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部國産劇收視斷檔第一了。
《好事成雙》。
可是 Sir 點開後疑惑了。
咦,怎麽感覺在哪見過——
這位女主(張小斐 飾),全職太太,老公開公司。
綠茶女員工想上位,她作爲老闆娘,果斷出擊。
蛛絲馬迹,是美甲。
她買咖啡請員工喝。
親自遞到手上,實則是爲了查看同款美甲。
尋找。
确認。
(腦補)審判!
先别爲小三被打而鼓掌。
你沒覺得眼熟嗎?
《三十而已》啊。
女主也是三十來歲,全職太太,公司老闆娘。
日常查崗,發現有女員工給老公送橘子,于是她到超市買了同款 25 元 / 顆的橘子,親自發放。
發到了心機女員工面前,宣誓主權。
隻不過,新劇《好事成雙》把劇情融合壓縮了。
更高效,更爽劇。
《三十而已》35 集顧佳才扇了小三林有有耳光,而且一開始她沒打算鬧,是對方向她兒子下手才終于爆發的。
現在倒好。
要混合雙打。
最最最神奇的是。
這兩部劇用的還是同一個演員來演 " 渣男 "。
許幻山,怎麽又是你?
國産劇,已經懶到連演員都照搬了嗎?
難怪觀衆會說,不用看就可以猜完劇情了。
當然你也不能說《好事成雙》就一模一樣了。
渣男升級。
不僅在公司出軌,還精于算計,偷偷轉移婚内财産;并不關心女兒,隻是利用她打造一個好爸爸的人設。
套路升級。
從過去的撕小三,甩渣男。
變成了現在原配和小三結盟,一起鬥倒臭男人。
有效嗎?
真有效。
從收視第一就能說明,觀衆愛看。
隻能說時至今日,小三、出軌、渣男仍然是國産劇萬金油。
對于這些劇,我們的雙眼感到厭倦的時候,耳邊,另一種掌聲卻越來越大:
學到了,學到了。
學學怎麽識别渣男,确保自己利益最大化。
發現了沒有。
一方面我們在抱怨國産劇不思進取,近親繁殖。
另一方面,人家其實并不太需要進取,因爲總有人能吃得老香。
就在國産劇情節、演員、人設的重複套用下。
框住的是觀衆品味。
也是演員的潛力。
一些演員其實并不是沒演技,早期也有一些被大衆接受的角色,但就是會被人質疑:演技油了。
原因是啥?
因爲老是在演同一類角色。
換了名字,但處處似曾相識。
比如,現在深陷油井的劉濤,早期的《媽祖》《外來媳婦本地郎》,再到《琅琊榜》的霓凰郡主,都還是生動的。
她最後一個成功塑造出辨識度的角色,應該是安迪。
但她的演技,好像也從此定格在了安迪。
哪怕她再想嘗試不同類型的時候,觀衆依然覺得她進入不了角色。
△ 《縣委大院》中劉濤飾演的宣傳部長
面臨人設固化的演員還有誰?
Sir 要頂風提名一個——
倪妮。
如果說劉濤是已然油了,那麽倪妮是開始有了油的趨勢。
哪怕她《金陵十三钗》出道即驚豔,演技也一直沒拉胯過,《宸汐緣》這種仙俠古偶都被她和張震演出了不一樣的質感。
但。
你感覺她似乎帶上了半永久的 " 酷姐 " 人設。
今年大火的電影《消失的她》,口碑網劇《西出玉門》。
你看這一甩頭發,這拽拽的眼神,好像可以随意切換片場。
倒未必是倪妮沒有演技了。
而是在相似的設定下。
演員的演技也開始做起固定的廣播體操。
就像許幻山的扮演者李澤鋒,在東方衛視的電視劇品質盛典領取 " 品質創造力劇星 " 時,他曾在台上向導演們喊話——
我不再想演
出軌
離婚
進監獄的角色
那段時間他除了一部《三十而已》。
還有《親愛的,熱愛的》中的渣男王浩,作爲電競公司老闆,對楊紫飾演的佟年忽冷忽熱,挑戰男女主感情;
《心想事成》中飾演的褚曉羽,铤而走險進了監獄。
說不想演了。
結果呢?
火了一個許幻山,好不容易有了大衆認知度,那肯定得趁熱打鐵了。
于是類似的角色和類似的劇本,都找上門來——
你演的,觀衆認可。
也就在今天,# 許幻山真的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了 的熱搜沖上第一。
李澤鋒似乎和渣男綁定了。
Sir 點看熱搜下的微博,竟然大多數的人表示樂見其成——
" 這類角色被他承包了哈哈哈哈。"
" 說明演技好。"
當然不排除這是賣的熱搜。
但 Sir 又更疑惑了——
到底是誰認爲這種重複一個角色原地踏步,是一個值得拿出來營銷的點啊???
演員或許被動。
電視劇隻想利用他們重複套利。
這不就是早期港片的套路嗎。
火了一部僵屍片。
就跟風一堆的僵屍片,《僵屍翻生》《僵屍醫生》《僵屍叔叔》,把這個類型拍到沒人看爲止。
因爲重複來得最快。
而創新需要試錯成本。
這種一旦發現了觀衆的爽點就重複套拍直到榨幹最後一點剩餘價值的模式,不也就是現在的國産劇嗎?
這樣下去,Sir 有個很有前途的想法:
打造一個國産劇主題公園。
進入家庭,你媽是海清,你爸是黃磊,你姐是楊紫,你弟是吳磊。
走進學校,你同桌是楊洋,你閨蜜是周冬雨 / 馬思純,你好哥們是彭昱暢。
你上班,上司是劉敏濤,女總裁是劉濤,賤兮兮的男同事是陳赫,他還有一個花花公子好友鄭恺在緬懷前任。
步入婚姻,你老公是許幻山,你需要靠打敗張嘉倪來獲得通關積分。
你穿越到探險奇幻界,遇到的第一個人是張起靈的無數分身,而第二個人,是胖子的無限重影。
到了玄幻劇,你的清冷師尊是羅雲熙,而霸道魔尊不是陳飛宇、檀健次就是王鶴棣。
Sir 不再說下去了,怕預言了接下來的一百部國産劇。
的确,這是國産劇制作方的偷懶,也是一種迎合觀衆心理的最便利途徑。
當影視高度工業化的同時,的确會有同樣的類型題材産出,但是,這原本是一個需要反複打磨、完善類型,在精細化工作的每一個點來獲得更優化的作品的過程。
而不是以更低廉的成本、做一些國産劇口味重複的預制菜來喂飽觀衆。
當我們提到短視頻電影已經在量産,影響了當下創作的時候。
這些與短視頻同款噱頭的複制劇,又在渾水摸魚。
沒有錯,是因爲社會心理越是緊繃,我們越需要 " 爽 " 的刺激。
但是,長期隻有 " 爽 ",沒有 " 真 " 的世界,單一化的角色,會不會是一種對我們自身的 " 作繭自縛 " 呢?
作家金宇澄說過:
" 渣男 " 這個詞最不好,人本身是非常複雜的東西,這個也渣男,那個也渣男,你把這麽複雜的人性變化,用這麽低能的一句話,去涵蓋它,太幼稚,太可憐了。
被國産劇框住的,不僅僅是 " 渣男 " 兩個字。
國産劇當下最貧瘠的就是——
人。
熒幕裏沒有人,隻有一個個類型角色的頭套。
頭套裏的扮演者是誰都無所謂,觀衆隻是爲了看最外面的那層皮,你是渣男,她是小三,女主是白月光,男二是癡情舔狗。
在這個虛幻的樂園裏,我們已經和真正的人性,真正的生活隔絕。
看不到多樣性的人生。
40 歲了從大城市逃回老家的 "loser"。
偉大奉獻又窒息束縛的母親。
更别提那些 " 不正确 " 的邊緣人和罪犯。
△ 《俗女養成記》《孤味》《噬罪者》
在複雜的關系中,你不會被輿論判死刑。
你可以袒露自己的陰暗,悲哀,這樣才能去解開瘡疤之下的,最核心的傷痛與孤獨。
△ 《下輩子我再好好過》
從《三十而已》到《好事成雙》,疫情這三年,我們又陷入了一個題材的輪回。
但好在,一些突破,依舊時有發生。
市場的浮沫下,還是有一些深刻的東西沉了下來,不爲這幾分鍾的爽而存在。
一些演員,把目光投向了更真實的領域與更具有厚度的人物。
海清紮根鄉村十個月時間,參演了去年最有影響力、關于農村生活的文藝片《隐入塵煙》,證明了自己不是隻能演 " 國民媳婦 "。
這些時日,一些敢于袒露我們的自身缺陷,把裝腔女與海王男定爲主角的《裝腔啓示錄》獲得熱度與好評。
觀衆其實很需要,不再吃懸浮的糖漿,而是一些能夠連接到真實職場生活的影視作品。
哪怕是以 " 針 " 的形式,刺撓一下我們的弱點,也沒關系。
其他類型的劇目,也有一些作品在突破。
《異人之下》的奇幻叙事中,出現一個喪眉搭眼、以 " 擺爛 " 爲生存方式、帶着一點自厭與僞裝的男主。
《蓮花樓》裏,不再輸出千篇一律的古裝糖漿,而是強調罪案、強調友情,強調主角身上與市面上以牙還牙爽劇相悖的一種寬恕之道,去尋回喪失多年的武俠魂。
這些關于真人的故事,才能真的引起人們的共鳴。
當話題轉向真實的時候,是會有種種的阻礙,比如輿論,比如實踐和預期不符。
我們總說,國産影視失去了真正的年輕人。但是,當他們出現的時候,我們卻用一些非黑即白的帽子,絞殺了他們。
" 詐騙犯 " 不配有愛情。
" 出軌男 " 不配被原諒。
當我們用聲音去除了所有的酸、苦、鹹。
那就别怪,隻有過期了三年的甜食預制菜,擺到了你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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