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記者 李微敖 2023 年 10 月 26 日,江蘇省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公開開庭審理了湖北省政府原黨組成員、副省長曹廣晶受賄、洩露内幕信息一案。
檢察機關指控,曹廣晶受賄财物折合人民币共計 2.16 億餘元,同時在擔任湖北省副省長期間,其主導湖北省某上市公司的控股公司纾困重組事宜之時,将該纾困重組内幕信息透露給他人,緻使他人在該内幕信息公開之前買入該上市公司股票,後将股票賣出獲利 1042 萬餘元人民币。檢察機關提請以受賄罪、洩露内幕信息罪追究曹廣晶的刑事責任。
2023 年 10 月 29 日,權威消息人士向經濟觀察網記者确認,曹廣晶洩露的是湖北雙環科技股份有限公司(000707.SZ,下稱:雙環科技)的内幕信息。
曹廣晶曾分管湖北國資工作
曹廣晶,1964 年 3 月生,山東濱州鄒平人。1980 年 9 月至 1985 年 8 月,在位于江蘇南京的華東水利學院(1985 年,恢複傳統校名爲 " 河海大學 ")水港系港口及航道工程專業學習。
畢業後,曹廣晶進入中國三峽工程開發總公司籌建處見習,後成爲工程技術組助理工程師。1988 年 9 月至 1990 年 12 月,曹廣晶回至河海大學,在管理工程系水利發電工程專業學習,獲碩士學位。碩士畢業後,曹廣晶仍然回到中國三峽工程開發總公司籌建處,任工程技術處工程師。
1993 年,中國長江三峽工程開發總公司正式成立,曹廣晶曆任工程技術部技術處副處長、處長;工程建設部廠壩項目部副主任,工程建設部副主任兼廠壩項目部主任。
2002 年 1 月,曹廣晶擢升爲中國長江三峽工程開發總公司副總經理;2009 年 9 月,中國長江三峽工程開發總公司更名爲中國長江三峽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三峽集團)。2010 年 1 月,曹廣晶出任三峽集團董事長、黨組書記,他也是三峽集團成立董事會後的第一任董事長。
2014 年,曹廣晶離開了工作近 30 年的三峽集團,調至湖北省政府,任湖北省政府副省長、黨組成員。
2020 年 8 月 6 日,湖北省政府發布 " 關于省政府領導班子部分成員工作分工調整情況 " 的通報,其中明确:曹廣晶負責工業、交通運輸、國有資産監管、省級投融資平台方面工作,協助負責安全生産和應急管理、消防救援工作。
主導上市公司纾困重組 涉嫌洩露内幕信息
2022 年 2 月 24 日,農曆春節後,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公布,湖北省副省長曹廣晶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同年 9 月 29 日,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再次公布:經查,曹廣晶喪失理想信念,背棄初心使命,結交 " 政治騙子 ",搞政治投機,對黨不忠誠不老實,處心積慮對抗組織審查,搞迷信活動;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違規收受禮金,接受可能影響公正執行公務的宴請和旅遊安排;不按規定報告個人有關事項,在組織函詢時不如實說明問題,在幹部選拔任用、職工錄用工作中違規爲他人謀利;違規從事營利活動,搞權色、錢色交易;違規幹預和插手司法活動;貪欲膨脹,既想當官又想發财,把手中權力異化爲謀取私利的工具,利用職務便利爲他人在企業經營、工程承攬等方面提供幫助,并非法收受巨額财物。
曹廣晶案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經最高人民檢察院指定,由江蘇省徐州市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徐州市人民檢察院後向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2023 年 10 月 26 日,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公開開庭審理了曹廣晶案。
檢察機關指控,曹廣晶受賄财物折合人民币共計 2.16 億餘元;同時,曹廣晶在擔任湖北省副省長期間,主導湖北省某上市公司的控股公司纾困重組事宜之時,将該纾困重組内幕信息透露給他人,緻使他人在該内幕信息公開之前買入該上市公司股票,後将股票賣出獲利 1042 萬餘元人民币。檢察機關提請以受賄罪、洩露内幕信息罪追究曹廣晶的刑事責任。
權威消息人士向經濟觀察網記者确認,曹廣晶被指控的洩露内幕信息罪涉及公司爲雙環科技公司。
連續 9 年 雙環科技扣非淨利潤爲負
雙環科技公司位于湖北孝感應城,是中國乃至全球最大的純堿生産企業之一,曆史頗爲悠久。
1968 年,中國批準在應城建立一座生産鹽、合成氨、純堿的聯合工廠。1970 年,這座新工廠動工。1980 年,新工廠投産,彼時名爲 " 湖北省化工廠 "。1993 年 12 月,在原工廠所屬部分生産單位,即合成氨廠、聯堿廠、鹽廠、熱電廠基礎上進行股份制改造,成立雙環科技公司。
1997 年 4 月,雙環科技在深圳證券交易所正式挂牌,爲國資控股的上市公司。但是在相當一段時間裏,雙環科技的業績表現非常糟糕。
從 2012 年開始,該公司 " 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扣除非經常性損益的淨利潤 "(下稱:扣非淨利潤),轉正爲負。2011 年,其扣非淨利潤爲 3.41 億元。2012 年至 2020 年,則連續 9 年爲負(見圖表)。
于是 2018 年,雙環科技股票的簡稱開始 " 帶帽 ",變爲 "ST 雙環 "。到了 2020 年,雙環科技的淨資産也轉正爲負,當年其淨資産爲 -2.90 億元,雙環科技已到了退市的邊緣。
如此糟糕的業績表現,雙環科技董事會将其歸因爲 " 受國家宏觀調控政策及行業産能嚴重過剩的影響,純堿行業陷入低谷,純堿價格大幅度下降 " 等等。
公司重組 8 個月股價暴漲近 5 倍
根據《深圳證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規則(2020 修訂)》的規定,在雙環科技正式披露公司 2020 年年報後,深交所将對該公司股票交易實施退市風險警示。
至 2020 年年底,雙環科技的控股股東爲湖北雙環化工集團有限公司(下稱:雙環集團),其持股比例爲 25.11%;而宜昌市國資委所轄全資企業湖北宜化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下稱:宜化集團)持有雙環集團 82.037% 的股權;湖北省國資委所轄全資企業湖北省宏泰國有資本投資運營集團有限公司(下稱:宏泰集團),則持有雙環集團 17.963% 的股權。
知情者介紹,不僅是雙環集團,包括應城、宜昌等地的政府機構,多年來一直向湖北省求助,希望對雙環科技施以援手。
2020 年年底 2021 年年初,湖北省确定分管國資的副省長曹廣晶牽頭,主導雙環科技的纾困重組事宜。
2021 年 3 月 9 日,雙環科技發布公告稱:該公司接到宜化集團通知:爲推動雙環集團纾困和更好發展,2021 年 3 月 9 日宜化集團與宏泰集團簽署了《湖北雙環化工集團有限公司纾困重組協議》。
該協議的主要内容是,在一定條件滿足後,宜化集團向宏泰集團無償劃轉雙環集團 16.037% 股權,劃轉後宏泰集團将持有雙環集團 34% 股權、宜化集團持有 66% 股權。在一定條件滿足後的約定期限内,宏泰集團還有權通過無償劃轉方式再獲得雙環集團 36% 的股權,進而取得對雙環集團控股權。
同時,爲落實纾困重組協議,宜化集團還将籌劃涉及雙環科技公司的重大事項。這包括:降低雙環科技的金融負債規模、啓動建設合成氨産業升級改造項目等等。
簡單理解,上述 " 纾困重組協議 " 的實施将使得雙環科技由一家宜昌市國資委控股的企業,變爲湖北省國資委控股的企業。同時,雙環科技的債務将大幅度減少,新的産業升級改造項目也将上馬。
受此影響,雙環科技股價連續大漲。2021 年 1 月初,其股價最低點爲 1.85 元 / 股,至當年 9 月中旬,摸高至 10.83 元 / 股,8 個來月的時間裏,漲幅近 5 倍。
雙環科技股價走勢圖(2021 年 1 月初 -2022 年 1 月初,來源:新浪網頁截圖)
單此一項罪名 曹廣晶可獲刑 5 年及以上
而早在 2021 年 1 月,牽頭主導上述纾困重組事項的曹廣晶,就将消息透露給了他的關系密切者。這使得後者在 2021 年 3 月 9 日雙環科技發布公告之前,早早買入了該公司的股票,等到股票大漲之後賣出,就此獲利高達 1042 萬餘元人民币。
現行《刑法》第一百八十條規定:證券、期貨交易内幕信息的知情人員或者非法獲取證券、期貨交易内幕信息的人員,在涉及證券的發行,證券、期貨交易或者其他對證券、期貨交易價格有重大影響的信息尚未公開前,買入或者賣出該證券,或者從事與該内幕信息有關的期貨交易,或者洩露該信息,或者明示、暗示他人從事上述交易活動,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情節特别嚴重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
何爲 " 情節特别嚴重 "?
根據 2012 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内幕交易、洩露内幕信息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幹問題的解釋》:證券交易成交額在五十萬元以上;或者期貨交易占用保證金數額在三十萬元以上;或者獲利或者避免損失數額在十五萬元以上。而 " 情節特别嚴重 " 的成交額、占用保證金數額、獲利或者避免損失數額等量化标準,則分别是 " 情節嚴重 " 的 5 倍。以獲利而計,即獲利在 75 萬元以上,則可視爲 " 情節特别嚴重 "。
上海交通大學凱原法學院副教授、證券犯罪研究中心執行主任謝傑也談到,2022 年,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出台了《關于公安機關管轄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訴标準的規定(二)》,其中洩露内幕信息罪一條的追訴标準包括 " 獲利或者避免損失數額在五十萬元以上的 "。
而即使以獲利 50 萬元的 5 倍計算,曹廣晶洩露内幕信息,緻使他人獲利 1042 餘萬元,也已屬于 " 情節特别嚴重 "。單此一個罪名,将使他獲刑在 5 年及以上。
至于雙環科技及雙環集團,2021 年 10 月 27 日,宏泰集團持有雙環集團的股權比例上升至 34%。2022 年 2 月 18 日,也即曹廣晶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調查前後,宏泰集團将這 34% 的雙環集團股權,劃轉給了長江産業投資集團有限公司(下稱:長江産業集團)。長江産業集團同樣是湖北省國資委所轄全資企業。
2022 年 5 月 19 日,宜化集團、宏泰集團與長江産業集團簽署關于雙環集團重組的補充協議,約定将原重組協議中宏泰集團的全部權利、義務轉移給長江産業集團,由長江産業集團繼續推進雙環集團重組。
2023 年 8 月 31 日,宜化集團又将 36% 的雙環集團股權劃轉給了長江産業集團。至此,長江産業集團成爲雙環集團的控股股東,湖北省國資委成爲了雙環科技的實際控制人。
在經營業績方面,2021 年、2022 年,雙環科技的淨利潤、扣非淨利潤以及淨資産分别是:4.23 億元、8.73 億元;4.22 億元、8.68 億元;5.89 億元、14.66 億元。經營活動産生的現金流量淨額(下稱:現金流)亦表現不錯,分别是:5.83 億元、10.27 億元。
2023 年半年報,雙環科技則有下滑,淨利潤、扣非淨利潤、現金流分别是:2.98 億元、2.92 億元、2.06 億元,同比分别下降了 42.11%、43.19%、65.39%。不過淨資産爲 17.64 億元,同比增加了 20.32%。
在股價方面,雙環科技在 2022 年 7 月,不複權價及向前複權價,一度摸高至 17.75 元 / 股;2023 年 10 月 27 日,收盤價爲 7.09 元 / 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