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 梁靜茹演唱會 " 沖上熱搜。
一直想報複性狂刷演唱會但手氣差到什麽票都沒搶到過的我,順勢就點了進去。
結果,冒出來的卻是這樣一堆詞——
" 倒嗓 "" 退票 "" 遭罪 "……
視頻裏的魚姐唱着《燕尾蝶》,上氣不接下氣,幾度破音,演的仿佛是在 KTV 丢人的我。
視頻隻有 30 秒,但我甚至不忍心看完,中途就退了出來。
直白點說,這就是一個大型翻車現場。
其實有關注她這些年新歌的聽衆便知道,她的嗓子機能在退化,功力早就不比從前。
這車禍确實沒什麽可狡辯。
但我在其中看到的,更是我們這一代青春的散場——
其實我們曾熱愛過的那些聲音,都已經過了自己最繁盛的時代。
今年唯一看成的是蔡依林的廣州場巡演,看完之後在深夜的大街上平複了許久,好像伴随十幾年的一場夢終于成真,也終于落幕。
如今,她們還堅挺在舞台上,但或是自身,或是環境,很多東西都已不如輝煌那時了。
這也是爲什麽時至今日,我們還在回憶華語樂壇被港台天後統治的那些年——
百花齊放,各有姿态。
長大之後再和姐妹茶餘飯後聊天,嘴裏常挂的除了那些影視圈大小花旦。
還有一個被稱作 " 四大三小 " 的天後矩陣。
蔡依林、蕭亞軒、孫燕姿、梁靜茹
王心淩、楊丞琳、張韶涵
千禧年後,台灣文娛熱度空前,這群藝人們霸占着各大媒體頭版頭條。
飄那一輩的青春,是 MP3 裏全民能跟唱的華語熱單,是劇情灑狗血、台詞笑掉牙的台灣偶像劇。
那時我們追星,除了周董、JJ、陶喆 …… 還有蕭亞軒。
02 年,蕭亞軒的《愛的主打歌》像一陣旋風席卷了大街小巷、電視廣播。
MV 裏她的街頭風造型,直擊了我青春期那顆想當時髦女郎的心。
髒辮、工裝褲、大耳環、流蘇背心 …… 現在看來還是時髦得很超前。
但這還不是最驚豔我的時期。
第二年發行的《第五大道》,Elva 走在紐約最繁華的街道上,擁抱着曼哈頓冬日裏的感性。
恣意又自信,一眸一笑皆是風情——
那時候的她音樂做得出色,更有作爲天後的松弛和自若。
現在再看,我還是會爲這種張揚的姿态而動容。
再想到如今這樣挫敗、傷感的 Elva,心裏的疼惜更無從說起。
也就是同一年,剛經曆完雪藏與合約風波的蔡依林涅槃重生,殺回了大衆視野。
《看我 72 變》一改老東家打造的鄰家女孩形象,變身成了穿梭數碼時空的百變少女,是我們這代人的童年芭比。
彼時,專輯最大的賣點是 " 周董 + 方文山 " 的左右護法。
然而我認爲這場蓄謀已久的翻身仗,還靠 Jolin 自己做到了 " 破局 "。
她更早期的音樂其實也好,隻是甜美清純,展示不出她的野心。
而《看我 72 變》獨具一格的異域風情,直接開啓了接下來幾年華語樂壇風潮。
從此 Jolin 以巨星之勢扶搖直上,張張大賣。
時至今日,她還是華語樂壇站得最穩的巨星之一。
" 四大 " 中還有一位也是以巨星之态降生樂壇——
" 冷門歌手 " 孫燕姿。
《天黑黑》唱着對成長的疑惑,對愛情的追逐,以及遍體鱗傷後仍要前進的不屈。
在鋼琴背後的孫燕姿,是一代人青春的縮影,有點青澀無助,但始終執拗堅持。
我還很喜歡《我要的幸福》中她所唱的那句 " 生活像等待創作的黏土 "。
這也許是新千年最有成長感的歌詞比喻。
我們常常自視爲塵土,但換個角度,這不也象征着可塑?
我們愛孫燕姿,愛的正是她這種專注于自我成長的拽酷姿态。
獨特的音樂性格,也助她成爲了 " 四大 " 裏的第一位金曲獎歌後。
與此同時,同爲 " 四大 " 的梁靜茹就沒那麽幸運了。
金曲獎陪跑六次,近 20 年來每回都在台下表演 10 秒 50 個表情的無限期待。
卻總是撲空,見證别人的加冕。
但論 " 養老保險 ",魚姐的爆款數量從沒輸過任何人。
我尤其喜歡喜歡 04 年到 07 年她的四張專輯表達的心迹——
《燕尾蝶》是岩井俊二式的爲愛撲火,《絲路》感慨的是愛情如遠行沒有捷徑可走,《親親》是珍惜愛情當下的體驗。
再到《崇拜》,她唱的是 " 我存在在我的存在 "" 所以不再爲愛而愛 "。
恰似一本成長冊,她的音樂不僅記錄着自己的蛻變,更陪伴着一代人青春期的成長。
從爲愛而迷惑,到因愛而豐滿。
如果說 " 四大 " 更把音樂當安身立命之本,那麽," 三小 " 便是雙重賽道。
她們的偶像特質更爲明顯。
當然,比起現在大把金子堆起來的愛豆,她們的實力和作品厚度仍不容小觑。
正逢台偶盛世," 三小 " 人均兩三部爆劇。
90 後的青春缪斯,是冒失又執著的 " 烏龜妹 " 成曉詩,是敢愛敢恨的寶茱姐,是沒有一點公主架子的小麥。
那時,坊間有個更響亮的名号叫 " 四大教主 ",分别是 " 甜心教主 " 王心淩、" 可愛教主 " 楊丞琳、" 電眼教主 " 張韶涵和 " 流行教主 " 蔡依林。
你問爲什麽 " 這裏也有蔡依林?
問就是太紅了,在 " 三小 " 巅峰期之際,蔡依林的人氣仍高居不下。
" 三小 " 被台娛稱爲 " 唱片時代最後的餘晖 "。
在那個盜版音源橫行的年代,她們是最後三位能在台灣本土實體賣過 15 萬級的女歌手,同時還擁有多張亞洲銷量破百萬的專輯。
要知道,那時候可沒有什麽 20 元一張的數字專輯。
當下的粉圈撕 X,和上一代人相比,簡直像過家家。
四大三小的影響力,絕對是跨代際,也跨文化的。
就說王心淩的《愛的天靈靈》。
MV 裏大玩萬花筒拼貼視覺,至今看來仍然新鮮可愛。
如今回味,更是提前預判了 10 年後各路 K-POP 女團的視覺審美。
除了有銷量、作品、獎項的三層護體保身之外," 四大三小 " 有的是走出華人圈的星光和話題度,是東亞流行音樂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巅峰期讨論度不亞于早前的 J-POP、之後的 K-POP。
那些年在她們身上發生的一樁樁事件,是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甚至有的變成了現象級的流行文化。
其中最爲著名的當屬 " 淋文化 ",也是千禧年後規模最大的亞文化之一。
也許你并不知其爲何物,但你一定聽過 " 天了噜 "" 惡熏 "" 笑 cry"" 靴靴 " 以及最精髓的一個 " 惹 " 字。
如今互聯網仍在流行的語法,實際上來源于蔡依林早年遭受的網絡暴力。
當年各家粉絲鬥得最兇的時候,蔡依林是衆矢之的,她的台式口音被化用成一系列網絡用語,她的各種傳聞被添油加醋成各種黑料。
尤其是 07 年的一場《地才》演唱會,更爲黑粉提供了大量素材,鋪天蓋地的滑稽表情包充斥全網。
直到 18 年,遭受互聯網侵擾長達 10 年的 Jolin,發布了一個核彈級 MV。
在《怪美的》的 MV 裏,她重新穿上藍色的 " 地才裙 ",将黑粉做成表情包的場景一一複刻,并在最後擁抱了自己,與 " 淋文化 " 和解。
要知道,她要面對的不僅是一件衣服、一段舞蹈,而是曾伴随自己十幾年的黑暗。
但她還是做到了。
應該說,這也成爲了她最耀眼的天後瞬間。
自此," 淋語 " 終于卸下了醜惡的一面,脫胎爲一種彰顯個性與特别的标識,尤其爲少數群體所熱衷。
她既是爲自己說話,更是爲全世界的少數人群發出聲量。
恰如她歌中所唱:過去坑疤的,讓我站穩了。
這句話用在王心淩身上,其實也十分貼切。
12 年,王心淩卷入臭名昭著的 " 美工刀事件 "。
當時媒體拍到她和男星姚元浩的約會畫面。而僅僅幾天前,姚元浩還和 " 吃兔兔 " 的隋棠打得火熱。
彼時始作俑者躲在背後遲遲不敢回應,王心淩則幾乎已被坐實 " 小三 " 身份。
而隋棠又突然跳出來,對着媒體如是說道:" 我的心真的好像被那個美工刀,在一筆一筆地割着。"
爲什麽一定要是 " 美工刀 " 呢?
那時隋棠的《犀利人妻》熱播,劇中她飾演的人妻被小三拿美工刀割腕逼宮,她顯然是有意炒作。
" 美工刀 " 言論一出,結合她銀幕上的良善人妻形象,大衆紛紛站隊于她。最終結果就是這場風波讓王心淩籌備已久的首場小巨蛋演唱會遭到了撤資,被迫腰斬。
而知道多年後故事的實情才有了下文:其實當時隋棠在拍攝《犀利人妻》時與演員王宥勝生出情愫,當時也已和姚元浩分手。
當這一醜聞卻如幽靈般糾纏了王心淩整個巅峰時期,讓她苦不堪言。
直到 2018 年,她決心重新出發。
新專輯中的《大眠》唱的是痛徹心扉的舊愛,獻給的是被虛度的青春,但她說 " 等夢完醒來,再去收拾殘骸 ",多年之後,仍帶着不顧一切的熱烈。
至于另一首歌《劈你的雷正在路上》,顧名思義,這首歌獻給的是惡意栽贓、污人清白的小人。
更幽默的是,你還記得《浪姐 3》時王心淩的自我介紹嗎?
" 我的刀功很好 "。
多年之後,她以脫胎換骨,也準備好了以新的姿态面對風浪。
現在看來," 四大三小 " 哪一個不是經曆風吹雨打後,還能煥發新生的?
她們習慣了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上生存,也見慣了流行巨星被主流聽衆捧上神壇又跌落谷底的大場面。
現在的華語女歌手難當 " 天後 " 其名,不僅是唱片時代已盡,很難再複刻 " 四大三小 " 的星光熠熠,作品質量和經曆沉澱也遠遠不夠。
那才是衆神雲集的時代,除卻四大三小,張惠妹、劉若英、蔡健雅、S.H.E……
哪一個說來不曾是壓倒一片的名字?
恰恰是魚姐這次的倒嗓争議,讓我意識到,我們的青春記憶正在折損。
我們與當年的自己不一樣了,她們亦是。
哪怕大家都在戲谑 " 冷門歌手 ",孫燕姿也已經遠離高産期;
哪怕張韶涵從未淡出樂壇,也沒什麽人有印象她後來唱過什麽歌;
哪怕所有人都在疼惜蕭亞軒,她也在低谷裏獨自徘徊了太久;
哪怕有再多人重新愛上王心淩,她一人也難以重現當年的樂壇盛況;
哪怕我們長到了能夠還她們一張當年欠下的門票的年紀,她們唱出的也可能不再是記憶裏的那些歌。
且,它們還在持續淡去。
我忽然明白,那些記憶裏從未老去的聲音,原來有一天會真的再唱不動。
童年時我的那張聽到嘎吱響的盜版精選,早就随着家裏最後一台 DVD 機的報廢而消失了。後來的我天天握着入睡的 MP3,也在某一個夏夜裏壽終正寝,再發不出任何動靜。
那時的記憶好像特别純粹,冰棍,風扇,蟬鳴,星空。
人們的按鍵手機鈴聲是《最初的夢想》,電視裏一直在唱《暧昧》和《左邊》,盯着千千靜聽的視覺特效可以消磨一個下午。
那時候好像經常聽着魚姐的《甯夏》迷迷糊糊睡着。
知了也睡了,安心地睡了。
然後,我們就忽然來到了此刻。
不知道是我這一覺睡得太久,還是這個夢太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