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為什麼這麼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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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一整天下來，你感覺自己身體被掏空，回到家，甚至都沒力氣再看看電視或叫個外賣。但仔細想想，一天下來，你其實隻是在辦公室裡坐着。那為什麼你還會覺得自己跟那些做體力活的人一樣累呢？

眼看着就要下班了，手頭的重要工作處理起來怎麼突然比之前要棘手許多？更讓人頭疼的是，你已經下了班在往門口走了，卻又好巧不巧地迎面碰上一個想 " 稍微耽誤你兩分鐘 " 的同事。也許你會發現，辛苦工作即将結束的時候，自己會更傾向于做出沖動的決定——但盡管如此，遇到這種煩人的要求，人們大多也隻會咬咬牙忍過去。

在一項最近的研究中，研究者對被試處于一天之内不同工作時段的大腦做了掃描，發現需要密集且連續注意力的高強度工作，會使大腦産生一種潛在的有毒化學物質——谷氨酸（glutamate）。在正常情況下，谷氨酸會參與神經細胞間的信号傳遞，但大量的谷氨酸堆積會改變涉及計劃和決策的腦區——外側前額葉皮層（lPFC）的性能。

Wiehler, Antonius, et al. "A neuro-metabolic account of why daylong cognitive work alters the control of economic decisions." Current Biology 32.16 ( 2022 ) : 3564-3575.

https://doi.org/10.1016/j.cub.2022.07.010

科學再次證明精神疲勞對人是有實際影響的。大量研究表明，庭審的決策可能取決于法官本人的精神狀态。舉例來說，法官在疲憊的狀态下更有可能拒絕假釋（拒絕假釋一般被視作更安全的選擇）。研究還發現，臨床醫生忙碌一整天後，在臨下班之前會更傾向于在病人的處方裡增添沒必要的抗生素。

這項來自巴黎腦科學研究院（Paris Brain Institute, ICM）的新研究，探索了像注意力、記憶、多任務工作和問題解決等認知功能，是否能夠導緻外側前額葉皮層疲勞，從而影響我們工作時的決策能力。

用腦的機會成本

我們知道，大腦是人身體的指揮中心，調節着人的循環、呼吸、運動和神經系統。同時，為了調節這些活動，大腦活動本身也消耗了巨大的能量。

神經細胞通過分解營養物質來釋放能量，這個過程叫作新陳代謝；但同時，新陳代謝作用也會積累附帶的分子，即代謝物（metabolites）。谷氨酸就是一種代謝物，它一般會在人睡覺的時候被大腦清理掉。

- eleonora silvestri -

本研究的作者們想看看長時間的認知任務是否會耗盡大腦的營養供給。此外，研究者們還希望通過實驗檢測，高強度工作的需求是否會使外側前額葉皮層，相較大腦其他的部分積累着更高濃度的有毒物質。為了達到實驗目的，研究者們對比了被試大腦的外側前額葉皮層和初級視覺皮層，後者主要負責收取和處理視覺信息。

為了檢驗假設，研究者們将 40 名被試分成兩組，兩組被試都需要在電腦前坐六個半小時，但其中一組須要做一些困難的任務，這要求他們運用工作記憶和持久專注力。

具體來說，實驗中，被試需要坐在一個電腦屏幕前，屏幕上每隔 1.6 秒就會出現一些字母。高難度實驗組的被試必須将它們按照元音和輔音分類，或根據字母的顔色将其分為大寫或小寫。低難度實驗組的任務類型與高難度組類似，但是難度要低很多。實驗下來，兩組最後都能達到 80% 的平均正确率。

研究者用磁共振波譜（MRS）掃描了被試的大腦，并測量了被試的代謝物水平。掃描每天早中晚各進行一次。

掃描僅在高難度實驗組被試的大腦中檢測到了大腦疲勞的特征（例如谷氨酸濃度升高）；此外，有害化學物質的積累也隻在外側前額葉皮層中發現，而并不在初級視覺皮層中。

- Fanny Papay -

在高 / 低強度的認知任務結束後，兩組被試還要再做一些決策測試。測試内容包括詢問被試做體育運動（比如不同強度的騎行）和腦力勞動（比如願意做更難還是更容易的認知控制任務）的意願和一項耐心測試。在耐心測試中，被試需要回答自己是否願意為更多的獎勵付出更長時間的等待，獎金從 0.10 到 50 歐元（折合人民币 0.75 到 372.63 元）不等，同時，獎金兌換的時長也是一個變量：短則實驗結束後立即兌現，長則一年之後才能收到銀行轉賬。

反思你的工作日

研究者發現，外側前額葉皮層代謝物濃度上升的高難度實驗組，更傾向于選擇不那麼費力的工作。這些被試者的瞳孔擴張程度比較低（瞳孔擴張意味着精神興奮），決策所用的時間也較少，這些表現都說明，他們覺得比起前面的任務，這部分任務做起來并不是很難。

這份研究也對我們日常工作分配的合理性提出了質疑。從實驗的結果來看，我們應該将需要工作記憶和長時間集中注意力的高強度認知控制工作分不同時間段完成，而不是強撐着一口氣把它們做完。并且，我們還應該意識到，人的工作表現在一天工作的結尾常常是最差的。鑒于這種研究結果，一些職業可能需要與其他職業非常不同的工作結構。

比如，在生活中，航空交通管制員最多兩個小時就要輪一班，輪班結束後還要休息半個小時。但同為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公交車司機、臨床醫生和飛行員就得不到這麼充分的休息，即使他們也很能從規律的強制休息中受益。

- Joey Guidone -

當然，大腦有很多不同的區域，在不同的任務中，活躍的腦區也不一樣，比如說話、聆聽、做計劃等。因此，本研究也無法完全解釋我們所有的決策。

更何況，人體各個部位的工作其實都有交互。美國 2006 年的一項研究顯示，人在饑餓的時候處理新信息的表現最好；但同時，饑餓也會使儲存新信息變得更難，因為飽腹能夠讓身體有足夠的能量去建立儲存長時記憶的神經回路。

因此，關于第三方的決策——比如法官裁決被告時——最好是在決策者飽腹的情況下進行。但像外科手術這種涉及精細運動功能的任務，在飽腹情況下執行水平就可能會下降。這主要是因為，進食之後，人類為了生存的自利傾向減弱了，也就提不起精神來。

這個道理能讓我們更加客觀地判斷環境。但是在飽腹的這段時間裡，身體也需要休息，去處理吃下去的食物，這也就是為什麼這段時間不适合做複雜精細的運動的原因。

下一次，當你忙了一整天還要面臨艱難抉擇時，請記住，這個時候你會更傾向于以更少的精力得到更短效的回報，如果這不是你想要的最佳方案，可以的話，決策之前還是先睡一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