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凡人歌》是一部都市情感劇,隻是如今的都市青年,所面臨的環境和選擇變得更加複雜。在這個信息爆炸的快節奏世界裏,我們讓 " 成長 " 變成了一種托詞。當人人亟須一場 " 逆生長 " 的時候," 逃離 " 就成了 " 棄車保帥 " 的關鍵抉擇。
作者 | 段志飛
編輯 | L
題圖 | 《凡人歌》
當下的影視劇,往往反映着社會情緒。9 月份熱播的《凡人歌》,就很值得拿出來咀嚼,故事裏主人公們的生存困境,說是眼下一個個普通人的真實寫照,一點也不爲過。
中年失業、家庭主婦回歸職場、大廠内卷、生育焦慮等社會話題,全都集中在同一部戲裏。有人銳評其過于标簽化、不接地氣," 現實中的情況比劇情裏要複雜糟糕得多 ";也有人代入自身處境,在當中找到了共鳴。
(圖 /《凡人歌》)
一句 "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 ",唱進了無數人的心裏,但今天我們的生之所求并非一碗 " 雞湯 ",電視劇《凡人歌》之所以抓住人心,在于其提供了并非單一的 " 逃離 " 範本。或許,我們需要的不是故事,而是一場屬于自己的 " 逃離 "。
" 逃跑文化 " 戳穿了誰的遮羞布?
前段時間,文藝界集中出現了一種 " 逃跑文化 "。作家李穎迪的新書《逃走的人》,登上了圖書銷售的熱門榜;根據 50 歲阿姨自駕遊真人故事改編的電影《出走的決心》,也在院線上映後收獲了不少好口碑。" 逃 " 成了關鍵詞,它在我們的周圍迅速流行起來。
當然,還有不提 " 逃 " 字,但是從頭到尾都在講 " 逃離 ",以及呈現社會情緒本來面目的《凡人歌》。這部劇改編自紀靜蓉的都市現實主義題材小說《我不是廢柴》,自從播出後就被觀衆打上了 " 現實主義恐怖片 " 的标簽,并稱 " 很少有人能從這部劇裏全身而退 ",隻因每個人都可以從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關于 " 逃 " 的話題或許并不新鮮,我們也不難分析其背後深層次的社會原因,隻能說出現在今時今日,顯得有些恰如其分。《凡人歌》毫無疑問是近兩年所有影視作品中,最貼近現實生活的作品,也是最大膽敢于提出問題、從側面記錄時代的作品。
(圖 /《凡人歌》)
三對 30、40 歲的戀人、夫妻生活在北京,被經濟低迷的大環境圍追堵截。當了五年全職家庭主婦的沈琳,在丈夫那偉失業後,重新回歸職場卻頻頻碰壁。二胎嗷嗷待哺,房貸月月逼近,無奈之下,他們隻好将原來市裏的學區房出租,舉家搬去了河北燕郊,開始 " 消費降級 ",丈夫送起了外賣,妻子賣起了鹵貨。
一提到這,想必很多人就有了同感——在經曆了某段時間的裁員潮之後,求職和賺錢變得越來越難,維持現有階層也越來越吃力,無論是曾經的企業高管,還是名校畢業、留學歸來,都隻能退往生活的洪流之處。人們隻能咬咬牙,即便不爲自己,也爲了自己最在意和想要守護的人。
如此看來," 你我皆凡人 " 反倒是有了些諷刺的意味。平凡和苦難本身并不值得贊揚,反倒是那些身在平凡和苦難之中,展示出生命韌性的人,更值得也更應該被記錄。原作者或許想表達的是這一點。
每個人都有 " 逃 " 和 " 不逃 " 的權利
除了以家庭爲單位的 " 逃 ",從家庭、婚姻、兩性關系裏 " 出逃 ",所體現的則是更爲隐晦的結構性社會問題。
比如沈琳的弟弟沈磊,從小鎮做題家,一路突破重圍,成爲首都某中央直屬機關的公務員,即便擁有北京戶口,但月薪八千、沒車沒房的現實條件,令他的婚姻生活面臨着一道無法跨越的階級屏障,即便每天可以暫時擁抱歲月靜好,但是卻經不起長期的規劃。
《凡人歌》主人公沈磊(秦俊傑 飾)。(圖 /《凡人歌》)
要說電視劇《凡人歌》裏最大的争議,恐怕就是沈磊和謝美藍的夫妻矛盾。兩人從青蔥校園一路走到修成正果,再到 " 十年之癢 "。每天工作出沒在 CBD 的謝美藍,對生活、對自己都有更高的要求,反觀沈磊則更安于現狀。人生态度漸行漸遠的兩個人,最終隻能離婚。
年過三十,謝美藍的 " 生育焦慮 " 并非空穴來風。大城市高昂的育兒成本,和無法企及的安定生活,令他們從婚姻關系中各自清醒,一個年輕的家庭隻能在掙紮中半路夭折。作爲生育主體的謝美藍,最先意識到這一點。
這段關系的變奏,足以令無數人将自己代入其中。對于謝美藍不告知另一半獨自流産,有人理解,也有人說其冷血;對于沈磊不願意直面問題、逃避現實的性格,有人批判,也有人同情。然而,現實中沒有人是完美的,影視劇中也不例外,在放大劇中人物缺陷的同時,也給争議的雙方提供了各執一詞的 " 把柄 ",甚至還有向兩性話題 " 愈争愈烈 " 的趨勢。
《凡人歌》主人公謝美藍(陳昊宇 飾)。(圖 /《凡人歌》)
故事的講述者爲大家呈現了一場被結構性社會問題所破壞的婚姻,以此解釋了爲什麽在如今這樣一個 " 性蕭條 " 的社會裏,婚姻變得越來越難。其實我們大多數人,本不缺乏開始一段愛情的能力,隻不過善始并不一定能善終,婚姻就成了不得不 " 計較 " 的産物了。
最後,謝美藍從一段注定失敗的婚姻裏逃離,勇敢地去迎接新目标帶給她的挑戰;沈磊也下定決心逃離了社會運轉的機器,找到了他真正想要的田園生活和公益事業。不得不說,比起過去都市劇所主張的 " 破鏡重圓 "," 逃離 " 似乎成爲了一種新的政治正确——換一種生活,換一個思路,人生還得繼續走下去。
(圖 /《凡人歌》)
現實生活中也存在另一種可能,那就是一段正常婚姻關系裏的兩個人,會對雙方共同所處的環境進行分析,并且有效溝通,提前規劃,抵禦風險。如果 " 逃跑 " 是每個人的權利,那麽 " 不逃 " 也應該被留在選項之中。
逃離 " 期待 ",握緊 " 拳頭 "
如果要分析《凡人歌》這部劇裏的人物設定,會發現其巧妙之處,不僅是六個人物的六種人格,同時也是兩性關系從戀愛,到婚姻,到家庭三種不同的階段。處于戀愛階段的李曉悅和那隽,沒有法律和道德的約束,能夠更大程度地在這段關系裏做自己,所以他們的行爲和動機,都有一種踏入風暴之前的 " 冷靜 "。
那隽放在現實中,是典型的 " 卷王 " ——北大本科、清華碩士、年薪百萬的大廠程序員。光是這些标簽還不夠,他還是個加班狂,在辦公室有折疊床,經常連軸轉。爲了保住飯碗,他每天跟時間賽跑,生怕 " 被拍死在沙灘上 "。
《凡人歌》主人公李曉悅(章若楠 飾)。(圖 /《凡人歌》)
與那隽完全相反的是,女友李曉悅不是一個有規劃和抱負的人,但對擁有私人時間很看重," 玩 " 才是她人生的第一大事,工作隻是她體驗人生的方式。也許是因爲人會在潛意識裏尋找缺憾和理想自我缺失的部分,所以很容易被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吸引。
有人說編劇給他們配錯了對,這部劇就是靠着這些不合适的關系,拉拉扯扯了幾十集。這樣的推斷其實經不起推敲。試問現實生活中,能有多少合适?我們又有多大概率能遇到雙向奔赴的關系呢?那隽和李曉悅無數次地分手複合,再分手再複合,發現彼此還是改變不了對方,讓對方嵌入自己的人生規劃和人生态度,所以他們最終也隻能繼續行進在各自的道路上。
從戀愛中 " 逃離 " 的沉沒成本或許并不算高,但更重要的是,我們每個人都得重視自身的感受,對自身負責,改變他人最奢侈,改變自己才最劃算。消除對他人的期待,從執念中逃離,從他人對自己的期待中逃離,其實都是這部劇開放包容的地方。
(圖 /《凡人歌》)
說到底,《凡人歌》是一部都市情感劇,隻是如今的都市青年,所面臨的環境和選擇變得更加複雜。在這個信息爆炸的快節奏世界裏,我們讓 " 成長 " 變成了一種托詞。當人人亟須一場 " 逆生長 " 的時候," 逃離 " 就成了 " 棄車保帥 " 的關鍵抉擇。
在故事的結尾,那偉爲了追債,同對方撕打之後說:" 我就是個屁!隻要我屋裏那幾個好好活着就行!" 對方諷刺他 " 這個世界上多的是像你這樣的凡人 ",那偉笑着說:" 那這個世界就還不賴!"
當一切辦法都用盡之後,所幸我們還能握緊 " 拳頭 "。
校對:遇見;運營:小野;排版:菁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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