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 @視覺中國
文|醫曜
2018 年一部《我不是藥神》橫空出世,它讓人們記住了曾經的天價藥物格列衛,也讓慢粒白血病(CML)這一小衆疾病被人們所知曉。
CML 曾被稱爲 " 白色死神 ",一度無藥可醫,是名副其實的絕症,患者 5 年生存率極低。而現如今,伴随着我國醫療産業的進步,CML 的死亡率在 1975 年至 2020 年間下降了 70%,患者五年生存率已經提升至 90% 以上。
究竟爲何人們不再懼怕 " 白色死神 "?在戰勝 CML 的道路上又帶來了怎樣的啓示?
01 上帝的禮物:格列衛
CML 緻病原因的發現,源自上世紀 50 年代專家對于患者染色體的一次觀察。生物學家彼得 · 諾維爾發現,CML 患者的癌細胞中,第 22 号染色體明顯要更短一些。
後來經過多年研究,最終證明 CML 是一種因骨髓細胞染色體缺陷而造成的疾病。由于人體 9 号染色體上的 abl 基因易位到 22 号染色體上,與 bcr 基因融合形成 Bcr-Abl 融合基因,又被稱爲費城(Ph)染色體。
圖:CML 發病原因,來源:Wikimedia Commons
Ph 染色體所攜帶的 BCR-ABL 基因會生成相應的 BCR-ABL 蛋白,它又會刺激骨髓持續産生大量異常白細胞,從而導緻人體出現 CML 的症狀。由此不難看出,CML 的發病與 BCR-ABL 基因的異常表達密切相關。
基于這一原理,業界開始尋找能夠抑制 BCR-ABL 基因表達的藥物,而聚焦 BCR-ABL 靶點的抑制劑伊馬替尼(格列衛)也就應運而生,并在小鼠體内進行了一系列研究,取得了不錯的成果。
1998 年 6 月,諾華終于将伊馬替尼正式推進至人體實驗,并在三年之後成功獲得 FDA 的上市批準。對于正處于二十一世紀起點的人們來說,伊馬替尼猶如一份上帝的禮物,成功将 CML 這一曆史難題攻克,患者五年生存率得到大幅提升。
雖然伊馬替尼解決了 CML 患者無藥可醫的問題,但它卻并不完美,患者仍有可能出現超過 70 個位點的基因突變,很容易導緻耐藥性問題的出現,從而導緻患者再度複發 CML。
這也給後續 BCR-ABL 叠代路徑指明方向,那就是與 EGFR 靶點研發邏輯類似,後續産品都是爲了填補前代産品所留下的坑,而研發針對那 70 個突變位點的新一代抑制劑也就成爲 BCR-ABL 靶點叠代的核心方向。
02 目标:315 号蘇氨酸
縱觀伊馬替尼耐藥性突變的 70 個位點,突變頻率最高的突變是 T315I、E225K、Y253F 和 M351T,約占所有伊馬替尼耐藥性相關突變的 60%。其中,T315I 突變最爲重要,占據所有突變類中的約 20%。所謂 T315I 突變,指的是 ABL 激酶域中 315 号蘇氨酸突變爲異亮氨酸,由此引發的耐藥性。
伊馬替尼上市後的十年中,分别有三款第二代 BCR-ABL 抑制劑面世,分别是 BMS 的達沙替尼、諾華的尼洛替尼、輝瑞的博蘇替尼。從最後的結果看,經過第二代 BCR-ABL 抑制劑的叠代,已經基本解決了大部分伊馬替尼所留下的耐藥性問題,可唯獨沒有解決這個最重要的 T315I 突變。
圖:BCR-ABL 抑制劑叠代曆程,來源:錦緞研究院
因此,誰能解決這個 315 号蘇氨酸的突變問題,誰就能成爲 BCR-ABL 抑制劑的大赢家,這就猶如奧希替尼之于 EGFR 抑制劑。
最終,武田制藥在 2012 年推出了第三代 BCR-ABL 抑制劑泊那替尼,從而成爲第一個解決 T315I 突變的抑制劑。然而,在接受泊那替尼的患者中,約 10% 的患者出現嚴重的動脈血栓後遺症,這也導緻泊那替尼被 FDA 黑框警告,進而限制了這款藥物的爆發力。
可以說,泊那替尼幾乎已經實現了 BCR-ABL 抑制劑的通關,但卻因副作用最後功虧一篑。爲了徹底解決耐藥性問題,諾華最終決定另辟蹊徑,開發新一代變構 BCR-ABL 抑制劑阿西米尼,并與 2021 年 10 月獲得 FDA 批準。
阿西米尼是一款靶向 BCR-ABL1 蛋白肉豆蔻酰口袋(STAMP)的在研藥物,可将 BCR-ABL1 鎖定爲非活性構象。傳統已經上市的 BCR-ABL 抑制劑主要與 ATP 結合位點結合,而阿西米尼則通過作用于 STAMP 發揮作用。通俗來講,阿西米尼是一種基于新平台的藥物,有潛力幫助解決傳統藥物所遇到的耐藥性問題。
經曆三次 BCR-ABL 抑制劑叠代後,現階段 CML 的主流方案依然以慣序療法爲主,一代抑制劑伊馬替尼和二代抑制劑均可作爲一線用藥,但應該有限使用哪款藥物作爲初始用藥則依然存在争議。
在基于伊馬替尼的持續叠代下,BCR-ABL 抑制劑耐藥性問題已經被極大緩解,也正是因爲這類藥物的發展,使得 CML 患者死亡率急劇下降。
03 創新藥國産化的意義
盡管伊馬替尼針對 CML 療效出奇,但卻依然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中沒有成爲國内患者的首選,究其原因就在于創新藥高昂的售價。
《我不是藥神》的故事發生在 2004 年左右,當時伊馬替尼剛剛在美國獲批,國内雖然在 2002 年就引進了伊馬替尼,但高昂的售價依然讓絕大多數患者都望而卻步。
相關數據顯示,格列衛剛引進中國時的價格爲 2.35 萬元,雖然遠低于美國市場 8800 美元(約合 6 萬元)的價格,但患者每年卻依然要花費 28.2 萬元。即使是放在現在,這樣的價格也是很多患者無力承擔的。
格列衛的高價格一直延續至 2013 年專利到期,雖然此後諾華把格列衛的價格降低至 1.2 萬元,但患者卻依然需要支出每年 14 萬元的花費。從這不難看出,對于外企而言,創新藥是一門生意,如果沒有競争對手的沖擊,那麽它們是不會輕易降低價格的。
好在伊馬替尼專利到期後,中國公司很快就跟進了伊馬替尼仿制藥,先是翰森制藥在 2013 年 6 月拿到首仿,而後正大天晴、石藥集團的伊馬替尼仿制藥也在 2014 年完成上市。正是由于國内仿制藥的增多,才使得國内 CML 患者有了更多選擇,患者負擔也大幅降低。
2018 年,國家全面推行集采,通過談判進入國家醫保目錄。在仿制藥壓力之下,諾華連續降價,格列衛價格已經驟降至 586 元,較其上市之初的價格下降了 97.5%。一直以來,投資者都過分苛責仿制藥與集采,但如果沒有仿制藥和集采,那麽即使失去專利,格列衛可能依然還是一種 " 天價 " 藥物。
圖:國産 BCR-ABL 抑制劑一覽,來源:錦緞研究院
在 BCR-ABL 抑制劑的後續叠代中,中國藥企雖然沒有第一時間跟進,但翰森制藥和亞盛藥業還是交出了氟馬替尼和奧雷巴替尼的答卷。
尤其是武田制藥的泊那替尼存在較爲嚴重的副作用,并沒有進入國内市場,這也就是導緻國内 CML 患者沒有第三代 BCR-ABL 抑制劑可用。基于這樣的背景,國産第三代 BCR-ABL 抑制劑奧雷巴替尼的出現意義非凡,它填補了國内 CML 患者 T315I 突變所帶來的空白。
以亞盛藥業披露的奧雷巴替尼數據看,這款藥物能夠治療 T315I 突變,而且副作用低于泊那替尼,實則已經成爲名副其實的 Best in Class。但較爲可惜的是,諾華的第四代産品阿西米尼已經在 FDA 上市,同時已經獲得國内臨床批準,極有可能對奧雷巴替尼未來的市場前景造成沖擊,也對奧雷巴替尼出海美國造成阻礙。
盡管氟馬替尼與奧雷巴替尼在研發進度上都算不得行業領先,但從宏觀層面卻很好的填補了國内市場的空白,讓外企感受到了競争的壓力。
創新藥國産化,這是解決進口藥價貴的關鍵一環,也是國家推行集采的基礎。隻有在充分競争之下,藥企才願意降低價格争取市場,患者才能最終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