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下零售業正面臨一場生死大考。在這一節點，于東來與葉國富成爲少有的、意志堅定繼續走線下零售渠道的創業者。
葉國富終于見到了自己的 " 偶像 " 于東來。
11 月 27 日，名創優品集團創始人葉國富與胖東來創始人、董事長于東來坐下來深談了一個下午。《中國企業家》了解到，這是兩人第一次正式見面，葉國富選擇獨自前往河南許昌會面。
有接近名創優品的人士告訴《中國企業家》，此前他們兩人更像在 " 神交 " ——都堅定看好線下零售，都想在線下零售業開辟新天地，這是他們共同的理念，也是交往的底盤。
來源：受訪者
在企業家中，不乏于東來的追随者，但公開推崇并身體力行、大手筆開幹的，葉國富算其中特别耀眼的一個。
于東來今年 58 歲，比葉國富大 11 歲，兩人都是草根出身的創業者。葉國富是湖北十堰人，他于 2013 年創立名創優品，在線下零售一幹就是十幾年。而于東來從 1995 年開始，一直做的也是線下零售的生意。
這次會面前，葉國富曾在多個場合公開表達過對胖東來模式，以及對于東來本人的認可，甚至他直接買了個 " 高仿版的胖東來 " ——永輝超市。
三個月前，名創優品斥資 63 億元收購永輝超市，成爲其第一大股東。在思考是否要買永輝時，葉國富稱，他隻花了一周，最終确定自己要買的就是 " 胖東來版的商超 "。
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他稱于東來爲 " 東來哥 "，還表示 " 我是他的粉絲 "。
上述接近名創優品人士還透露，葉國富在公司内部，鼓勵名創優品高管去參觀學習胖東來的超市，同時他多次親自到胖東來門店考察，而胖東來調改的第一家永輝超市門店開業後，他也去實地觀摩了。
葉國富曾在電話會上贊歎胖東來調改後的永輝超市門店，感歎如果這個店是自己的該多好。他認爲，中國的線下超市正面臨二十年一遇的結構性機會，而胖東來模式是中國超市唯一的出路——因爲其對産品高度重視，且更重視顧客體驗，更加尊重員工，而且沒有會員制。
另有知情人士向《中國企業家》透露，此次許昌會面後，葉國富計劃去位于福州的永輝超市總部見永輝的團隊。對于該消息，名創優品方面表示不予置評。
在這次見面中，記者獲悉，葉國富與于東來達成了多個一緻。
在産品方面，葉國富說：" 名創優品要卷品質、卷創新，不卷價格。" 于東來說：" 産品要有世界一流的品質，要對人好，要把産品做好。産品要有合理的利潤，否則會影響創造力。" ——由此可見，兩人都想助推中國零售業走出低價内卷，構建品質零售。
調改後的永輝，是葉國富實踐線下品質零售的理想載體。他對于東來說，看到永輝經曆調改之後，自己内心非常激動，認爲這個模式可以走向全國。
會面中，于東來也首次回應了葉國富想要做出一家中國版 Costco 的理想。他對葉國富說，要打造中國的 Costco 真不難：一在于團隊願意幹；二在于把商品的品質、功能、美感做好。
如今，胖東來對永輝超市的調改和永輝學習胖東來的自主調改仍在繼續。據了解，12 月份，永輝将有新的調改門店陸續開業。
攝影：郭靖
而葉國富與于東來，這兩位對線下零售的堅持，以及共同發力品質零售，能否成爲中國實體零售業的轉折點，一切仍需時間檢驗。但一位從事實體零售多年的高層對《中國企業家》表示，毫無疑問，他們的行動鼓舞了一些線下實體零售從業者。
這些年，與互聯網電商高速發展相對應的，是線下零售業遭受的劇烈沖擊。尼爾森發布的《2024 中國零售業發展報告》中顯示，2023 年中國快消品零售市場的線下渠道中，除便利店外，大賣場、超市、食雜店等業态均出現 1.8%~15.7% 的跌幅。線下零售業正面臨一場生死大考。
在這一節點，于東來與葉國富成爲少有的、意志堅定繼續走線下零售渠道，堅持不卷價格，堅定認爲以産品爲核心的品質零售才是未來機會所在的創業者，這讓他們成爲了一些人眼中的孤勇者，也是他們最爲相似的地方。
" 永輝調改店開業時，我看到有些做超市的，或做線下門店生意的老闆，大老遠過來，他們有時會在超市裏認出葉總，因爲葉總喜歡一個人悄悄考察，然後他們也會去交流溝通。根據胖東來模式調改後帶來的成功，給了這些人精神鼓舞，讓他們在艱難局面下，有了繼續在線下實體零售堅持下去的動力。" 上述實體零售高層表示。
中國版 Costco 的共識
在成爲于東來的粉絲之前，葉國富是美國連鎖超市 Costco（開市客）的頭号粉絲。他也承認，過去在任何公開場合，隻要有發聲機會，都會不遺餘力地贊揚 Costco 模式。
他經常講的故事是，十年前自己第一次見到 Costco 後，愛上并研究了它。在創辦名創優品後，他覺得 Costco 的選品邏輯和對産品的定義，很适合名創優品，名創優品應該向 Costco 學習。
後來，他又撰文《緻敬 Costco！》，誇贊了 Costco 捕捉到了人人都有的 " 花得更少買得更好 " 心理，還誇贊其無理由退貨的承諾與消費者站在一起了。他寫道，" 高品質、高顔值、高效率，低成本、低毛利、低價格 " 的三高三低原則，是我從 Costco 身上學到，融入過往做實體零售的經驗，爲名創優品确定下來的經營理念。
而胖東來 " 爆改 " 後的永輝，則是他目前找到，更适合中國的零售模式，更适合實踐自己線下零售理想的載體。媒體人李翔曾問葉國富，如果沒有購買永輝的機會，你還會買一個類似于永輝這樣的線下商超嗎？
葉國富斬釘截鐵地說不會，他說要麽是胖東來，要麽是胖東來版的商超，否則我不會買的。Costco 我也喜歡，但不可能賣給我。
這次，在和于東來交流時，葉國富再次誇贊 Costco。他對于東來說，Costco 很高級：第一品質好；第二設計好。Costco 的一雙襪子、一個拖鞋都設計得非常好，所以未來的超市不是過去的超市，一定要有産品開發工作人員的崗位。
他得到了更爲惺惺相惜的回應。于東來對他說，Costco 給中國超市行業帶來了希望，" 幹嘛！你要想做中國的 Costco，這真不難。"
來源：受訪者
在于東來看來，做一個中國的 Costco，主要就幾件事——第一，團隊願意幹，掙到錢，讓大家最起碼都願意幹這個事；第二是産品，要把産品做成國際标準；第三，用人，要用專業的人去做，工資高一點。
聽到這一回複的葉國富看上去很振奮，他對于東來說：大哥對我有信心就行了，要 100% 向胖東來學習。
于東來則讓葉國富自己要有信心，他說，在企業管理方面，胖東來有太多值得學習的東西。但在做商品方面，還是要向山姆、Costco 以及奢侈品牌等學習，學習如何把商品品質做好、把商品功能做好，再把商品的美感做好。
兩人談話的終點，最終又回到了産品和品質的角度，這也再次向外傳遞了他們對未來中國線下實體零售發展方向的看法——未來的機會仍在品質零售這個大方向。
學胖東來難在哪
葉國富想學胖東來，但承載他中國版 Costco 理想的永輝超市，仍在繼續調改中。
有知情人士向《中國企業家》透露，名創優品宣布收購永輝後，雙方的團隊目前仍處于初步接觸階段，這個收購要持續半年時間，明年才會徹底完成。
名創優品 2024 年 Q3 财報電話會上，公司 CFO 張靖京表示：目前該筆收購隻完成了協議簽署。
從今年 5 月起，永輝通過胖東來幫扶及學習胖東來自主調改兩種模式，陸續對全國門店進行調改，在兩人會面的這個時間點上，永輝在全國已開業 20 家調改門店，春節前預計會開業的調改門店将達到 40~50 家。
調改後，動線變了。過去，傳統超市多在主通道中堆疊商品，以求在消費目光最集中的地方，快速捕捉他們的注意力。但經過調改後，許多永輝超市門店取消了這一強制動線，改爲開放式動線，讓顧客可以自由穿梭，購買自己需要的商品，還借鑒胖東來的動線設計，讓顧客進賣場第一時間看到收銀台。
攝影：鄧攀
産品結構也變了。多家調改後的永輝門店，在産品結構上與胖東來高度相似。據永輝超市官網，合肥永輝超市方圓荟店、北京石景山喜隆多店門店的商品結構，分别達到胖東來商品結構的 80%、90％以上。胖東來自有品牌的 DL 精釀啤酒、DL 礦泉水、DL 海産小食、DL 燕麥片、DL 洗衣液等，也在調改後的永輝門店有銷售。
永輝副總裁兼全國調改組負責人王守誠曾表示，胖東來所有的産品都是按照成本價供給永輝，沒有任何費用疊加上去賺差價，一些熱門脫銷産品甚至會優先提供給永輝。
有行業人士對《中國企業家》表示，調改後的永輝能把人流重新吸引過來，關鍵因素在于讓消費者有了想逛的感覺，而不是像此前一樣，進來大賣場式的永輝後，不知道買什麽。
于東來所倡導的 " 幸福大于一切 "，永輝也在學。在許多調改後的永輝超市，巨幅關于幸福的标語赫然在目。在北京，永輝寫的是 " 做北京最幸福的超市 "，在成都則随處可見 " 做成都最幸福的超市 " 标語。
于東來經常挂在嘴邊的讓員工的 " 工資高一點 "，永輝也逐步落實了，據悉，近期開業的鄭州龍湖錦藝城店經過調改，員工的最低工資從 3000 元每月調升至 4500 元每月，工作時間平均每日不超 8 小時。
事實上，在公司管理理念上，胖東來最常提到的是幸福，而名創優品則以 " 開心哲學 " 爲經營理念。這次，葉國富告訴于東來，名創優品也在靠近胖東來，将開心這件事情做好。
短期内，做中國版 Costco，落地品質零售這件事，仍需要更多的耐心。
在調改剛開始時，于東來就曾說，幫扶永輝的目标，最起碼通過一年時間讓永輝超市回歸健康狀态，再用 2~3 年助其實現更好的發展前景。
實踐下來後的永輝，也能感受到調改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王守誠總結道，學習胖東來第一階段是 " 拿來主義 "，快速把胖東來的一整套管理規則、産品手冊，拿過來用，但發現并不能學到核心；第二階段開始學理念，領悟胖東來向善、真誠、利他的價值觀，借此來更新永輝自己的文化、機制和标準；第三階段才開始自我調改，邊調改，邊對标，逐步内化和深化商業模型。
一位商超從業人士也向《中國企業家》表示，胖東來在很多地方已做得非常極緻，完全百分之百學習過來，對于任何傳統商超來說都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但永輝已經邁出了很大一步，之後仍是一個逐步改變和學習的過程。
面對傳統超市和商場所遭遇的挑戰，轉型和調整已成爲行業内共識。在這樣的背景下，爲行業提供一個可供參考的路徑或潛在的解決方案，顯然是當下零售界比信心更爲需要的。
參考資料
《" 拜師 " 半年後 " 胖東來概念股 " 過得如何？調改店越開越多，全面盈利還需時間》，每日經濟新聞
本文來自微信公衆号 " 中國企業家雜志 "（ID：iceo-com-cn），作者：李欣，編輯：米娜，36 氪經授權發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