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月 7 日,法國巴黎聖母院舉行了盛大的重開儀式,這個遭遇了毀滅性大火的史詩建築終于再次開放,包括十餘個國家首腦在内 2000 餘人出席了慶祝儀式。
5 年前,巴黎聖母院遭遇了一場災難性的大火,通過網絡直播,全球的人們親眼目睹這個有着悠久曆史和文化的大教堂被火焰席卷。
雖然現場的消防人員奮力撲救,讓巴黎聖母院的主體部分幸免于難,但教堂的屋頂,包括标志性的三角形尖塔,還是在火災中嚴重損毀。
之後,教堂啓動了修複計劃,也有對外尋求援助與合作,期間作爲法國遊戲公司的育碧被多次提及。一些新聞報道稱,育碧旗下以 18 世紀巴黎爲背景的《刺客信條:大革命》可能對巴黎聖母院的重建起到關鍵作用。
考慮到《刺客信條:大革命》中的确有着一個可以自由探索、充滿細節的巴黎聖母院,這種浪漫的描述得到了不少玩家的認同。但也有人認爲用電子遊戲來複現文物并不可信,這其中或許有着什麽誤會。
借着此次巴黎聖母院重開的機會,我們也和來自育碧的幾位開發人員深入讨論了一番,分别是擔任美術副總監的 Caroline Miousse,擔任世界觀構建總監、爲遊戲提供曆史指導的 Maxime Durand,和制作了巴黎聖母院 VR 觀覽體驗、擔任新業務開發總監的 Melanie de Riberolles。
在對話中,我們得以更清晰地認識到育碧一家法國遊戲公司,在巴黎聖母院的重建工作中,究竟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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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些新聞中,《刺客信條:大革命》被描述爲對巴黎聖母院做了 1:1 的還原,精度細緻到了一磚一瓦,相當于把巴黎聖母院整個搬進了遊戲中。
當我們在采訪中提及這些描述時,Caroline 和 Maxime 表示理解,但同時也有些無奈:" 關于巴黎聖母院和《刺客信條:大革命》之間的聯系,一直有這樣那樣的誤會,我們也做過數次澄清。對于玩家,這種傳聞有它的魅力在:大家在遊戲中完成了一次‘虛拟旅遊’,仿佛親臨了壯麗的巴黎聖母院,也自然希望這段經曆對能在現實中幫上忙。"
在《刺客信條:大革命》開發過程中,開服團隊使用的是傳統的 3D 建模軟件,而不是傳言中的 3D 掃描技術。通過現場拍照和搜集資料,Caroline 的團隊一點點将不同的碎片化信息逐漸拼湊整合,并像完成解密遊戲一樣還原出巴黎聖母院的全貌。
這也是因爲從一開始,制作團隊追求的就并非是學術意義上的 " 毫米級還原 "。與之相反,爲了玩家的遊戲體驗,甚至還要故意做出與現實不同的改動。最終的目标是在《刺客信條:大革命》中呈現出一個符合玩家遊戲體驗的 " 完美幻覺 "。
比如 Caroline 團隊在室内二樓增加了橫跨建築内部的纜索,方便玩家随時跨越兩側的走廊或是從高處進行暗殺;而建築的外沿,也增加了可供攀爬的嵌闆,讓玩家可以充分利用遊戲中的跑酷機制去探索巴黎聖母院的外牆和頂樓。
當然不能忘了《刺客信條》标志性的 " 信仰之躍 " 和用來讓角色安全落地的 " 草堆 "。Caroline 提到,在法國大革命的年代,巴黎聖母院被人們當做倉庫來運作,因此在室内放置幹草堆也不會顯得突兀。" 我們甚至還放了一些羊在教堂裏面。"Caroline 打趣地說。
另一方面,因爲聖母院的一些細節受到版權的保護,無法輕易用于商業用途。新的改動如何不讓玩家出戲,就成了一個新難題。
" 從玩家角度來說,我們的改動實際上應該是不明顯的,玩家并不會察覺到哪些是聖母院中本身就有的,哪些是我們重新創作出來的。" Maxime 如此描述。
如聖母院中标志性的 " 玫瑰窗 ",遊戲中的玫瑰窗和現實中的其實有着些許的出入,但原物獨特的美感依舊被保留了下來。
現實中的玫瑰窗(上)和遊戲中的(下)對比,另外,玫瑰窗在 2019 年中的大火中毫發未損,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Caroline 提到,巴黎聖母院标志性的尖頂是在 19 世紀才被加上的,而《刺客信條:大革命》的故事發生在 18 世紀,因此團隊曾争論過是否要在遊戲中去掉尖頂部分。考慮到在大衆的印象中,尖頂已經是巴黎聖母院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最終尖頂得到了保留并被做成了鳥瞰點。
" 一切都是爲了呈現出一個令人信服的幻景。"Maximum 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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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黎聖母院的複原中,的确有一個數字化的 " 虛拟巴黎聖母院 " 起到了重要作用,也一定程度實現了傳言中的 " 還原到了每一個磚塊 "。
但這個 3D 模型并非由《刺客信條》的團隊制作,而是由比利時藝術史學家 Andrew Tallon 團隊利用激光掃描技術制作的 " 數字孿生 "。
Andrew Tallon 一生掃描過超過 45 個各類古迹,大多是中世紀的哥特式建築
Andrew 團隊使用的激光掃描儀在原理上并不複雜,和如今車輛上流行的 " 激光雷達 " 十分相似。
簡單來說,這個儀器可以發射并接收激光,并根據激光返回的時間計算距離。通過每秒發射接收成百上千的激光束,儀器能逐漸在三維坐标系下建立 " 點雲 "。高級一些的掃描儀不光能獲得距離參數,還可以獲得顔色、光照等數據,直接建立擁有色彩和明暗的模型。
使用 " 點雲 " 來重現聖母院的示意圖(圖片來源 Research Gate)
其中,巴黎聖母院的掃描花費了至少 5 天時間。爲了保證結果的精度,Andrew 的團隊進行了超過五十次掃描,最終獲得了一個擁有十億多個點的 " 點雲 "。在經過專業軟件的處理後,點雲會被轉化爲 3D 軟件中常用的多邊形,方便進行進一步操作。
遺憾的是,Andrew Tallon 本人因患癌症于 2018 年不幸逝世,并未親眼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被運用到實際的重建複原中。
除此之外,法國政府還召集了 170 多名各類學者專家,涵蓋建築、考古、物理、化學等多個專業,積極地進行着修複的推進工作。巴黎聖母院作爲法國最有代表意義的古迹之一,修複工作自然也得到了政府的高度重視。
常言說得好,術業有專攻。在這樣的專業團隊面前,即使是擅長各類戲說曆史、有專家擔當顧問的育碧,也很難去扮演一個 " 懂哥 "。
不過在力所能及的地方,育碧也的确爲巴黎聖母院的重建做出了自己的貢獻:在火災發生後,育碧第一時間向重建工作捐贈了 50 萬歐元。
而且,《刺客信條:大革命》在另一個方向上發揮了餘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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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2019 年的火災發生後,育碧開啓了爲期一周的《刺客信條:大革命》的免費發放。參與的玩家可以在自己的 Ubisoft Connect(原 Uplay)賬戶中永久解鎖遊戲,進入《刺客信條:大革命》,前往巴黎聖母院進行一次 " 賽博旅遊 "。
此外,由 Melanie de Riberolles 帶領的 VR 團隊也根據《刺客信條:大革命》中的 3D 建模,制作了免費的 VR 觀覽遊戲《巴黎聖母院:重返時間之旅》(Notre-Dame de Paris: Journey Back in Time)。遊戲提供了 8 分鍾左右的觀覽體驗,玩家可以從大門進入,通過第一人稱近距離觀察巴黎聖母院,并在最後乘坐熱氣球俯瞰巴黎全景。
這一體驗項目于 2019 年世界遺産日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首次亮相,并曾被選入西南偏南虛拟影展 ( SXSW Virtual Cinema ) 的 2020 年精選作品集。
這些舉措不僅讓玩家有了重新 " 拜訪 " 巴黎聖母院的機會,也讓更多的人認識到了巴黎聖母院的價值,也算是給重建工作做了一次宣傳。
法國政府的複原團隊也找到育碧,試玩了《刺客信條:大革命》和上文提到的 VR 體驗。由于育碧的實時 3D 渲染技術屬于世界一流水平,制作團隊又對于 " 大衆想要看到怎樣的巴黎聖母院 " 下了一番功夫去研究,《刺客信條:大革命》中的巴黎聖母院側面反映了大衆對于這一地标建築的預期。
遊戲不能像學術複原那樣成爲施工時使用的精準藍圖,卻也是個非常有用的參考對象。
之後,基于讓 - 雅克 · 阿諾導演的災難片《燃燒的巴黎聖母院》,Melanie 的團隊也制作了一款 VR 逃脫遊戲《拯救燃燒的巴黎聖母院》。通過第一人稱的視角,讓玩家沉浸體驗一線消防員在火災中面臨的危險、和拯救巴黎聖母院的努力。
據 Melanie 回憶,曾在火災一線奮戰的消防員也被邀請前來嘗試。他們認爲遊戲重現了火場的聲音和細節,通過操作與火災對抗的部分也讓人仿佛回到了火災現場,一些人甚至有些情緒激動。
在慶祝重新開放的儀式上,人們對這些冒着生命危險與火災奮戰的消防人員們表示了敬意和感謝
在巴黎聖母院重新開放後,《刺客信條:大革命》開啓了 1.5 折的史低折扣,育碧也放出了慶祝巴黎聖母院開放的視頻,邀請玩家和《刺客信條:大革命》的主角亞諾一起重返巴黎。
結語
作爲一名玩家而言,我個人也無比渴望電子遊戲能在不同的領域都做出貢獻。這不僅是對 " 玩物喪志 " 等指控的一次有力回擊,也是充滿詩意和浪漫的叙事。
不過歸根結底,電子遊戲的目标還是娛樂玩家。就像育碧的開發者們提到的那樣,《刺客信條:大革命》中巴黎聖母院的目标是構築一個完美的 " 幻景 ",讓玩家感到身臨其境,在這之外的貢獻隻能說是意外之喜。
在過去幾年中,我們見過太多遊戲因爲追求場外因素而變得 " 不純粹 ",最終變得不好玩。對于玩家來說,還是更希望遊戲能回到純粹的有趣上面。
《刺客信條》并沒有成爲巴黎聖母院重建的關鍵要素,但這樣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