更名爲高景太陽能,正式進軍光伏。徐志群也是在 2020 年 11 月末才離開晶科能源,正式加入高景太陽能。
業内資深團隊、地方國資、IDG 資本的 " 強強聯合 " 下, 高景太陽能一邊瘋狂擴産,一邊不斷融資,僅用四年時間(實際運營不足 3 年)估值便已突破 200 億元。其驚人的擴張速度背後,亦有不少聲音質疑其業績中存在 " 水分 "、忽視研發和核心競争力的打造等問題。
招股書顯示,2020 年 -2022 年,高景太陽能的營業收入分别爲 8.91 萬元、24.91 億元、175.70 億元;淨利潤分别爲 -113.63 萬元、1.08 億元、18.21 億元,三年的累計淨利潤爲 19.28 億元。但高景三年間獲得的地方政府補助就超過 20 億元,包括了珠海項目補助 14.87 億元、青海 50GW 太陽能矽棒項目補助 4.45 億元和電費補貼、物流補貼、保障房項目補貼等與收益相關的政府補助 6843.67 萬元。
高景太陽能對待研發投入也頗爲 " 吝啬 "。其 2022 年的研發費用率僅爲 0.60%,遠低于同爲矽片龍頭的隆基綠能(5.54%)和 TCL 中環(5.63%)的同期研發費用率,和行業的平均水平(2.39%)。
此外,IPO 企業業績的穩定性也是監管關注的重點問題。多位投資人告訴 36 碳,IPO 企業在報告期和報告期後的業績能否扛得住,會是監管重點關注的對象。" 在申報後的排隊期,過會後等待挂牌期間的業績表現大幅下滑的也很難過會。"
這一要求也直接擊中了光伏企業的 " 軟肋 "。衆所周知,光伏行業的一個突出特性就是強周期性,企業在周期高峰和低谷的業績表現天差地别。如今的 " 光伏茅 " 隆基綠能也曾在上市首年(2012 年)即出現虧損。
具體到高景太陽能所處的矽片環節,随着矽片價格下跌,二季度頭部矽片企業的業績已經出現了明顯下滑,TCL 中環二季度單季的扣非淨利環比下滑 27%;雙良節能的扣非淨利潤環比下跌 40% 以上;京運通則在二季度出現了虧損。而高景太陽能今年二季度業績很可能會跟随市場趨勢一同下滑,造成其在申報後的排隊期内 " 業績變臉 "。
資本 " 攢局 " 項目将遇 IPO 難題
受到 IPO 收緊影響的不僅僅是高景太陽能。
" 雙碳 " 背景下,光伏行業迎來曆史性機遇,成爲過去幾年的熱門賽道,吸引了大規模的資本和企業的湧入。一級市場上,繼高景太陽能之後,不少光伏新勢力如青海麗豪、華晟太陽能、一道新能源等,複制了高景太陽能的打法,即資本強勢開道加光伏老将掌舵。
以青海麗豪爲例,其同樣由珠海華發和 IDG 資本聯合打造,操盤者則請到了通威股份原矽料闆塊負責人段雍。去年 12 月,青海麗豪完成了新一輪融資,估值接近 140 億元。
與目前二級市場上的光伏龍頭長期經營、穩紮穩打的路線不同,這些資本加持的新勢力用短時間走過了傳統龍頭十多年的路程,迅速做大了規模和體量。但在當前的 IPO 收緊帶來的上市門檻提高的背景下,新勢力們面臨着和高景太陽能一樣的 " 上市難題 "。
與高景一樣,新勢力們普遍成立年限不長:青海麗豪成立于 2021 年 4 月,華晟新能源成立于 2020 年 7 月,一道新能源成立于 2018 年。成立年限過短和 " 資本驅動 " 同樣可能會成爲他們上市過程中的攔路虎。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些光伏黑馬快速成長的過程中,背後的資本的協同、賦能等很容易形成複雜的關聯交易,也是企業 IPO 審核的關注點。
以高景太陽能爲例,其快速增長背後,操盤手 IDG 資本的 " 生态圈 " 亦發揮了重要作用。通過投資各類光伏企業,IDG 資本串聯起了一個貫穿上下遊的産業鏈布局,并帶動投資企業互相受益。
招股書顯示,高景太陽能與光伏電池、組件企業愛旭股份 2021 年、2022 年的關聯交易分别達 12.18 億元、37.74 億元,貢獻了總營業收入的 48.90%、21.48%。而愛旭股份的股東名單中,也有高景太陽能的投資方 IDG 資本,同時愛旭股份還作爲投資方參與了高景太陽能的 A 輪融資。
此外,高景太陽能與青海麗豪簽訂了一個長達 5 年的采購合同,合計采購 19.94 萬噸多晶矽料。而 IDG 資本、愛旭股份同樣也是青海麗豪的股東。
除了成立年限問題之外,另一個新勢力們上市過程中的攔路虎可能還是業績的穩定性和可持續性問題,即在 " 報告期和報告期後的業績能否扛得住 "。
" 業績不行了,也就沒有 IPO 了 "。上述投資人告訴 36 碳。
當下,光伏行業正進入到周期性的拐點當中:上半年市場需求爆發,不少光伏企業滿産滿銷,營收利潤均實現高增長;但産能過剩背景之下,下半年市場競争明顯加劇,矽料價格一度跌破部分廠商成本線,光伏組件價格也在近期首次跌破 1 元 /W。有機構指出,10 月不含矽料的一體化光伏企業雖然有一定毛利,但淨利潤已經爲負值——光伏行業的苦日子已經到來。
今年 5 月接受 36 碳采訪時,隆基綠能總裁李振國曾發出警示,他預測今後兩三年會有超過一半的光伏企業被淘汰出局。
這對于光伏新勢力們将是一次嚴峻的考驗:與二級市場的傳統光伏龍頭不同,新勢力們自成立之後順風順水,一路擴張,從未經曆過行業低谷與周期洗禮。
當真正的行業洗牌到來,要求業績不大幅滑坡、利潤表現滿足 A 股 IPO 标準已是奢談,更重要的是如何降本增效,保存實力,在洗牌中存活下來。
當然," 過冬 " 儲存好足夠的 " 糧草 " 也必不可少。A 股 IPO 融資收緊後,36 碳獲悉,一家原本打算 A 股上市的儲能企業已計劃境外上市融資。一位投資人告訴 36 碳,上市失敗的光伏企業也可以繼續在一級市場融資,待到 IPO 政策放寬、光伏行業重回景氣區間時再啓動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