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晖 | 文 石燦 | 編
" 老謀子也缺錢了？"
4 月 9 日，在 " 張藝謀第一次拍網劇 " 的熱搜話題下，許多網友用戲谑的方式表達驚訝。據悉，張藝謀預計于 9 月開始拍攝網劇《英雄聯盟》，這将是他第一次深度參與網劇創作，劇集出品方爲騰訊視頻。
" 張藝謀 + 網劇 " 本已足夠引人注目，而項目本身的類型屬性更是讓不少觀衆大呼意外。從目前公布的海報可以看出，《英雄聯盟》網劇被定位爲一部電競劇，豆瓣上的劇情梗概則出現了明星選手等新潮人設，似乎和張藝謀的多數作品風格相去甚遠 ……
圖源豆瓣
與此同時，就在人們詫異于 " 嚴肅導演碰撞遊戲電競 " 的當下，由遊戲衍生的影視作品正席卷全球，大屏小屏都不缺席。
流媒體方面，HBO 出品的劇集《最後生還者》橫空出世，從 1 月熱播到 3 月，締造了 HBO 曆史上最高漲幅記錄。院線端，派拉蒙的《龍與地下城：俠盜榮耀》和環球的《超級馬力歐兄弟大電影》在 4 月接連登台，後者的票房爆發力遠超所有分析師預測，甚至成了争奪 2023 年度冠軍的有力選手 ……
如今，遊戲衍生影視在行業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名導操刀電競劇 " 的背後，是奇觀還是必然？
兩條鄙視鏈交彙時
" 老謀子拍網劇 " 的爆炸新聞一出，便有記性好的人重新翻出當年的知名轶聞。
傳說早年間張藝謀曾囑托章子怡不要拍電視劇，意在提醒她珍惜電影演員的身段。但如今看來，不僅 " 電影咖 " 翹楚章子怡試水了電視劇《上陽賦》，連名導張藝謀自己也決定求新求變。時事變易，萬千感慨盡在不言中。
爲什麽網友熱議不斷？因爲當我們把《英雄聯盟》和張藝謀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可謂同時踩中了兩條 " 鄙視鏈 " 的交界點。
首先，電影高于電視劇的觀念在影視行業由來已久，大衆也曆來存有 " 電影圈 "" 電視圈 " 泾渭分明的樸素印象，故而才能形成 " 電影咖 "" 電影臉 " 等慣常說法。
然而随着互聯網發展，海外流媒體快速崛起，本土長視頻平台促成了台網合流。在觀看場地改變的過程中，不僅網劇與傳統電視劇集之間的種種隔膜被打破，電影電視之别也被湧入的流媒體資本逐步消解。
落在大衆眼裏，那就是層出不窮的跨界者。演員我們暫且按下不表，光是那幾位華語電影大導，就幾乎挨個登上過微博熱搜。
放眼望去，王小帥給愛奇藝迷霧劇場拍了《八角亭迷霧》，馮小剛經過《北轍南轅》後最近又交出了新劇《回響》，王家衛爲騰訊拍的《繁花》吊足了觀衆胃口 …… 相比之下，張藝謀此番計劃監制《英雄聯盟》，腳步已不算太激進。
圖源微博
問題在于，《英雄聯盟》電競劇還同時涉及到了另一條 " 鄙視鏈 " ——即經典文學文本高于新興媒介 IP。
簡單對比來說，王家衛接手電視劇《繁花》固然也是一時新聞，但彼時大家作出評論時卻抱有幾分 " 理所應當 " 的意味。
因爲人們心中有預設，原著作者金宇澄在海派作家中極具地位，《繁花》本身也是獎項傍身的名作，脫胎于此的改編項目有望成就經典。于是，所謀甚大的預期使得 " 王家衛執導 " 有了相當程度的合理性。
但《英雄聯盟》電競劇則不同，它不屬于傳統的電視劇題材，和我們最熟悉的那些正劇面貌迥異。就像張藝謀本人直言的那樣：" 想拍個很不一樣的、反差大的 "，這份 " 反差 " 正是來自 " 不務正業 " 的遊改類型。
在漫長的發展曆程中，電子遊戲曾因其娛樂屬性廣受争議，并與未成年成瘾等社會問題相粘連。此後，随着大衆觀念開放、監管日趨完善，盡管相關産業——例如電子競技——在一定程度上破除了污名化，但遊戲叙事、電競叙事仍是圈層化的，始終遊離在主流視野的外圍。
名導演介入，是否能讓遊改類型扭動那根看不見的類型鄙視鏈？
事實上，很長一段時間裏，全體網劇都算不上什麽 " 正業 "，朝主流奔行一直是行業命題。
2017 年，大名鼎鼎的 " 教父級 " 電影人韓三平首次監制網劇《無證之罪》，讓後者憑着 " 韓三平出手 " 的名頭在業界引發關注。幾年後，韓三平又入局《隐秘的角落》，令人們見證了一個年度爆款的盛大誕生，精品網劇蔚然成風。
從《無證之罪》到《隐秘的角落》，再到後續台網難分的新局面，懸疑發展爲強勢品類，" 網劇 " 不再是粗制濫造的代名詞。甚至如今，在絕對主流的名著改編領域，網劇已經成爲了真正的主力軍。
一路下來，韓三平們既提供了背書，也在平台資本推動下參與了影視行業資源的再分配。伴随着新冠疫情和影視寒冬，2021 年後，電影導演們頻繁參與一線網劇制作，标志着行業洗牌進入新階段，前所未見的 " 主流 " 也許正被塑造。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求變的老謀子試水新方向無可厚非。更何況，放眼全球，遊改影視正處在充滿機遇的市場語境中。
遊改影視紮堆時
遊戲愛好者過了個很熱鬧的春天。
過去的一個月，遊改影視刷足了存在感。3 月 13 日，《最後生還者》劇集第一季正式收官；3 月 31 日，《龍與地下城：俠盜榮耀》多國上映；4 月 5 日，《超級馬力歐兄弟大電影》多國上映。
從這些作品創造的數據來看，2023 注定将是遊改影視曆史上濃墨重彩的一年。
首先是 HBO 出品的流媒體劇集《最後生還者》，同名遊戲來自索尼旗下知名工作室頑皮狗。開播首周，《最後生還者》觀看人數即達 1800 萬，播出第 2 集時創下 HBO 史上最高漲幅紀錄，早早被宣布續訂第二季。
同時，憑借各方面的高還原度與出色劇本，《最後生還者》的口碑堅挺不倒，被多家外媒評價爲 " 有史以來最好的遊戲改編作品 "。在豆瓣，完結後的《最後生還者》打分人數超過 11 萬，得分高達 9.1。
3 月底公映的電影《龍與地下城：俠盜榮耀》，同樣在口碑方面給觀衆帶來了不小的驚喜。
《龍與地下城：俠盜榮耀》改編自著名奇幻 IP《龍與地下城》，影片出自派拉蒙之手，劇本則來自孩之寶旗下娛樂工作室 eOne，總成本約爲 1.5 億美元。
圖源豆瓣
正式上映前，作爲一部以新故事切入的真人遊改電影，《龍與地下城：俠盜榮耀》所收獲的評論預期并不高，畢竟同類項目的失敗案例還曆曆在目。但《龍與地下城：俠盜榮耀》的實際點映口碑卻十分不錯，爛番茄新鮮度高達 90%。
目前，該片的豆瓣評分爲 7.7 分，好于約 87% 的奇幻片與冒險片，放在真人遊改的同輩中已是第一梯隊。如果相較于最近登陸内地院線的好萊塢商業片，如《黑豹 2》《蟻人 3》等，《龍與地下城：俠盜榮耀》的口碑更堪稱一騎絕塵。
可惜的是，盡管這部電影的北美開畫成績稍高于映前預期，但整體卻面臨着巨大的回本壓力。最明顯的影響因素在外部：進入次周後，一個塊頭更大的家夥降臨了全球影市。
《超級馬力歐兄弟大電影》爆了，爆得轟轟烈烈，爆得令人始料未及。
這部影片根據舉世皆知的電子遊戲 IP 馬力歐改編，由照明娛樂與任天堂聯合出品。在正式公映前，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水管工真能捅破遊改影視的天花闆。
北美市場，相較于首周映前預測的 1.5 億美元，《超級馬力歐兄弟大電影》一口氣豪取了超 2.04 億美元。全球方面，影片以 3.76 億美元的驚人進賬大幅超過機構預測。
當然，這也意味着《超級馬力歐兄弟大電影》順手打破了一系列紀錄：2022 年《刺猬索尼克 2》曾創下的北美遊改電影開畫紀錄、2009 年《變形金剛 2》創下的北美 5 天開畫紀錄、2019 年《冰雪奇緣 2》的全球動畫電影開畫紀錄、2019 年《冰雪奇緣 2》的全球動畫電影 IMAX 開畫紀錄 ……
水管工的爆款啓示錄
此時此刻，《超級馬力歐兄弟大電影》還在高歌猛進。據 Deadline 報道，影片最終的全球票房有望突破 10 億美元，或将成爲 2023 年度全球票房冠軍的有力競争者——一個遊改影視從未達到過的商業成績。
不過對于《超級馬力歐兄弟大電影》來說，票房自然不是唯一的标尺。值得注意的是，這部影片在不同領域、不同人群中獲得的評價差異頗大，顯得有些兩極分化。
比如，如果聚焦爛番茄上的影評人評分，《超級馬力歐兄弟大電影》的新鮮度評分隻是堪堪越過 50% 的中線。同樣的，Metacritic 收錄的媒體評分也在相似水準附近徘徊，難以達到 60 分的及格線。
但是在 IGN 中國等頭部遊戲媒體那裏，這部電影拿到了 10 分的滿分評價。爛番茄網站的另一項關鍵數據也顯示出好評立場，代表普通觀衆的爆米花指數高達 96%。
微觀地看，在豆瓣網《超級馬力歐兄弟大電影》影評區，前排有兩派觀點相互角力。一種聲音不吝贊美，比如最高贊的調侃之語：" 唯物主義者也想問問，人死後能不能上任天堂？"
而另一種觀點則直白地指出劇作上的缺陷，例如 " 劇本也就是 ChatGPT 的水平 "" 全是彩蛋，沒有一點故事 "。
但有趣的是，盡管是上述這些似乎有所抱怨的言論，實際對應的打分也沒有低于三星，因而《超級馬力歐兄弟大電影》還是拿到了 8.1 的傲人高分。哪怕再嚴苛的評價者，仿佛也不得不正視電影本身的遊改性質和精良品質。
難道觀衆對水管工兄弟更寬容嗎？
答案并非如此。最直接的反例正是馬力歐自己。20 世紀 90 年代以來，馬力歐兄弟 IP 曾經曆過多次不同規格的影像化嘗試，同爲改編電影的 1993 版真人電影《超級馬裏奧兄弟》就遠沒有得到如此和煦的待遇，不僅豆瓣評分僅爲 5.2，當年的票房成績也相當失敗。
圖源豆瓣
可以說，遊改電影在多數影迷心目中反而是一個更危險、更易誕生爛片的奇特賽道。IP 知名如《魔獸》《刺客信條》，也一直難以完成系列化的宏偉設想，更不要提海量淺嘗辄止的撲街之作。
今天我們所看到的《超級馬力歐兄弟大電影》之成就，其實是各方面試錯之後的産物。
技術上，馬力歐兄弟擁有了合宜的表現手段，不再受限于早期的真人形象，所以不會再現 93 版電影的割裂感。
時機上，遊戲圈全面擁抱 3D 化，契合了現代動畫電影的呈現形式，降低了用戶的接受成本。電影《大偵探皮卡丘》曾因爲皮卡丘毛茸茸的質感備受争議，但馬力歐幸運地避過了這一點。
劇作是遊改影視一直以來最大的痛點。任天堂團隊與照明娛樂的合作，從成效來看比人們設想得更深入，大量涉及各款遊戲的彩蛋令粉絲大呼過瘾。這固然是基于執行層面的努力，但更重要的是，任天堂自己也正有意識地搭建專業影視化團隊。
2022 年下半年，任天堂影業團隊初具雛形，并在後續進一步召集人才，從根本上避免了傳統甩手授權的改編模式。現在，被失敗改編坑怕了的遊戲公司，自己也得懂電影了。
也隻有這些真正懂電影的作品，才能在激烈的市場競争中殺出重圍，不辜負遊戲 IP 多年積累的美名。
向前看，《超級馬力歐兄弟大電影》接下來還将登陸大本營日本，其最終票房表現值得期待。在成功案例越來越多的當下，環球、傳奇這些積極分子都格外躍躍欲試，《我的世界》《街霸》等經典遊戲 IP 都陸續宣布影視化日程，更多儲備爆款正在路上。
在沖 10 億的水管工帶隊之下，遊改影視的春天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