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智谷趨勢，作者 | 楊軌山
在大劉創造的三體世界中，因為三體人發射到地球的兩顆智子，地球人基礎科學研究從此被鎖死，停滞不前。
鎖死人類科技的智子當然沒有在現實中誕生，但鎖死發展中國家産業發展天花闆的 " 智子 " 可能已經出現了！
以 ChatGPT 的出現為代表，未來 AI 将成為很多人甚至是國家不可逾越的發展鴻溝。
屆時，人類的社會形态甚至也将為之改變。
電話客服的上限
今天中國最響亮的稱呼，當然是世界工廠。
南亞的印度，同樣也有一個響當當的名頭——世界辦公室。
作為全球範圍内的離岸外包中心，印度承接了全球最多的商務外包業務，而電話客服就是商務外包中最為典型的職業。
印度是世界上軟件業極為發達的發展中國家，它有着英語水平高，計算機軟件應用能力強的大量人力資源，而且成本比西方發達國家要低得多。
正因為如此，許多跨國公司都願意将自己的電話客服業務外包給印度。
如今，這一印度的傳統職業崗位正遭到挑戰。
擁有強大的知識儲備、迅速的反應機制和知錯就改的态度的 ChatGPT，簡直就是普通人眼中最為理想的客服了。
比如，曾是印度電話客服大客戶的銀行業，最近幾年紛紛上馬各式 AI 客服，替代人工電話客服。就連在中國國内銀行業，AI 替代人工客服也已經初具規模。2021 年，招商銀行 AI 智能客服、語音質檢、智能審錄等替代人力超過 6000 人。
ChatGPT 的出現，為更多工作重複、低技術含量的服務工種，敲響了喪鐘。
相信很多人對于最近大熱的 ChatGPT，是沒有什麼緊迫感的：
雖然比前輩進步了很多，ChatGPT 也就不過是一個進化版聊天 AI 而已，人類能夠給出的觀點、判斷，AI 能做到嗎？
在相當多的領域，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從 ChatGPT 當下展現出來的特性，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ChatGPT 能夠搜集信息并根據邏輯對相應問題作出解答。
從 ChatGPT 可以幫助程序員寫代碼不難看出，它比普通搜索引擎更加強大的地方在于，它不僅僅是直接檢索問題的答案，甚至可以整合已知知識，通過函數邏輯進行邏輯推理得出結論。
也就是說， Chat GPT 的應用上限，是能夠解決一切依靠現有知識能夠回答的問題，包括通過事實輸出觀點。
即便現在還做不到，未來進行改進也可以做到，并不存在技術上天然的屏障。
對于這個社會中的很多人來說，所做的工作與 ChatGPT 别無二至——大多數人在事實上都是根據過去經驗和固定的分析框架作出的總結性分析。
遺憾的是，統計學上基于相關性的歸納分析，恰恰是 AI 最擅長做的事情。
像電話客服這種崗位上的人工失去競争力，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有人可能會反駁，你說的不對，我現在接到的推銷電話或撥通的客服電話，電話那頭既有 AI 也有人工，AI 并沒有完全替代人工啊。
沒錯，AI 的應用并不是為了搶人的飯碗，而是以 AI 的成本為基點，為人工的成本劃定了一個上限。
未來，随着 AI 進一步快速發展，它将成為很多中低端勞動者的用工成本上限。
換句話說，在抵消國家可能會為了穩就業給企業的補貼之後，隻有你的成本比 AI 還低時，你才有被企業雇傭的價值。
在 ChatGPT 這樣的 AI 沖擊下，受影響最大自然是沒有受過專業教育的勞動者。
停滞的産業轉移和産業升級？
不難想象，小小電話客服消失，不過是撼動印度 " 世界辦公室 " 地位的一個側面。
非但服務業生态會被徹底改造，就連全球制造業格局也會被以 ChatGPT 為代表的 AI 徹底颠覆。
在制造業領域，人工成本的上限将來同樣會被 AI 和自動化機器人鎖死。
以自動化機器人替代人工一直是過去制造業發展的趨勢。這個趨勢發展至今，機器雖然替代了相當一部分人工，但依舊需要相當數量的工程師去操作。
有人曾經說過，自動駕駛汽車的最理想場景，實際上是為其專門修建的封閉式公路。隻有 AI 控制的環境下，自動駕駛事故率幾乎可以降低為零。
自動化生産同樣如此。
設想一種場景，當 AI 發展到聰明的時候，是不是足以替代人類工程師，調試設備，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優化生産流程等工作，并通過機器人的操控，控制整個工廠所有生産流程？
雖然聽起來有些夢幻，但是并不算特别遙遠。
到那個時候，可就是真正的 " 無人工廠 " 了，無論從制造效率上還是從良品率上，都可以上升到一個相當高的水準。
在這種情況下，出現全球範圍内的産業大規模轉移和後發國家的産業升級将變得越來越難。
先說産業轉移。
讓我們從曆史開始。
中國為什麼會成為上一次産業轉移的最大赢家？
因為人口紅利。
人口紅利是一個時代的産物，它的産生是以新自由主義着手進行全球化産業布局為前提的。
在全球化之前，從來就沒有過人口紅利這個概念或說法。
正是因為全球化産業布局的低成本需要，而中國恰好由于存在大量可投入生産的巨量低成本人口，改革開放後的中國才會成為上一次産業轉移的最大赢家。
随着時間流逝，在中國投資辦廠的一些細分事項，已經沒有絕對的優勢了。曾獲奧斯卡獎的紀錄片《美國工廠》中，曹德旺的事例就是各中典型。
在美國南卡州投資辦廠的某蘇州民營企業曾經對中美制造業成本算過一筆賬：
國内地價是美國地價的 9 倍，且美國是永久性産權，中國是 50 年産權；國内物流成本是美國物流成本的 2 倍；銀行借款成本，中國是美國的 2.4 倍；國内能源成本是美國能源成本的 2 倍以上；國内蒸汽成本比美國要高出 1.1 倍；美國廠房建設成本是國内的 4 倍，但十年以上二手廠房價格根據年限則是新廠房的 1/8-1/2，而且普遍性能良好；甚至在稅收優惠上，美國各州政府給出的優惠力度也比中國更大……
今天的中國制造之所以依舊難以撼動，實際上得益于多年發展後産業已經形成了規模化效應，上下遊配套産業比較完備。
此外，足夠大的人口基數使得在中國，招工投入生産的時間大大小于歐美等國，在生産線的投入上有效率優勢。
按照中國的曆史經驗，如果一切順利，同樣具有大量年輕人口的印度和東南亞，很可能成為中國之後的下一波産業轉移目的地。
但是，現在以 ChatGPT 為标志的新一代 AI 已經來臨了，高度智能化的 AI 和機械自動化使得産業轉移在成本考量上變得越來越沒有必要。
發達國家用 AI+ 機器人，就能在本土批量複制出一個個無人工廠，生産各種各樣的中低高端産品，小到螺絲釘、保溫杯、馬桶，大到飛機組裝。
此外，相對于産業轉移到遙遠的印度和東南亞，在地化生産也有很多優勢，比如更加安全廉價的物流、更短的生産消費周期等等。
當下，全球都在大談特談 " 安全大于利益 "，成本已經不再是産業轉移是最重要的考量因素。在逆全球化潮流下，歐美發達國家将重回重商主義路線，對本土企業進行産業政策補貼和稅收政策優惠将成為常态。
試想，如果真的是完全從成本角度考慮的話，越南顯然比墨西哥在成本上要有優勢得多。
可是，以墨西哥為代表的北美才是此前美國重點部署的産業轉移目的地。
如果 AI 繼續快速發展下去，将來或許隻有高耗能高污染的産業，才會熱衷遷移到第三世界發展中國家。
沒有龐大産業轉移的話，巨量人口對于印度這樣的國家來說不是紅利，而是負擔。
如果說大規模的産業轉移在 ChatGPT 誕生後将會變得越來越難，那麼對于後發國家來說，照抄中國模式實現産業升級将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從中國走過的路來看，産業升級是從能耗高、技術含量低的低端産業，向利潤和附加值高的高端産業轉型的過程。
什麼産業升級的動力來源？
答案是消費市場。
要麼有足夠強大的内需市場，要麼有以全球化為依托的外部市場。
因為有足夠龐大的全球市場需求作為依托，芬蘭這種僅有森林資源人口稀少的小國也可成為富國；作為對比，因為國内需求不振且長期隔絕于全球市場之外，産業升級在伊朗、朝鮮這樣的國家根本不可能發生。
足夠強大的内需市場需要有先決條件的——數量龐大的中産階級。
足夠規模中産的消費升級可以拉動産業升級的發展。
如前所述，ChatGPT 為标志的 AI 發展到一定程度，低端勞動者的收入上限将會被鎖死，如果說進廠和務農所得的收入沒有差别，那麼誰還會選擇進廠？畢竟種地、養殖最不濟，還可以吃飽肚子不是嗎？
對于像印度、越南這種尚在制造業發展起步階段的國家來說，受 AI 大規模應用影響，未來國民的人均 GDP 很可能将會陷入停滞。
換句話說，數量龐大的中産階級在印度将更難出現。
内需市場搞不定，外部市場更是沒法指望。
過去作為消費大國的歐美日，國内龐大體量的中産生育率長期低迷，老齡化趨勢明顯。無論是從消費能力上還是消費意願上，都處于明顯的下降趨勢。
更重要的是，老齡化帶來的人口下降趨勢更加會強化先發國家維護自身利益，加強自身的準入門檻，對類似印度這種有可能威脅自身領先地位的後發國家的防範将會愈發明顯。
更何況，創新是在實踐當中出來的，産業升級也不會憑空出現。沒有産業轉移的情況下，工人難以通過足夠多的實踐學習到第一手的生産、管理經驗，技術升級也就無從談起。
對于其他有潛力的發展中國家來說，複制中國經驗，着力布局産業升級的希望已經越來越渺茫。
ChatGPT 的終點？
ChatGPT 誕生的意義，遠不在于此。
很多人将 ChatGPT 視為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發端。
即便 ChatGPT 這款 AI 還夠不上第四次工業革命的高度，也可以被看過是下一場變革來臨的信号，不僅因為它會給生産力和生産方式帶來的革命性變化，而是這種變化在宏觀背景下的深遠甚至超過所有人的想象。
ChatGPT 誕生的時代背景，恰巧是美、中、歐、日紛紛開始步入人口老齡化階段。
國家是想象的共同體。
國家之間的競争，事實上是認同不同共同體背後人的競争。
但是，從第一次工業革命開始，機器已經開始參與到國家競争中，成為競争的重要參與者。
未來在國際競争中，AI 将會加入進來，扮演更為重要的角色。
美、中、歐、日人口老齡化所帶來的生産困境，很可能因為 AI 和機器人的普及迎刃而解。
不過，即便 AI 解決了生産問題，卻無法解決人口減少所帶來的消費萎縮問題。
而當代資本主義經濟，本質上是一種鼓勵和刺激消費拉動經濟增長的模式。
如果說消費受限于人口萎縮無法提振的話，資本将喪失存在的意義。
一方面，AI 和機器人帶來的變革導緻人類生産成本加大降低，生産力出現極大提升；另一方面，在 AI 和機器人普及的國家，資本将不再成為引領生産變革的最主要動力。
我佛了，這幅圖景，怎麼越看越像馬克思描繪的共産主義？
隻不過，共産主義大概隻是屬于已經具有先發優勢的少部分國家的。
如果這些國家國民是天龍人的話，另一些國家或許隻能承受鼠鼠人的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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