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今晚給大家聊這部片子——
《普通男女》
不能說它完全沒有話題度,它是由劉震雲女兒劉雨霖導演的第四部長片,入圍了釜山國際電影節,此前劉雨霖導演的三部長片在豆瓣沒有一部低于 6 分,大緻在 6.1~6.3 之間。
這部比較吸引我的是它的豆瓣評論,剛上映的時候齊刷刷的一星,等我看完出來後再刷新最新評論變成了齊刷刷的四星。
但它當前的最高贊仍是一條 IP 韓國的一星評論,她是這麽說的——
第一次見到在電影節上放映結束之後沒人鼓掌的片子,嫌丢人散場的時候都沒好意思說中文。
電影節爛片也有過不少,但真的有那麽誇張嗎?
等我走出電影院的時候特地翻出這條評論,狠狠點了個贊
正文
這片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奇觀。
你能看得出來導演想把它拍得特别具有生活化,特别具有普通人生活的氣息,但生活化最需要注意到的幾個點是什麽?
一個是對話,但是這片子裏的對話根本就不叫對話,整個一你問地來我答天。
我舉倆直觀的例子。
一個是郭濤飾演的馬懷得因爲公司破産借了前妻李一甜(黃璐飾)五十萬,但因李一甜父親住院急需錢,于是他偷賣了現任妻子所有的名牌首飾和包包,湊了二十萬先給了李一甜。
結果現任得知後來找李一甜要錢,張口就是這錢馬懷得不該給,而李一甜也不該拿。
這錢本不就是你老公欠人家的嗎,欠債還錢的事怎麽到你嘴裏就成了一個不該給一個不該拿了?
但是在李一甜怼回去 " 這是他借的我的錢 " 之後,我這邊正替現任尴尬着呢,結果她轉手掏出來一個在威尼斯買的假面舞會面具,開始訴說自己有抑郁症,是一個來自小縣城的孩子,遇到馬懷得之前從沒過過有錢人的日子,但現在再多的糟心事隻能自己承擔。
小縣城沒惹任何人,再說這上下文之間到底存在什麽邏輯關系?導演這種創作思維是不是太跳脫了一些。
還有一段是在幼兒園和老師的對話,這段我隻需要放出來原話就足夠炸裂了。
李一甜作爲單身母親,兒子鐵蛋在幼兒園天天打人,老師說了很多次她也不管,有次她又因爲兒子打人被叫過去了。
老師:你這小孩老打人,唉,小孩子也沒有爸爸教育他。
李一甜:他就是沒爸,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那我又能怎麽着?
老師:單親家庭就是這樣,沒爸的孩子沒安全感,容易害怕,就是愛打人。
正當我爲這幾句不負責任的對話感到震驚時,老師突然把李一甜拉到一邊偷笑着說:我有個表哥剛從新加坡回來,我看啊,你倆正合适,你也給小孩找個爸。
最無厘頭的還不在這,在我沒想到李一甜在有男友的情況下,答應了下來,她滿心不情願地和這個表哥約在船上見面,聽着表哥吹了一大段牛逼,于是整條關于小孩打人和表哥的故事線就莫名結束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這段戲插進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它不構成劇情的推力,不影響人物的選擇,甚至也沒有爲後面和男友産生矛盾埋下伏筆,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編劇覺得加入這樣一段極爲割裂的戲,是爲了還原糾結的生活。
但這也足見編劇不僅沒有創作的天分,甚至也沒有觀察生活的能力。
所以說,她才根本寫不出關于 " 普通人 " 的細節,而細節,就是我想說的關于生活化創作的第二點。
她想表現李一甜在深圳生活的不易,于是用了幾段長混剪呈現她一地雞毛的生活。
我們看一下這些混剪裏有什麽——
帶着孩子擠地鐵送他上輔導班,牽着孩子在天橋上慢動作奔跑,現在有點追求的學生作業都不這樣拍了吧;
表現她上班不容易就是讓她爬公司大樓,爬樓梯爬到一半開始氣喘籲籲脫鞋換高跟鞋,也不知道她一個車載電台的播音員有啥必要非得每天穿着高跟鞋上班;
還有談戀愛,每天忙的要死晚上還要抽出時間和律師一起談戀愛,回家後開始催孩子寫作業,一會去這個房間一會去那個房間,不知道忙些什麽,也不是做飯也不是工作也不是收拾東西,就在家裏跑來跑去,瞎忙。
而表現在深圳送外賣的弟弟賺錢不易的細節就更可笑了。
導演花了長時間多機位去拍攝因爲車禍索賠一千塊的弟弟回到外賣員集體宿舍後,從床上拿出一個鎖住的塑料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把一千塊錢慢慢放進去,挂上鎖後珍惜地撫摸了幾下盒子。
導演對底層人的困頓想象淺薄無知到如此地步,他是一個外賣員,外賣員也懂得更安全的地方是銀行而不是被鎖住的塑料盒子,還是一個五金店十塊錢的鎖。
所以當我看到很多評論說把它拍成電視劇可能就好看了,我是非常不認同的,它不好看的原因真的就隻是簡簡單單的時長問題嗎?
它根本就是在用一個上層階級的目光去獵奇搜刮普通人的生活,所以電影塑造的一切 " 普通 " 和 " 焦慮 " 都是幻想的泡沫。
一個突出的特點就是導演根本無法從具體的生活中發現鈍痛的矛盾,于是她選擇用最極緻的戲劇性試圖把一個人逼到生活的死角。
比如說李一甜的父親(張國立飾)住在四川,因爲喝酒引發了胃潰瘍,在痛到站不住的情況下不第一時間在四川的醫院看,非要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跑來深圳找女兒,四川的醫院看不了胃潰瘍是嗎,導演?
結果不年不節的全深圳愣是找不到一張病床,隻能托關系找到一個數倍價格的 VIP 病床,不僅如此,父親在住院期間還偷偷喝酒,直接送去手術室,也沒有醫保,看個胃潰瘍花了二十萬。
這段戲的設計當然是爲了給工作感情皆不順利的女主再添上一根稻草,但這種想當然的矛盾設計不僅不能讓人共情,隻會覺得可笑。
是一種作爲普通人不小心被 " 憐憫 " 到的可笑。
這電影的最後彈出來一行字,獻給普普通通的我們,再加上片名也橫刀立馬四個大字:普通男女!
可能這就是導演和編劇對普通人生活最大程度的想象了吧,裏面的男女一被騙就是五百萬,看個胃潰瘍二十萬,五十萬說借就借,倆人争半天争的是深圳學區房的署名權,而這個房子還隻能算是一個添頭。
破産了也得開奔馳,還不上錢走投無路被人威脅,承受不住這些壓力的哭是躲在市中心能清晰看到深圳地标 " 京基 100" 的大平層不封窗陽台上哭,抑郁了就賣幾個名牌包包去歐洲倆月遊,感情問題處理不了了逃避的方式是去紐約大學讀幾年博士。
他們普不普通我是沒咂摸出來,但是當晚看完電影帶着一身戾氣的我,肩上挎着包,包裏裝着電腦,一手裏抱着四個雙十一剛買的快遞,側身聳肩方便另一隻手從兜裏掏出租屋房門的鑰匙,還要屈膝頂着快遞防止它掉下來。
進了屋把快遞嘩啦啦随手往地上一撒,我才是這普通男女裏的一員。
配圖 /《普通男女》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