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以來,伴随着全球芯片産業鍊的不确定性增強,緊張局勢加劇,CPU 國産化成為了牽動中國社會的議題。
經過艱辛探索,國産 CPU 逐漸形成了三種不同思路,側重點各異的發展模式。有趣的是,高鐵、北鬥、5G,是這個時代中國科技最廣為人知的創新突破。而國産 CPU 的三種模式,似乎也與這三者背後的發展思路一一對應。
持續突圍的國産 CPU,2023 年依舊走在 " 飽和式救援 " 的路上,走在科技自立自強的晨曦裡。
二十年,做自己的破壁人
最近,《三體》的動畫和劇集正在火熱上映,我們又迎來了熟悉的那句 " 做自己的破壁人 "。中國 CPU 的發展曆程其實也是如此,在不同階段,面對不同問題,國産 CPU 一次次地選擇做當時困境的破壁人。
2014 年,《國家集成電路産業發展推進綱要》發布,同年工信部方面宣布國家集成電路産業投資基金正式設立。這一階段,國家大力推動半導體創新與創業,大批具有國際視野、先進技術的企業得到了發展機遇。
2020 年 8 月 4 日,國務院印發了《新時期促進集成電路産業和軟件産業高質量發展的若幹政策》。《若幹政策》強調,集成電路産業和軟件産業是信息産業的核心,是引領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産業變革的關鍵力量。《若幹政策》中明确提出,中國芯片自給率要在 2025 年達到 70% 左右,而這一數字在 2019 年隻有 30%。
就此,巨大的曆史機遇和社會責任,擺在了中國芯片,尤其是國産 CPU 面前。時代大潮下,究竟如何發展國産 CPU,有過無數争論。逐漸形成了三條常态化、被驗證可持續的發展道路。
高鐵模式:
先引進,再創新
到 2035 年,中國高鐵運營裡程預計将要達到 7 萬公裡,堪稱不折不扣的 " 中國奇迹 "。高鐵的發展模式,首先引進先進的鐵路與機車技術,再結合中國自身需求與産業實踐進行創新。高鐵雖非中國首創,卻在中國得到了良好發展與廣泛應用,攻克了衆多環境與運營難關,繼而再将成果反向輸送到世界。
國産 CPU 發展的第一條路,就是類似高鐵模式的 " 先引進,再創新 ",通過獲得先進的 IP 内核授權,指令集架構授權,進行自主的芯片設計、研發與制造。這種模式,主要以海光、華為、飛騰、兆芯等企業為代表,其中 X86 架構有兆芯、海光等企業,ARM 架構則有華為、飛騰等。
這一模式的優點顯而易見,相關産品可以兼容 X86/ARM 的主流生态,具有更高的市場競争力,更加容易規模化量産,也更容易被業界所接受。對于相關客戶來說,使用類似産品既可以在相當程度上确保自主可控,同時遷移成本較低,對此前的 IT 投資兼容度更高。更為重要的是,用戶可以獲得廣泛的軟硬件生态支持,獲得較為開放的選擇權。在科研、金融、軟件開發等産業中,兼容國際主流生态依舊是現階段不可規避的價值需求。
對于硬件企業來說,這種 " 引進—吸收—再創新 " 的方式可以确保高起點、低成本與較快形成規模化市場。華為、飛騰基于 ARM V8 架構,兆芯、海光基于 X86 架構為基礎開發的 CPU 産品,推出後均獲得了良好市場。高速增長的市場背後,可以看出信創市場對 " 高鐵模式 " 的認可與支持,其中華為、飛騰基于 ARM 開放架構,生态夥伴衆多。
大衆對 " 高鐵模式 " 的擔憂,是怕企業止步于 " 引進 ",忽視了消化吸收和再創新的必要性,如果停留在 " 引進 ",一旦國外指令集更新,很容易造成優勢難以為繼,在知識産權方面處于被動。逐步在發展中形成自己的技術創新能力與産業發展思路,才是 CPU 國産化的正道。
北鬥模式:牙縫裡擠出的
自主可控
2020 年 6 月 23 日,随着西昌衛星發射中心将一枚 " 長三乙 " 運載火箭發射升空,北鬥衛星導航系統的第 55 顆衛星成功進入軌道,這标志着北鬥三号最後一顆全球組網衛星就位,北鬥三号部署比原計劃提前半年順利完成。
北鬥的發展模式,是以中國技術、中國工程為底色。國産 CPU 中,這一模式目前以申威、龍芯等企業為代表,基于申威芯片的 " 太湖之光 ",屢次在國際大賽上拔得頭籌。龍芯,也在政、軍市場上獲得了不錯的業績。
" 北鬥模式 " 的優點顯而易見的,完全獨立自主的技術體系,以及打造獨立的産業生态,适合對自主程度有着高要求、對信息安全更為敏感的行業與領域。比如在軍工、航天等領域," 北鬥模式 " 的自主 CPU 可以帶來不可替代的價值。
但這一發展模式的問題也相對明顯。一方面供應鍊上需要從基礎技術到最終商業化都自己來實現,從而産生巨大的發展成本。另一方面,由于生态比較小衆、封閉,因此最終帶給用戶的軟硬件選擇空間也很狹窄,很難獲得市場化程度較高。
倪光南院士就曾經提出依托本國架構 " 單打獨鬥 " 模式發展出來的國産 CPU,與主流 CPU 生态的巨大差距,不可能憑主觀願望在短時期内改變的觀點。
同時,究竟能否完全實現指令集自研,也是一個問題。2021 年 6 月芯聯芯發布官方聲明書,稱對龍芯中科啟動法律仲裁程序。事件的起因在于龍芯對 MIPS 的 IP 授權合同未能履約,如果一旦相關争議擴大,構成法律層面的問題,對于最終用戶與上下遊産業也構成了新的風險。
無論如何,更加獨立、徹底的自主可控,确實在産業發展中占據了一席之地,在輿論士氣與特定行業扮演了重要角色。面向未來,這種模式雖然難以壯大,但依舊不可或缺。
5G 模式:
參與生态,尋覓機遇
根據工業和信息化部發布的數據顯示,2022 年中國累計建成開通 5G 基站超過 230 萬個,5G 網絡規模與終端用戶規模全球第一。移動通信網絡的壯大發展,讓全球看到了中國數字化技術的硬實力。
移動網絡的發展模式與高鐵、北鬥不同,中國科技在這一過程中,更多是躬身入局,參與到全球移動網絡生态與标準的建設中。通過成為生态的一份子,貢獻自己的力量,逐步占據了更為重要的地位,乃至引領全球創新。
在 CPU 發展曆史上,出現了 x86 和 ARM 兩大生态體系。而在今天,CPU 生态第三極正在浮出水面——這就是 RISC-V。
今天,中國越來越多的企業開始選擇開放指令集 RISC-V,參與 RISC-V 全球生态建設,通過融入國際生态、兼容國際标準來變道競争。這種 "5G 模式 " 的優點同樣明顯,它可以幫助企業越過自主開發指令集的難關,快速進入芯片産業,同時也與國際實現了接軌。另一方面,其開源架構更加利于全球化發展,受到非技術因素影響較小。
在 2022 年,騰訊也宣布加入開源指令集标準 RISC-V 國際協會(RISC-V International)。此前,華為、阿裡巴巴、紫光展銳、中興通訊、賽昉科技、中科院等企業和機構都已加入這一組織,中國科技對 RISC-V 的貢獻和重要性正在與日俱增。
但這種 CPU 發展模式的弱點也依舊存在,那就是 RISC-V 目前還處在較為稚嫩的發展階段,距離 CPU 第三極的生态發展目标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目前階段,中國有大約 50 款基于 RISC-V 的量産芯片,但大多集中在物聯網、無線、電源管理等相對低端化的場景,在 CPU 領域鮮少見到國産芯片嶄露頭角。
基于 RISC-V 打造 CPU,最大問題在于量産化所需的軟件生态與高性能場景适配都還不成熟。在 CPU 所代表的高性能場景中,軟件需求非常龐大,CPU 需要與 RISC-V 底層框架、操作系統、中間件、關鍵庫、應用軟件進行全棧适配,而這意味着繁多的技術挑戰與龐大的工作量,并不是一家公司所能完成。因此,基于 RISC-V 打造 CPU,還需要芯片廠商、ISV 與開源社區等角色的共同努力,甚至社會各界的共同推動。
結束語:不确定時代的
" 飽和救援 "
關于中國芯片,我們總是有太多話要說。在網絡上,我們也總是能看到國産 CPU 發展模式孰高孰低,孰優孰劣的争論。事實上,這三種模式并不是誰更高明,誰會取代誰的關系。
而是側重點不同,呼應需求不同,必然會産生的模式多樣化與共存關系。不同模式之間各有所長,也需要彼此競争,需要不斷調整和重新匹配關系。比如有的産業更偏重信息安全,供應鍊可控,絕大部分信創市場,依舊需要以性能和應用場景為主要導向。對于國産 CPU 整體而言,是否能夠破圈突破信創市場的局限,或者說讓大衆市場同樣成為信創市場,才是在 2025 年國産芯片占比 70% 這一大目标下,需要不斷努力的方向。
CPU 國産化,需要百花齊放,需要齊頭并進,飽和式救援。
在全球經濟局勢與芯片供應鍊的不确定時代,飽和救援将是我們的新常态,也是中國芯片崛起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