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夜話,每天胡侃和遊戲有關的屁事、鬼事、新鮮事。
圖 / 小羅
我鑿開一塊土,特特在後面緊跟着,她負責往挖出的空當裡鋪上鐵軌。按照計劃,我們要這樣幹上一段時間,以建設出一條橫跨地底的鐵道系統,到那時,我們就可以乘着礦車穿越重重泥障,駛過地下湖和石筍洞,在外部世界和家之間快速來回,盡情享受自己搭建出來的安全和便利。
我們在玩的是一個叫作《地心護核者》(Core Keeper)的遊戲。在這個遊戲裡,主角是誤入地底的冒險者,目标是在地底挖掘、建造以找回核心,回到地面。
在地底,天然通道很少,我們每次出行都需要不斷挖掘。
" 在地底行走是件危險、艱難的事——誰也不知道黑暗中有沒有藏着千奇百怪的生物和有敵意的地底居民,你鑿開的這塊岩壁後面是不是深淵又或者冰冷、有毒的地下河,更不用提,這片地底還流傳着一些神秘駭人的傳說。"
" 那是像列車一樣巨大的黑影,會在悄無聲息中吞吃掉一切擋在它面前的東西,也許在某天,當你挖開眼前的一塊土,再回頭時,會發現身後幾米外,原本逼仄的隧道變成了一片空無的黑暗——那是它來過了。"
" 不僅有黑影,還有不斷産卵的、被稱為萬物之母的雄偉肉巢,直到此刻,她還在不停地用那秘密中的秘密核心,那肉欲的聖杯,産下濕潤的、黏糊糊的…… "
" 我要做噩夢了,你快别說!" 特特打斷我。
我聳聳肩,轉過身,揮動手裡的鎬頭,繼續開鑿。這活兒很枯燥,周圍的黑暗一成不變,眼前的土塊依舊溫暖幹燥而穩定——這是好信号,幹燥意味着前面沒有地下湖,溫暖表示周圍不存在危險的地下洞窟,穩定則表現在沒有震感,說明沒有巨大的生物在附近。目之所及,隻有特特插在泥壁上的火把投出的光影,随着我的動作不斷變幻姿态。
我想起之前做的那個夢,陽光滿是飛舞的塵埃,我躺在樹下,看着這些塵埃落入家中的水池裡。特特拿着一面網,把水池裡的葉子和成塊的泥土打撈出來,水被撥弄後,映出的光影不斷變幻。
我們的家
特特揮舞手頭的火把,打了我一下,讓我從對夢的回憶裡醒來,我才意識到面前沒有泥土牆壁了,那股溫暖幹燥的感覺也被潮濕的冷氣代替,特特把火把丢到我腳下,火光照映出一大片黑色模糊的水,和夢裡的完全不一樣。
" 我們挖到地下湖了," 特特說," 這條路不成。"
我盯着腳下的湖水,忽然想到一件事,開口說:" 現在什麼時候了?"
特特伸出手,看了眼手上不存在的表:"6 點一刻,我 6 點半得吃飯。"
" 噢!" 我回過頭,把稿子收進包裡," 那咱們往回走吧。"
特特啥也沒說,掏出地圖,在上面做起标記。我揮手阻止她:" 不用記,吃飯這會工夫,不會忘記位置的。"
" 吃完我有點其他事,所以還是先記上吧。"
" 噢!我也有點事想找你。"
" 啥事?"
" 你怎麼看寒假遊戲限玩這件…… "
" 抱歉,我接個電話。" 特特拿出不存在的手機,不動了。
我站在原地,回去的隧道裡彌漫着淡淡的霧氣,能聽見遠處傳來細微的轟鳴聲。我估計有條地下河在緩緩注入湖中,于是仔細傾聽,這時一個幽靈般的男低音從特特的方向傳來,那是特特不存在的爸爸在說話。
" 特特去打電話了," 爸爸低聲說," 楚楚你好啊!"
" 叔叔好!"
" 有件事想要麻煩你," 男低聲還在繼續," 最近特特和她班上一男生特别要好,你等下能不能和她說些‘高中要以學習為重’之類的話。"
" 噢!"
幽靈心滿意足地走了,周圍又安靜下來,隻剩下遙遙傳來的細微轟鳴聲。
等我再想要聽那個聲音時,特特手上的火把忽然晃了一下,我知道是特特回來了。特特不是很開心地問我:" 剛剛我看到我爸了,他和你說啥了?"
" 他讓我和你說‘不要早戀’。"
" 啥意思?" 特特用力地往牆壁上打出一拳,那片泥壁即刻坍塌。我盯着坍塌的泥壁住了口。
我們繼續走在回去的路上,火把的光把影子拉得很長。我正思考着怎麼繼續之前的問題時,特特忽然開口了:" 那個男生叫馬超。"
" 我現在不在乎那個男孩了,我隻想問你之前的那個寒假限玩的問題。"
" 我就是在回答你的問題。"
兩個影子在火把下舞動,開始竊竊私語。
末了,我問特特:" 你能把馬超的聯系方式給我嗎?"
特特沉默了一會,忽然指着前方一望無際的黑暗隧道,問我:" 你知道為什麼在地底總有人一聲不吭地走進隧道裡,再也不回來嗎?"
我躊躇了一會,猜測道:" 也許他們厭倦了地底的生活?比起日複一日地煮蘑菇、炖蟲肉,他們想要更多的自由…… "
聽了我說的話,特特顯得有點激動,打斷我:" 自己自由了,就能讓留下的人更因此受苦嗎?"
我有點不明白,隻是說:" 留下的人肯定很孤獨吧。"
我說完 " 孤獨 " 這個詞,特特歎了口氣,說:" 我把聯系方式發給你了。"
我們倆相對無言了一會,我打開地圖,地圖顯示離家還有很長一段路,遠處,特特的爸爸已經不再喊特特吃飯了。
那股轟鳴聲越來越大了,特特說她要先吃飯,于是定定地站在我身後,我也打算吃點什麼,我拿出不存在的手機,正在我埋頭看着屏幕時,轟鳴聲忽然戛然而止,我擡頭,看見了巨大、宏偉的造物,借着特特手裡火把的微光,祂像是在前進的大山般橫亘在我們面前,又飛快地消失了。
我張大了嘴,雖然特特沒見到這一切,但祂沖破逼仄洞穴後留下的大道還在原地。我踏上大道,感受到一股無所去無所求的感覺,決心等特特回來後,轉告她我見到的這一切。
特特和她的同學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