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要 " 印不起錢 " 了？
明年，日本将要發行新版的 1 萬日元、5 千日元和 1 千日元的紙币。而最近有日本的新聞稱，新版紙币的制造成本飙升了 13% [ 1 ] ，引得日本公衆有一些不滿。
日本鈔票之所以成本上升，是因爲日本國立印刷局采用了自古相傳的 " 和紙 " 來制作紙币。要制作和紙，有一種特殊的原材料必不可少，那就是結香（Edgeworthia chrysantha）的樹皮。而在互聯網上，結香還有一個網名——再問自殺。
結香是春季最常見的花卉之一 丨 Σ 64 / wikimedia
由于日本國内結香産量不高，造币所需的結香樹皮大量依賴于從尼泊爾、中國等國家進口，進口比例高達 90% [ 1 ] 。因此，結香樹皮價格波動是日元制造成本上漲的重要原因之一。
紙上繪春光
結香的一個作用就是用來造紙。結香樹皮柔韌而有小毒，造出的紙不容易受蟲蛀。在雲南，當地人會用同科的滇結香（Edgeworthia gardneri）、狼毒（Stellera chamaejasme）以及荛 [ r á o ] 花屬 （Wikstroemia）植物造紙。以這種方法制作的紙可保存數百年，較爲珍貴。
荛花屬的南嶺荛花 W. indica，也叫了哥王，花黃綠色。丨阿橋 HQ / flickr
結香造紙更多見于日本。傳統的日本手工紙被稱爲" 和紙 "（わし），原材料一般是荛花屬植物與構樹，十六世紀後逐漸以結香爲主要材料。這些紙堅韌耐用，除了用于貴族書寫繪畫，還用于制作衣物和工藝品，如法衣、紙傘、折扇等，所以日本一度禁止私人砍伐結香。
不同種類的 " 和紙 " 丨 Tomomarusan / wikimedia
因爲在日本種植荛花屬植物比較困難，明治十二年，結香開始作爲主要材料之一，被用于制造紙币，而且至今仍在使用。造紙用結香的種植，主要集中在日本的兵庫、德島、岡山等幾個縣（日本省級行政單位）和京都府。不過，由于近年來老農們年事漸高，缺少接班人，結香産量不高，日本已經開始依賴進口了。
日本國内最近幾個年份的結香産出情況丨日本農林水産省
另外，結香的枝條常分三杈，日本有個姓氏 " 三枝 "（さえぐさ），就是從結香的日本名 " 三椏 "（みつまた）演變來的。
" 三椏 " 常分三杈丨 peganum / flickr
它是早春的暖陽
在我國長江以南地區，結香是最早開花的落葉灌木之一，也是種植廣泛而人不甚知名的植物之一。在冬春之際，它的樹梢會長出毛茸茸的頭狀花序，花序下垂，顔色灰黃，遠看像一個個小蜂窩。
早春時節，天氣凜冽，許多植物尚未吐豔。此時，結香花序上的小花由外向内依次綻放，在枝梢形成一個個黃白相間的花球，好像冬日裏的暖陽。鮮豔的鵝黃色花冠在一片枯黃中尤爲顯眼，散發出濃郁的香味，引人駐足。
結香的花序丨清水五月 / wikimedia
結香的花球由 30～50 朵小花組成，花萼四裂，萼筒很長，雄蕊分兩列，四高四低。隻有具有長喙的早春昆蟲才可以接觸到較深處的雄蕊，并爲之傳粉。
結香花序上，毛茸茸的小花由外向内依次綻放丨 gailhampshire / flickr
等到三月暖風始起，各種春季花卉開始綻放之時，結香的花便會悄悄凋謝，綠葉方始萌發。結香的葉子又大又厚，類似楊梅葉或枇杷葉。春夏衆樹皆枝繁葉茂，一片濃綠，而結香又常種植于背陰之處，因此不太引人注意。
到了秋季，結香的葉子凋落，唯剩紅棕色的枝幹，更是泯然衆樹。它的枝幹常分三杈，樹皮上綴滿皮孔和葉柄留下的疤，可以與其他灌木稍作區别。
結香的葉與枝幹丨 Derek Ramsey & Flobbadob / wikimedia
結香的種加詞 chrysantha 來自希臘語 chrysos 和 anthos，意爲 " 金色的花 "；屬名 Edgeworthia 是爲了紀念十九世紀的愛爾蘭植物學家邁克爾 · 埃奇沃斯（Michael Edgeworth）和他的姐姐——兒童文學家瑪麗亞 · 埃奇沃斯（Maria Edgeworth），前者曾在東印度公司工作，其家族姓氏也被用來命名其他一些亞洲植物，比如普通鐵線蕨（Adiantum edgeworthii）、兩型豆（Amphicarpaea edgeworthii）等。
開紅花的結香丨 Σ 64 / wikimedia
花結難解心結
結香枝幹柔韌，可以打結且不會斷裂。許多人慕名前去打結，甚至形成了一種習俗，因此景區常可見到被打結打到屈曲盤旋、無比畸形的虬枝結香，對觀賞效果造成很大影響。
網傳把結香的花放在枕頭下，便不會做噩夢，而在結香枝條上打結，可使美夢成真，因此又名 " 夢花 "。這也是許多人去打結的動力之一。
被強扭的結香枝條丨 jieyu16 / 圖蟲創意
" 夢花 "之名可能來自與結香同科的瑞香。根據五代末《清異錄》記載，一位比丘在廬山的一塊石頭上睡覺，夢中聞花香濃烈，醒來之後發現了一種奇香之花，稱之爲 " 睡香 "；後人認爲此爲花中祥瑞者，稱之爲瑞香。瑞香科有許多開黃花的植物，類似結香，" 夢花 " 的傳說或許就是這麽來的。
瑞香是除結香之外最常見的瑞香科植物，園藝品種 " 金邊瑞香 " 是常見的年宵花，開花時室内芳香，很受歡迎。
金邊瑞香 Daphne odora 'Aureomarginata' 丨 Leonora ( Ellie ) Enking / flickr
另一種傳說多見于景區宣傳，稱結香枝條彎曲象征纏綿，在樹上打結寓意愛情甜蜜幸福，取 " 心有千千結 " 之意。然而，" 心有千千結 " 來自宋代張先的詞《千秋歲》，"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是網結，而不是花結。
當然在古代詩詞中，花結也是有的，但不是結香，而是丁香。" 丁香結 " 一詞常出現于唐後的詩詞中，如唐代尹鹗《何滿子》有 " 欲表傷離情味，丁香結在心頭 "；宋代韋骧的《洛陽春 · 丁香花》也有 " 無端又欲恨春風，恨不解、千千結 "。
這裏的丁香結不是指在丁香枝條上打結，而是指丁香的花苞前端四裂，形狀類似繩結。
實際上在古代詩詞中，無論是哪種結，一般都用以形容心中苦愁、怨怼、不爽快，與愛情甜蜜并不相幹。
紫丁香 Syringa oblata 丨 wikimedia
瑞香科還有一種常見植物叫作芫花（Daphne genkwa），于春季開紫色花，先花後葉，花形與紫丁香極爲相似。這樣，也可以強行把結香之結與丁香之結扯上關系吧。
芫花的芫在這裏讀作 yu á n，另一個讀音 y á n 用在芫荽 [ su ī ] ，也就是香菜丨 Jeffdelonge / wikimedia
結香寓意美滿是人們的強行附會，再怎麽給結香打結，也不能解開人的心結。且希望結香之香，能解開心中之結吧。
參考資料
[ 1 ] 新紙幣、製造費 13% 高 原料のミツマタ輸入依存 - 日本経済新聞 https://www.nikkei.com/article/DGKKZO75979150Y3A101C2QM8000/
作者：霜天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