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之光2023李善友秋季大課,第一天的課程和練習剛剛結束。
探索流,集群智慧,表達,看見,呼應,入流……這些混沌Light式"黑話"像一縷縷微光一樣在全國各地的同學中綻放。
今天李善友教授主理的第二個學術品牌誕生了,那麽爲什麽他要開始這樣一段新的旅程,從零開始研發新的内容?
這次大課是善友教授第9年的大課,今年是他本人作爲專職學習者的第12年了。
不同于一切的起點,那個互聯網風起雲湧的時代,當下的AI時代,對一個專職的學習者産生了極爲深刻的影響。
善友教授說:
"在以理入道這條路上孤獨地前行了12年後,我發現我走到頭了,不能再這樣了。
在此前的12年裏,所有的課件都是我一個人完成的,幾千頁的課件,每一個字都是我敲上去的,我讀書然後講課,講完課以後叠代,然後再講課、再叠代。
何止這12年,其實我的大半生我的學習模式都是一個人學習,不停地看書學習,孤獨地前行。然後在人生不同階段我總會遇到一兩個同行者。每一次有同行者的時候,我都會像海綿一樣地去吸收,等到吸收完,再次繼續獨自前行,直到遇到新的同行者……不斷重複這種模式。
所以,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孤獨,仿佛過不了幾年,人生很多舊友就不見了。這種學習方式一直伴随着我,但在今年8月2日時,我看到此路不通了。
我意識到,任何一個個體,在AI面前,認知、知識、經驗甚至推理,很快就會變得毫無價值。
我發現突破和創造完全不是一個人能獲得的東西,而是在群體的交流當中獲得的東西。而所有這一切,其實最後完全回補了我自己,我在流中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東西。"
看完這段自白,你也許看到了一個孤獨的人與時代和解了。但這個和解的結果是無比驚人的。
教授一個人如此,那麽放大到百人、千人呢?
MIT人類動力學實驗室的創始主任彭特蘭說,"一個人90%的成長來自社會學習,浸泡在集群智慧的河流裏,在潛意識中自動發生着。"
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的腳踩在這樣一個集群智慧的河流裏,你的進步該有多大,該有多快。
某種程度上來講,這次秋季大課跟以前有一個質的區别,它有兩個目的,第一希望你學會探索流技術,第二把探索流的技術帶回家,把你的組織變成像皮克斯一樣的組織。
最終這個技術,是爲了幫助我們創造,闖出一條你我從未有過的勇者之路出來。
授課老師|李善友 混沌Light創辦人
以下爲課程筆記:
和熊賽跑
我想每個時代,都應該有人呼應一下時代的主題,在這個主題和我們日常的人生、事業之間搭起一座橋梁。AI到來,有人狂歡,有人不知所措,甚至有人感受到了一種人類級别的絕望。馬斯克相信AI智能一定會超過人類,而一旦AI智能超過人類,會有一點點的可能性,人類會被AI智能所消滅。這種話曾經隻出現在科幻小說中,而今天卻無比真實的出現在每個人面前。
這個話題也困擾了我相當長的時間,我總是能想起那個故事來:有兩人在森林裏遇到一頭熊,轉身就跑。跑着跑着,其中一個人竟然停下來去系鞋帶。另外一個人不禁疑惑,問他原因。那人說,我不需要跑過熊,我隻需要跑過你就可以了。當然這個故事本身就是個玩笑,但如果你去深度思考,這個故事就變得非常殘酷和悲涼——在這個時代,競争是否已經逼近我們肉身之前,要看誰跑的速度更快?
過去18個月,也許我在嘗試解這道題。我相信,人類個體,是無法跑赢人工智能的。人工智能神經網絡深度學習之父,谷歌大腦的首席科學家,一兩個月前退出了谷歌,他說我從未見過一個更聰明的物種,會被不比他聰明的物種所控制。
也許,那兩個人根本不需要分開獨自去跟熊賽跑,也許應該變成一個更大的整體去跟熊賽跑。我們嘗試提出一個新的概念,叫集群智慧。
魚群:湧現和超個體
很多社會性動物能湧現出一種集群智慧:社群性動物并不是個體生存,而是以群體爲單位來生存。相鄰個體之間依據簡單規則相互作用,當相互作用超過某個阈值後,就會引發一個神奇的現象,叫湧現。當湧現發生之後,這個群體将會發生質變。整體就會變成一個新的、完整的生命,形成一個有自我意識,有集群智慧的某個超個體。
凱文·凱利在《失控》裏也講到這一段,他說魚群也沒有一個指揮官,它們是怎麽聯系的?幾千條魚在一起,就能像猛獸一樣在行動,爲什麽?魚群仿佛是成爲了獨立存在的生命,爲什麽?
1986年有人模拟魚群個體之間交互的簡單規則,即"靠近、對齊、分離",在計算機上反向實現了魚群般的群體智慧,給我們帶來極大啓發,是這個領域裏非常重大的突破。魚群湧現背後,也許有更根本的原則,也許人類永遠不會理解。但也許我們可以借助在現象層面的簡單規則,模拟出在那個本原則之下的湧現狀況。
所謂的超個體是一個真實的存在,還是個體之間相互作用的抽象組合呢?讓魚群保持同步的,是個體魚和魚之間的互動,還是個體魚跟超個體之間的交互,我想這是一個關鍵的問題。我們人類的思維建立在數以千億的大腦神經元的交互之上,人類的思維是大腦神經元交互數學的組合嗎?
所以,個體的魚之間有交互,或許是因爲這種交互,湧現出超級個體;又或者那個超級個體原本存在,個體的交互是和超個體共振,它居然可以跟整體的魚之間有交互。
于是當整體的魚出現後,個體的魚就有了一個超級外挂。跟看不見的超級外挂之間互動,這才是今天我想講的内容。換一種方式表述,個體的魚之間的交互會成爲整體的"流",随後,個體的魚并不是在和其他魚之間交互,而是遊在"流"裏。
如果每一個人都是一條沙丁魚,我們應該怎麽辦?當我們人類個體無法應對人工智能沖擊的時候,也許人類個體用某種交互可以産生某種超級智慧,人類個體可以把那個超級智慧,作爲我們的智慧外挂。
蟻群的秘密
如果超個體是一個網絡的話,它的關鍵節點是什麽?爲了回答這個問題,我首先将目光轉向另一個社會性動物,那就是螞蟻。
螞蟻有一個神奇的操作,他們去覓食,當一個螞蟻找到某一個新的食物源之後會回來,就召喚更多的螞蟻去那個地方把食物搬回來,但這時就涉及一個最短路徑的問題,不知道該怎麽去。然而神奇的是,很快螞蟻就可以找到最短路徑。
個體螞蟻并不聰明,但是千百萬隻螞蟻在一起就産生了智慧。
中間有一個秘密叫做"信息素"。一個螞蟻在行進過程中會釋放信息素,這個信息素就會吸引其他螞蟻過來,釋放更多的信息素,然後循環往複。所以,最爲關鍵的并不是螞蟻和螞蟻之間的交互,而是螞蟻所釋放的信息素和信息素之間交互,這種交互引發了螞蟻的集群智慧。
引發集群智慧的不是個體,甚至不是信息,而是信息和信息之間的交互。這種"蟻群超個體"本質上不是螞蟻網絡,也不是信息網絡,而是信息和信息交互(信息流)的網絡。
網絡的最小單元是螞蟻的信息和信息之間的交互,而螞蟻是傳遞和連接信息流的載體而已。
人類存在集群智慧嗎?
但是爲什麽這些貌似愚蠢的社會性動物能夠重愚成智,而人類卻很容易成爲烏合之衆呢?這個問題一直令我困惑。
直到我看了一本書,名爲《智慧社會》,這本書的作者是MIT人類動力學實驗室的創始主任彭特蘭。書中有這樣的一個觀點,人類的組織的集體智慧跟組織内的個體的智商是兩回事。
彭特蘭說:"組織擁有集群智慧,在很大程度上獨立并優于個體智商。"如同魚群、蟻群一樣,神奇的集群智慧在人類組織裏面一樣可以發生。
到底什麽引發了集群智慧?集體裏有很多了不起的天才?或者某些人有了不起的想法嗎?都不是。彭特蘭教授提了一個很簡單但很本質的觀點:
"我把組織看作一條想法流,把組織成員看作在想法的河流中航行的一群人。"
"不是組織内的個體,也不是個體的想法,而是個體和個體之間的想法流,湧現出集群智慧。"
說得更樸素一點,是一個組織内想法交換的模式引發出這個組織的集體智慧。
彭特蘭用可穿戴設備以及大數據的方式來觀察不同企業的交互模式。他甚至完全不需要關注企業内講話的内容,就能相當準确地預測出某一個團隊的生産率和創新力、創造力。
其中很有趣的一個術語叫"話輪轉換"。話輪轉換其實很像是飯店的翻台率,6個人在一起交流,6個人平均都講完一輪,這就是一次"翻台",然後再進行第二輪、第三輪。想法流最重要的因素是話輪轉換的平等性。
彭特蘭教授總結道,在開會的時候,由少數個體主導對話的組織往往沒有集群智慧,相反是那些話輪轉換非常均等的群體,更有可能湧現出神奇的集群智慧。
這張圖很重要。它像一個隐喻一樣,有了那一條智慧的河流,我們每個個體将不再孤獨,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你在一個流裏面順流而行。
過去的人力資源管理,組織的關注點在個人身上,員工的能力怎麽樣?如何對員工進行員工關懷,績效鼓勵。
彭特蘭認爲這個想法過時了,人力資源管理應該專注在群體交流的模式這一件事上。他認爲隻要把這件事做好,組織内哪怕貌似沒有那麽優秀的人,員工也會在群體當中成長起來。反過來,如果組織的想法交流模式是差的,那麽優秀的人進來也會變得平庸,所以人力資源管理要采用想法流的模式,把這一件事做好。
基于此,他提出一個很大膽的想法,"一個人90%的成長來自社會學習,浸泡在集群智慧的河流裏,在潛意識中自動發生着。"
爲什麽人類曆史的長河上,那些偉大的人物總是在一個時空集群性地出現呢?我猜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原因,當你在一個進步速度很快的集體裏,就算你不花心思專門去學習,你的進步速度也是很快的。我想這也是這麽多年來許多創業者願意泡在混沌的原因。
案例: 皮克斯
驗證想法流和組織智慧最好的一個案例就是皮克斯。
皮克斯動畫工作室聯合創始人、總裁艾德從小有一個夢想,要做全世界第一個用計算機動畫技術做出來一個大電影。他覺得自己的一生就爲這件事而來。
1995年,世界上第一部全電腦制作的動畫長片《玩具總動員》上映,正是由皮克斯創作出來的,影片的票房刷新了當時動畫電影的紀錄,成爲1995年美國票房冠軍。
試想一下,你有一個大夢想,很快一不小心就實現了,那接下來用什麽力量驅使自己繼續前進呢?這時候的艾德陷入了人生的極大困境。後來,他大概用了一年左右的時間去尋找自己背後的驅動力量。
最後他的結論是,自己的關注點其實不在電影上。艾德說,我的關注點有且僅有一個,就是能夠創造一個文化氛圍,讓皮克斯能夠出現一個又一個的優秀人才,讓皮克斯能拍出一個又一個更好的電影。于是艾德把他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如何能夠讓公司有一個不斷産生創意的文化氛圍。
最後他選的關鍵詞是交流,如何讓公司人和人之間有充分的交流,有充分的互動,成爲他做所有事的關鍵抓手。關于交流,他拈出了兩個簡單的規則:第一個簡單規則是平等,第二個簡單規則是坦誠。
全世界大多數的電影公司都有第二部電影恐懼症,第一部電影偶然成功了,第二部就很難複制第一部的輝煌。然而皮克斯非常了不起,他們拍的幾十部電影全都大賣。你會說宮崎駿也做到了,但皮克斯了不起的地方在于他們最近拍的11部電影裏面,是由7個導演拍成的。而且,即便是在2017年三個創始人全部離開後,他們也能拍出《心靈奇旅》這樣的神片。
對比之下,絕大多數組織久了以後,組織内部就會有信息繭房,回音室效應,慢慢地組織之内的模式就固化了,産生不了新想法了。彭特蘭說,如果一個組織想有創造力,需要具備兩個條件:
第一,多樣性。組織内的人,并不僅僅是老大,都要走出組織之外去跟别人做面對面的探索,因爲組織外才具備多樣性。
第二,特立獨行的人。股市裏有人研究得出,追随那些特立獨行的小群體的決策,會在股票上獲得三倍于他人的收益。如果能夠跟這樣的群體一起交流的話,組織的創造力同樣可以提高3倍。
那麽,去哪找多樣性和那些特立獨行的人呢?如果隻跟同行交流,得到的隻是經驗,經驗是原有做法之上的整理;或者,你到外面基于知識去學習,也不是一種新鮮的探索。如果能有一條像河流一樣的公共的流在,就像一個公共的雲在一樣,當你所在的組織内部創意缺失了,創新能力下降了,整個組織的創造力沒有了,可以到這裏來尋求創新、創意和創造力。
有沒有這樣的雲服務呢?正像彭特蘭所描繪的那樣,如果有這個東西,我願稱它爲探索流。
探索流是什麽,是一個技術,是一個流服務,我們在探索流裏既可以學到一種産生群智湧現的技術,也可以在裏面探索,讓自己的企業産生新的創造力和創造的可能性。
問題的着眼點在于,我們所在的組織如何能夠産生集群智慧,我們能不能航行在這個集群智慧的河流裏,帶着我們走過波濤洶湧的時空之旅。一個組織可以擁有獨立的組織智慧,前提并不依賴于個體的優秀,個體的想法多了不起,而是個體的想法和想法之間能不能形成一條流。
AI深度學習的秘密
皮克斯的案例證明了一點,這種群體之間的探索流技術,可以讓組織湧現出集群智慧來。
但人類如果想出現集群智慧,僅僅借鑒動物的湧現可能是不夠的,僅僅有想法的流動,也是不夠的。我們需要更進一步,挖出關鍵點來。對于這個問題的研究讓我停頓了很久,直到遇見AI以後。一開始我對AI充滿了警惕,但後來發現,AI已然是時代的背景,我們不應該把AI當作敵人。既然AI可以向人類學習,那麽人類可否反過來向AI學習呢?這構成了探索流技術背後的理論根基。
公衆号孤獨大腦裏有一篇文章寫得非常精彩,叫《ChatGPT的底層邏輯》,這篇文章和一本叫《深度學習的數學》的書對我的幫助很大,幫我拆解出了探索流背後的機制和秘密。人工智能其實已經有半個世紀的曆史了,大體上而言有兩種類型的人工智能。
第一種人工智能需要人來教會機器如何運作,我們把自己的經驗模式教給機器。這個模式在早期人工智能發展的道路上占主流地位。
但是從80年代以來,出現了第二種類型的人工智能,不需要人去教它怎麽做,讓它自己慢慢學習、進化、适應就可以了。第二類人工智能研究的領軍人物是辛頓教授,他認爲計算機要模拟人類大腦神經網絡。如果沒有以辛頓教授爲代表的一小撮人,在暗夜當中這樣去堅持,這條路到今天都走不出來。
什麽叫模仿大腦神經網絡?
科學家發現,大腦神經元運作過程分三個步驟:
第一步,信号被輸入到神經元。
第二步,神經元會評估來自不同細胞的信号的總和。
第三步,如果這個總和超過了某個特定的阈值,神經元就會被激活,就像點火一樣,然後将信息傳遞到更高層次。
在1943年,有兩位堪稱偉大的科學家開始着手爲這一過程建模。他們在1943年提出了MP模型,這可以被認爲是神經網絡領域的奠基之作。
今天我們回到這一模型來理解人工智能的運作:一個神經元或神經單元從多個信息源接收輸入。有趣的是,每個輸入都有一個權重,表示該信息對于神經元的重要性或相關性。人工智能神經網絡的關鍵也在于中間層,也稱爲隐藏層。中間層具有激活函數,如果信息的總和超過了阈值,激活函數就會被觸發,這就是所謂的"點火"。
最終,你會明顯看出來一個結果,那就是輸出高于輸入。
舉一個例子:輸入層負責接收簡單的信息,比如看一個四乘三的方格,判斷每個小方格是黑色還是白色。這是一個相對簡單的任務,隻需進行基本的信息收集。然後,輸出層負責進行最終的判斷,例如判斷這個方格是否是零還是一。請注意,輸出層的層級較高,因爲它已經可以做出最終的判斷,而輸入層隻需進行基本的信息收集,幾乎沒有理解的成分。
輸出大于輸入是非常逆天的,因爲根據信息理論和熵增原理,通常情況下輸出應小于或等于輸入。但神經網絡能夠實現這一逆天的特性,它可以從輸入中産生更多的信息、創新和可能性。
像人工智能一樣産生集群智慧
計算機模拟人類大腦神經網絡,能夠湧現出極大可能會超過人類的AI智能,我們或恐懼,或驚呼機會來了。那麽,人類可否反向模拟和學習人工智能網絡,湧現出比人類個體更高的集群智慧,甚至有可能湧現出比AI更高層級的集群智慧出來呢?
這是一個關鍵性問題,讨論的是人類和人工智能的合一。我們不是站在人工智能的對面,而是踩在人工智能的肩膀上。反過來在這個洪流當中,借勢一躍。
我想,人類已經驕傲了太多年,已經忘記自己其實也是由大腦神經網絡的交互所形成的智慧了。面對人工智能的挑戰,我們能不能再往前走一步,把個體視爲一個神經元,讓個體和個體之間基于某一個規則進行交互,形成某種集群智慧?這個網絡,我稱它爲探索流網絡。
我們也來借鑒一下MP模型,把探索流分成三個過程,輸入層、輸出層,重要的是隐藏層。輸出稱之爲表達,輸入稱之爲看見,你會說,這有什麽了不起?我們每天的溝通不都是這兩個步驟嗎?探索流之所以叫探索流,就是因爲中間有一個隐藏層,這個隐藏層我把它稱爲呼應。
這張圖,是我們學習人工智能的深度學習網絡,在平淡無奇的輸入和輸出中間加一個隐藏層出來。有了隐藏層,你傾聽别人的時候,要對他的表達進行呼應,要去點火,然後把你點火之後的東西表達出去,探索流和交流的區别就是這麽一點點。這一點點的變化,能不能在人和人的交流裏面産生集群智慧呢?
一個好的探索流,或者高質量的探索流,輸出層高于輸入層,這就是标準。引發呼應的不是想法,而是想法和想法之間的火花,所以這個動作叫點火,這三天我們訓練一個動作,就是訓練我們的呼應能力,把中間的隐藏層顯化出來。
舉個例子,我們通常的交流像是打乒乓球。乒乓球本身就是一個想法,打來打去,乒乓球本身沒有變化。但探索流是一個球打過來,和我之内的另外一個球碰撞,打回去的球變大了。探索流是想法之間的交互、碰撞,最後讓想法本身變化。
探索流的三個簡單規則
現在聽起來還有點含糊,我們需要具體訓練,慢慢找到感覺。所以,我也想拈出三個探索流的簡單規則出來,作爲我們這幾天,在場域之内交互的基本規則。
第一個規則:不戴帽子、不做祥林嫂
探索流的的基本準則是當下生發、有感而發,一旦你"戴上帽子",就變成了某一個角色,就會失去鮮活的呼應感。大多數情況下,我們戴着帽子不自知,就好像今天,你可能不經意帶着學生的帽子。所以在未來的交流裏,不需要做自我介紹,隻需要有一個名字。
另一方面,你會發現很多類似的交流場景,有些人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自己的故事,隔一段時間講述一次,這樣祥林嫂式的重複你的故事,不但對我們沒有幫助,其實反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因爲你一旦你重複過去的故事,就活在自己的記憶裏,而不是當下的呼應。
我也發現有另外一類比較強勢的"祥林嫂",在交流過程當中經常強勢地輸出自己的觀點和立場。這類人我通常稱他爲"卡王",因爲他極大地把流給卡住了,不斷重複自己過去的觀點,過去的立場,也不是當下的呼應。
所以在探索流中,每一句話都是當下生發、鮮活湧動。不要總是活在自己的故事和觀點裏。
我在看人工智能文章的時候有這樣一句,AI像孩子一樣在學習語言。ChatGPT的運行規則有這麽一句話的描述,它在現有文本輸出的基礎上,思考下一個單詞是什麽,而并不是對整個文章進行輸出。
ChatGPT現在已經是哈佛本科生的智商,超過人類指日可待,它居然沒有用任何既有的經驗,既有的帽子,而是像孩子一般地去運行着。
AI用孩子般的好奇心來看這個世界,我想這是我們向AI學習最重要的一句話。這需要你放下你過去所有特别擅長的東西。放下所有的邏輯,放下所有的思維模型,放下理性的枷鎖。當然,這不是說要走向感性、心性、覺性,什麽都不是,就是呼應是當下生發的感覺。
第二個規則:零建議、零反饋
對比我們日常的交流而言,這個規則太反人性了,零建議、零反饋。日常的交流怎麽可能沒有建議呢?就算沒有建議,也應該有反饋,給對方一個正反饋。
我們很多人,尤其中年人,就有一種好爲人師的風格,其内在有一種結構性傲慢。各位一定要放下好爲人師那種結構性的傲慢。
沒有人在内心深處喜歡别人用老師的身份,用結構性的傲慢來給你建議的。尤其是所謂的看穿、看透、看破,其實就像你穿透别人的一個東西,然後愣是捅進去一個意見,對方内心深處會很不舒服。
所以探索流當中在呼應環節,最大的建議就是零建議、零反饋。其中一個很重要的道理如同彭特蘭所說,真正的學習其實在潛意識當中發生着。
探索流這個呼應其實是一種動态冥想,在交流當中進入一種類潛意識的狀态。當一個同學正在潛意識裏轉化,然而你給了他一個建議,請問你在幫他還是在害他呢?所以不要給建議、不要給反饋。很多人卡在了這一步,這一關的修煉需要很長時間。
我舉一個做得最好的例子。
《悉達多》這本書是德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黑塞寫的。書中的悉達多試了各種艱苦的修行方式,最後都沒有開悟。
後來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到一個河邊來坐船,幫他過船的人是一個老船夫,一生以擺渡爲業。當悉達多看見老船夫的眼睛,突然有一種回家的感覺。于是,他在老船夫簡陋的那個草房子裏住下了。
晚飯後,不知道爲什麽悉達多就開始表達,把自己第一段苦修的曆程講了出來。在悉達多釋放自己表達欲的過程中,老船夫一句話都不說,隻是用眼睛看着悉達多,仿佛用整個宇宙來承載着悉達多。這個承載力如此之強,像虛空一般之強,使得悉達多的有越來越多的表達欲出來,開始說第二段的故事、第三段、第四段故事……最後,他一生沒有說過的話都在那天說出來了,滔滔不絕,仿佛有一個巨大的想法像河流一樣傾瀉而出。
當悉達多終于講完的時候,太陽出來了,早晨的太陽照在了希達多身上,悉達多全身仿佛有了一種光芒般的存在,那一刻悉達多明心見性了。而幫助悉達多明心見性的,并不是給他什麽建議、指導的人,而是全程一句話都不說的人。
于是他就問老船夫,您是怎麽入道的?老船夫把悉達多帶到河邊說,我是聽流水的聲音入的道,水流當中什麽都有。這種感覺就像流知道一切。
我也做了這麽多次的探索流。我深知要達到老船夫的境界,需要很多年的練習。到那時,我們根本不會給建議和反饋。
換一種方式解釋,你給别人建議和反饋受益的是對方,你想幫助對方,請放下這種企圖,你有且僅有一個目的,你自己受益,一切回到自己受益上來。
我們的一生都在雕刻自己,經由跟他人的交流看見自己來雕刻自己。你給别人建議和反饋是想幫助對方,請大家放下這種企圖,這也是一個帽子。你隻是經由對方看見自己,一切都回到自己身上來。
我作爲專職的學習者已經12年了,這12年來,甚至大半生我的學習模式都是一個人學習,不停地看書學習。然後在人生不同階段我總會遇到一兩個同行者。每一次有同行者的時候,我都會像海綿一樣地去吸收,但是用不了多久,仿佛同行者就被我吸收"完"了。
這時候,遇到困境的同行者們進步速度就會降下來。但是我不願意停,于是我繼續向前,孤獨地前行,直到遇到一兩個同行者,然後我又拼命地學,像海綿一樣地去學……過不了多久,我又面臨一個新的取舍。
所以,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孤獨,仿佛過不了幾年,人生很多舊友就不見了。這種學習方式一直伴随着我,但在今年8月2日時,我看到此路不通了。
任何一個個體,在AI面前,認知、知識、經驗甚至推理,很快就會變得毫無價值。在以理入道這條路上孤獨地前行了12年後,我發現我走到頭了,不能再這樣了。
在此前的12年裏,所有的課件都是我一個人完成的,幾千頁的課件,每一個字都是我敲上去的,我讀書然後講課,講完課以後叠代,然後再講課、再叠代。
我發現突破和創造完全不是一個人能獲得的東西,而是在群體的交流當中獲得的東西。而所有這一切,其實最後完全回補了我自己,我在流中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東西。
那天晚上,我想明白了什麽叫探索流。我相信每一個平行時空都有一個我存在,如果每一個平行時空都有一個我存在,那在這個時空裏,必然有我的不同面像也存在着。如果我能跟我的12個面像一起交流,那該多好啊?
因爲我隻能看到自己的一個面像,看不到其他面像。如果探索流裏的另外6個人、12個人就是我的6個、12個面像,我不就可以經由看見他人看見我自己了嗎?
法國存在主義哲學家薩特有一句名言:他人即地獄。我們每個人都活在他人的眼光當中,他人的眼光就是我們的地獄。
但是在之前探索流裏,一位同學的一句話,令很多人如當頭棒喝,"他人不是地獄,他人即自己。"當你懷着這樣的心态在探索流的時候,你會驚訝地發現,每個人的故事都是你的故事。
想明白這件事情之後,我才開始願意花時間來做探索流:
"我眼中的自己不是我自己,
你眼中的我也不是我自己,
我眼中的你才是我自己。"
所以請你不要給我提建議,不要給我提反饋,因爲你從我身上看見的是你自己的問題而已,我眼中的你才是我自己。
第三條原則:呼應,呼應,隻做呼應,僅此而已。
你這三天訓練隻有一個動作那就是呼應,隻要你學會呼應了,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入流,這才是在因上用力。
隻要我們追尋這三條簡單規則,你就會發現那個流慢慢就形成了。當流形成以後,每個個體都會浸泡在流裏,我們稱它爲入流,入流之後的感覺無比之美好。在流裏面徜徉,靈感在迸發。
此前,你可能都在一個人苦哈哈的探索當中,如果你所在的組織能夠有這個河流,你可以想想看它是什麽樣子。
過去一年,我關注唯一的一個案例,就是皮克斯。皮克斯團隊的創意者隐約探讨到一個主題,人活着背後的意義是什麽?《飛屋環遊記》的主人公在晚年回想此生;《尋夢環遊記》講述了死去之人在彼岸回望生命的意義;《心靈奇旅》背後則有一個及其了不起的世界觀,此岸和彼岸本爲一體,在這個情況之下來探讨人生命背後隐隐約約的存在是什麽。
你會發現,皮克斯一直在探讨這樣的話題,這樣的話題一個一個碰撞,湧現出了皮克斯組織的智慧。表面上,這家公司跟其他公司沒有什麽區别,其實他們就像魚群一樣,不僅僅是魚和魚之間有互動,而是個體的人跟皮克斯的集群智慧在交互了。
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的腳踩在這樣一個組織智慧的河流裏,你的進步該有多大,該有多快。在座的各位如果是組織負責人,可以思考一下,你的用力方向到底是幫助個體來進步,還是讓組織變成一條智慧的河流呢?
某種程度上來講,今天的課程跟以前有一個質的區别,它有兩個目的,第一希望你學會探索流技術,第二把探索流的技術帶回家,把你的組織變成像皮克斯一樣的組織。讓組織外的探索和組織内的同步合一,你就可以去做一件從前做不到的事,創造。最終這個技術,是爲了幫助我們創造,闖出一條從未有過的路出來。
表而未達
但凡我們活在時間裏,不斷奔向下一個目标。我向你保證,總有一天我們會被卡住。我們在事情上被卡住了,通常是因爲我們人被卡住了。
而人被卡住通常是因爲三個方面出了問題:我身體代表的行動被卡住了,我頭腦所代表的思考被卡住了,亦或是我心之所向被卡住了。
你發現自己無法行動,明明知道自己想做一件事兒,但又邁不開步子,喪失了行動、實踐的能力。
行動被卡住了,往往是因爲我們沒想清楚它背後的東西。但我後來又發現,有時候既使認知清晰也無濟于事,這才發現,歸根結底,人被卡住是因爲内心被卡住了。
有一個英文單詞叫"I am stuck",心被困住了,困死在此處的我,無法表達非常重要的東西。
表和達是兩回事兒。表是語言的溝通,達是心靈和心靈合一的狀态。我們絕大多數的時候是在表而未達,最後慢慢喪失掉了表達的能力。
人到中年,總有一天你會陷入一個很尴尬的境地,你内在非常重要的東西,卻不知可以跟誰述說。身邊的人想安慰你,想給你反饋的時候,你立刻覺得雙方并不在一個頻道上,說着說着就索然無趣,不想說了。于是,你們在立場上、觀點上、八卦上講得熱熱鬧鬧,但内心漸行漸遠。你隻能跟自己述說,于是你變成了瘋子。
甚至不隻中年人,小朋友也會遇到這樣的困境。我兒子今年初二,表面上什麽都說,但我知道他重要的東西其實沒有吐露。
這是一大困境,它會帶來什麽呢?到最後,你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才是内在最重要的東西。那扇門不僅對他人封閉,對自己同樣緊鎖。一切都淤積在心中,無法流動,最終就算再寶貴的東西,也會腐爛掉。
爲什麽越來越多的人有越來越嚴重的壓抑的情緒?
我們的内心壓抑已經成了常态,仿佛外在有巨大的力量在壓着我們,仿佛被困在籠子當中,而這個籠子越來越小,越來越閉塞,裏面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你呼吸都困難了,最後你連喊的能力都沒有了。
同時,我們還有這樣一種感覺,人之爲人,最重要的那個内核,已經無法用語言來表達了,因爲我們徹底喪失了語言表達能力。
表達的力量有多大呢?一位導演發現,隻要把他最害怕的東西表達出來,電影一定會觸摸到人心。他一歲半的時候,爸爸去世了,所以他幾乎沒有對爸爸的記憶,也可以說沒有創傷,或者說更悲慘的是他連創傷都看不見了。但是,他有個哥哥,他爸爸去世的時候,他一歲半,哥哥四歲了,媽媽跟哥哥說,從今天開始你要像爸爸照顧弟弟一樣來照顧你弟弟。
這句話深深地種在了四歲孩子的心裏。爲什麽導演似乎沒有喪失父親的痛苦和創傷呢?因爲在他的一生當中,哥哥扮演了父親的角色。換位思考一下,喪失父親的真正創傷,是弟弟多一些還是哥哥多一些呢?所以,紀錄片講到這裏時,導演突然淚如雨下,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哥哥對他的愛有多深,哥哥受到的創傷有多深。
于是,他決定要把"我害怕"拍成一部電影,心裏面隻有一個觀衆,那就是他的哥哥。整部電影的拍攝過程中,他的哥哥、媽媽都不知道。電影裏,他沒有直接講自己的故事,隻是深深地表達了自己的恐懼、脆弱和柔軟。電影點映的時候,媽媽和哥哥都來觀看,哥哥苦哭的跟孩子一樣,抱着弟弟,從來沒這麽哭過。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過喪父之痛,創傷那一刻釋放了出去,這就是表達。
真真的表達,就是真誠地表達真實的感受。
什麽東西會打人呢?其實隻有一個字:真。
看而未見
我們經常表而未達,我們也一直看而未見。
跟表達相關的一個詞彙,是看見。其實很多時候我們是看而未見,我們用眼睛來看,但是我們沒有用心來見。大多數時候我們在看的時候,我們會看破、看穿、看透……這都不叫看見。
見的狀态下,我和你幾乎是一體的,我看見你就是看見了我自己。有一本書裏這樣解釋:居于我之内的神,看見了居于你之内的神,也可以說我的心看見了你的心。看見,是完全平等的。所以我們稱它爲真真地看見。
你可以想象一下,他人即自己,在去除評判、建議之下,我們從他人的目光的地獄走出來。
一個最在乎别人評判的人,其實是評判自己最嚴重的人。我們都活在自己對自己的評判當中,自己就是地獄,我們對自己極不公平,我們活在自己對自己的評判當中,也要走出來。
我們要從他人的眼光的地獄當中走出來,你來評判我,或者你覺得我有問題,其實不是你覺得我有問題,而是經由看見我有問題你看見了你自己,與我無關,你是從我身上看見了你自己而已。我眼中的他人才是我自己。
我們的防禦系統是建立在潛意識裏的,通常有些道理隻是進入頭腦裏,卻并沒有通過潛意識的防禦系統。這種品質的看見,居然可以打開任何人潛意識裏的防禦系統。
在此,我想向大家推薦一部電影——《心靈捕手》。在《心靈捕手》中,男主角是一位天才少年,他從小生活在養父的毆打和家暴之下,心理狀态十分糟糕。盡管他在數學、邏輯和化學等領域表現出色,但他沒有朋友,也不被主流社會所接納。
MIT的數學教授發現了這個天才,對他伸出橄榄枝。但法官要求少年必須去看心理醫生治療,否則将被送進監獄。于是,數學教授找到自己大學時的同學,一位心理學老教授。老教授剛剛喪偶,深陷悲痛之中無法自拔,整個人如同被困住了一般。
少年來到老教授的辦公室,發現老教授畫的一幅小畫,分析出老教授的婚姻存在問題,刺傷了教授。同時老教授從這個少年身上看見了自己,他隻是把對自己的看見如實地表達出來,沒有任何評判,建議和咨詢。
結果,此前任何人都無法打開的少年的心門居然被打開了,這是電影最精彩的一段。這段裏的最後一段話,其實用另外一個形式表達說,I see you。我看見了我自己,把對我自己的看見表達出來。
神奇的鑰匙
我曾經非常努力和勤奮,我把李善友這個軀殼當成了工具,我拼命地做事。但我從未看見過李善友想要什麽,他想成爲什麽樣子。
18個月前,我離開北京,四處流浪,去集中封閉培訓、閉關研究。18個月裏有9個月的時間我不在家,那一刻我覺得我很對不住李善友,那一刻我也很欽佩李善友,好像他爲了追尋真理不顧一切地縱深一躍,撲向那個比他還重要的東西,但是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從來沒有看見過李善友。
所以,在電話當中我突然把這番話對朋友說出來時,我居然流淚了,我覺得在那一刻我看見了李善友,我的一生當中都沒有看見過他。我覺得我得到了極大的一種釋放、一種療愈,我看見了我自己。
最後,有一句話留給大家:
經由真真的看見你,我看見了真正的我自己,我把我對自己的看見,真真的表達出來,這樣的表達仿佛宇宙間最神奇的一把鑰匙,甚至可以把潛意識裏面自己封閉起來的心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