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燃原創
作者 | 李秋涵
編輯 | 魏佳
在吐槽一部爛片的功力上，國内外網友是不相上下的。
豆瓣上，有觀衆吐槽《蟻人 3》，" 各個環節都像流水線拼接出來的，看不到絲毫創意和新鮮感。" 在全球最大的電影數據庫 IMDb 上，外國網友也不留情面，有人直言《蟻人 3》是 " 沒有靈魂的廢物 "，感歎 " 漫威真的跌倒了，起不來了 "。
漫威失靈了。
近日上映的電影《蟻人與黃蜂女：量子狂潮》（以下簡稱《蟻人 3》）和《黑豹 2：瓦坎達萬歲》（以下簡稱《黑豹 2》），是漫威闊别三年半重回内地市場的兩部作品，面臨着票房和口碑的雙重失利。
根據貓眼專業版數據，截止到 2 月 22 日，《蟻人 3》同步北美上映 6 天，在内地票房爲 1.6 億元，被預測最終票房不超過 3 億元，不及第一、二部票房的一半，《黑豹 2》上映 16 天，受口碑及已經率先上線流媒體的影響，内地票房僅勉強破億。
豆瓣上，《蟻人 3》評分 6.1 分，《黑豹 2》評分僅 5.4 分。在國外，口碑也不算好，《蟻人 3》在 IMDb 上評分 6.6 分，《黑豹 2》評分 7.0 分。
2019 年《複仇者聯盟 4：終局之戰》（以下簡稱《複聯 4》）上映時的盛況還在眼前。當時首映零點場的票房就有 1.79 億，觀影人次達 304.4 萬，創下記錄。有觀衆記錄下了當時的盛況，每出現一位英雄，在場的觀衆一起自發歡呼鼓掌，讓看電影變得像看演唱會一樣熱鬧。
時隔三年半回歸，世界變了，漫威也變了。
漫威宇宙目前被分爲了 6 個不同階段，《複聯 4》爲前三個階段畫上圓滿句号，到了第四階段，新片除《黑豹 2》外，都缺席了中國市場，同時，過度依賴視效和俗套的超級英雄故事模闆，這一階段的影片内容質量，也都乏善可陳。
"《複聯 4》裏漫威要把前 10 年挖的坑全埋上，圓觀衆的夢，結果真的全都給填上了，觀衆肯定是爲之叫好。但現在，觀衆不知道新電影埋的坑意義在哪裏，也不願意等，失去了觀影趣味性，離垮就不遠了 "，一位行業人士表示。
《蟻人 3》《黑豹 2》敗北，觀衆不是當年的觀衆，漫威也已經不是當年的漫威了。
（以下内容涉及劇透。）
《蟻人 3》《黑豹 2》，就這？
過往超級英雄單人電影，在内地票房動辄 5-10 億，相比之下，《蟻人 3》《黑豹 2》成績實在不算樂觀。
不過兩部影片的敗北，釋放出的意義不同。
先說更早上映的《黑豹 2》。它講述了黑豹特查拉去世後，瓦坎達公主蘇睿快速成長，帶領瓦坎達人民對抗海底王國，保衛瓦坎達的故事。
相比于傳統的超級英雄電影，故事不算套路，但難以讓一部分觀衆買單。" 作爲緬懷黑豹的電影還不太夠，作爲講述新黑豹成長的電影，又有點稀裏糊塗的。更随意的是兩個國家的大戰，從打到不打都挺莫名其妙的 "，豆瓣上有觀衆表示。
《黑豹 2》遇到的問題也多。
首先，《黑豹 2》已經于去年 11 月在美國上映，并且随後上線流媒體，部分觀衆已經搶先觀影。其次，有新老英雄交接帶來的問題，由于《黑豹 1》主演因病去世，《黑豹 2》将原本是配角的蘇睿設置爲主角，想讓她挑大梁，" 有點沒扛起來 "，一家影院的經理弓水表示。再者，《黑豹 2》中有部分戲份發生在海底王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剛上映不久的《阿凡達 2：水之道》，也讓觀衆沒有了觀影新鮮感。
弓水同時也是一個漫威迷，他告訴深燃，《黑豹》系列在國外的政治意義大于票房本身，同時，很難直接評價《黑豹 2》是爛片，" 這更像是一個劇情片，而不是漫威超級英雄電影 "。
再加上在漫威系列裏，《黑豹》系列在中國内地本就不算吃得開，《黑豹 1》票房爲 6.62 億，是漫威第三階段 11 部影片裏票房最低的。總之，盡管看起來獲得了 5 項奧斯卡獎提名，刨除内容本身的問題，《黑豹 2》在内地票房不佳不讓人意外。
但作爲漫威宇宙第五階段的第一部電影，《蟻人 3》的敗北，就不一樣了。
《蟻人 3》才算是漫威回歸内地市場的第一部作品，北美與内地同步上映，内容也花了大功夫。主演接受媒體采訪時就提到，前面兩部是獨立的，規模較小，沒有其他漫威電影裏的那種大場面，但 " 這次真的就是一部大片，還出現了新的征服者‘康’，開啓了新的階段 "。
《蟻人 3》劇照
但就是這樣的影片，引來了大量觀衆吐槽。
80 後漫威迷菲哥是從大學時的第一部漫威電影追到了現在的粉絲，他對深燃表示，看《蟻人 3》時自己不停打瞌睡，" 劇情從頭無聊到尾 "。
它講述的是蟻人斯科特一家人誤入量子領域，和第五階段最強反派 " 康 " 對抗的故事。還是好萊塢經典三幕式叙事結構，熟悉的配方，讓觀衆閉着眼睛就能猜到劇情走向。
這部電影内容本身，可以說是一個缺乏矛盾助推力的故事。斯科特一家卷入量子領域後走散了，他們需要找到彼此，接着是要救出被反派康挾持的女兒，最後是和康對抗，逃回現實世界。每一步劇情助推力都俗套又牽強。
不僅如此，最重要的反派康，刻畫的也不出彩。此前菲哥在 Disney+ 上線的劇集《洛基》中就看到了康，" 他是一個超越滅霸的反派，是漫威第五、六階段的終極反派，大家抱以很高的期待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在《蟻人 3》裏的康，能力時強時弱，讓人無法理解。
更重要的是，被漫威賦予開啓新階段任務的《蟻人 3》，把《蟻人》原有的特色也丢了。
這系列在漫威宇宙中是相對平民化、合家歡的角色，在微觀世界和人類真實世界的反差中，構建出戲劇效果，但在《蟻人 3》裏，追求大片大場面，和其他漫威作品趨于同質化，過往的趣味也蕩然無存。
國外有影評人表示："《蟻人 3》不是糟糕喜劇的一個例子。它是糟糕的戲劇、糟糕的科幻小說，浪費了其中的每個人。"
這意味着在持續轟炸下，" 觀衆對特效大片已經明顯審美疲勞，靠特效征服不了觀衆了 "，關注海外市場的愛夢影業 CEO 雷鳴對深燃表示，現在觀衆看電影，需要故事的人物有意思，有代入感，影片最後不光是主角解決了反派，解決了危機，人物自身也要有一個成長，但這樣的人物塑造本就是漫威的弱項，" 而這兩部電影，人物連内心的困惑都沒有，所以沒有真正走入觀衆的情感世界，并打動觀衆 "。
漫威脫節
在 2019 年《複聯 4》創造輝煌後，漫威已經讓影迷失望很多次了。
它開創性的将超級英雄聯動，打造出了一個 " 宇宙 "，還分爲了不同階段。第一階段是 2008 年上映的《鋼鐵俠》到 2012 年上映的《複仇者聯盟 1》，第二階段是 2013 年上映的《鋼鐵俠 3》到 2015 年的《蟻人》，第三階段是 2016 年上映的《美國隊長 3》到 2019 年的《蜘蛛俠：英雄遠征》。這三個階段也被合稱爲 " 無限傳奇 "，也就是内地觀衆所熟悉的漫威宇宙。
在規劃裏，第四階段至第六階段，漫威進入 " 多元宇宙傳奇 "。
進入 2020 年後，第四階段，漫威就陷入了口碑争議。這階段一共有《黑寡婦》《尚氣與十環傳奇》《永恒族》《蜘蛛人：英雄無歸》《奇異博士 2》《雷神 4》《黑豹 2》7 部作品。豆瓣評分均在 6 分上下，IMDb 也僅集中在 6、7 分。
在《複聯 4》後，" 已經把影迷們的預期拉得非常高，特效再怎麽做，也很難好到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步 "，菲哥表示，更重要的是，" 這階段的幾部電影，劇情都拉跨 "。
比如《雷神 4》裏主角們大部分時間都在插科打诨，被影迷調侃爲低齡版的超級英雄，劇情像是 " 小孩子過家家 "。《永恒族》也不被漫威迷所接受，這原本是漫威宇宙裏一個承前啓後的片子，信息量龐大，但不适配的内容語言，讓影片口碑大崩塌，評價幾近墊底。
作爲影迷，他感到無奈的是，這個階段的漫威電影，被加入了太多所謂 " 政治正确 " 的内容，已經讓觀影變味了。
與此同時，漫威宇宙作品打造的頻率也越來越快，過往一年一兩部，後來一年兩三部，到了第四階段，已經一年上映三四部，流水線生産，能打磨内容的時間越來越少，質量也就不盡人意。
一系列影片口碑坍塌，還把漫威困境清晰的暴露了出來。
一個是超級英雄青黃不接。
" 很多人還沉浸在鋼鐵俠已經逝世的陰影裏 "，弓水介紹，第四階段是新老英雄交接的階段，如 " 黑寡婦 " 傳給了妹妹，" 雷神 " 傳給了屠神者女兒，還有《黑豹 2》裏出現的 " 鋼鐵之心 "，《奇異博士 2》裏出現的 " 美國小姐 " 等。漫威想用年輕的新英雄，來赢得新觀衆，但這些角色都無法媲美當年鋼鐵俠、美國隊長的影響力。
" 如果要再不看，過兩年看漫威，很多超級英雄都不認識了 "，弓水表示。
一個是觀衆也在青黃不接。
漫威背後的母公司迪士尼，押注 Disney+ 後，對漫威内容的布局，采取了電影院和流媒體雙條線并行的策略。即延續漫威的設定，除了電影，還推出了單人劇集《鷹眼》《洛基》等，" 有的粉絲會去看，但劇集不會像電影上映一樣，有一個爆發的觀影節點，有的人忙起來也不會去看。在漫威的宇宙思路下，這會造成觀影門檻 "，弓水表示。
他舉例，比如《蟻人 3》裏的反派康，" 一些人沒有看過劇集《洛基》，是不知道爲什麽會出現一個康的，觀衆已經跟不上漫威的節奏和思路了。觀衆沒看，就會出現内容斷點，會削弱影片的趣味性 "，弓水表示。
菲哥也提到這一點。漫威用了 10 年，慢慢教育市場，先用不同的超級英雄吸引不同口味的觀衆，再通過《複仇者聯盟》進行聯動，帶動市場，但這三年後，或已經出現觀衆斷層，" 就像一個連續劇，你前面追了 100 集，中間有幾十集沒看，對于一些老觀衆來說，錯過了就錯過了，已經不想去追了。對于新觀衆來說，從中間開始看，也看不明白，也很難提起興趣了 "。
在一些粉絲眼裏，《複聯 4》就已經是漫威 10 年一個圓滿的 " 結局 "，" 除開漫威堅定的擁簇者，這三年已經流失了很多觀衆 "，弓水表示。
漫威的下一個十年在哪？
漫威似乎已經 " 老 " 了。
弓水還記得第一次看漫威電影的情形。當時他和女朋友，也就是現在的妻子，在電影院裏看完一部爛片，剛走出門，看到公告欄上貼着一張海報，寫着 " 鋼鐵俠 " 三個字，他還調侃，" 鋼鐵都成俠了 "。兩人抱着試試的态度看了一場，" 看完我就覺得，哇，好帥！女朋友就喜歡上小羅伯特 · 唐尼了 "。
後來他開始追各類超級英雄大片，2012 年第一次看集結超級英雄的《複仇者聯盟》，" 觀影體驗太爽了，沒想到電影還能這麽拍 "。
當在各類店裏，看到很多鋼鐵俠周邊，他就意識到，漫威已經征服了當時的年輕人。" 即便《鋼鐵俠》上映時，隻是十幾歲的孩子，到《複聯 4》時也都已經二十多歲了，對于很多人來說，在 2019 年那場觀影裏，他們的漫威已經終結了 "。
在他看來，現在的年輕人，很難接受漫威，漫威也更難讓他們看懂了。特效沒那麽抓眼球，依靠蟻人、黑豹這樣的内容，也很難将他們吸引進漫威宇宙的世界。
這也正是一些人所擔憂的。不過從數據來看，現在漫威暫時還沒有失去年輕人基本盤。
根據貓眼專業版數據，《蟻人 3》觀衆中，20-24 歲占比最高，達 30.6%，其次爲 25-29 歲，達 25.5%，《黑豹 2》用戶畫像與其相近。而根據北美票房榜吧，調查顯示，在北美，《蟻人 3》首日購票群體中，18-34 歲年齡段觀衆占比 64%，25 歲 + 男性占比最大，爲 39%，其次是 25 歲 - 男性，占比達 25%，還有 25 歲 + 女性，占比 20%，和 25 歲 - 女性，占比 15%。
很難從這樣的數據裏得出漫威失去年輕人與否的結論。
同時，漫威也在想辦法自救。
比如《蟻人 3》，就請來了《瑞克與莫蒂》編劇，擅長在多元宇宙中穿梭，觀衆也能在劇中看到其過往作品的影子，不過目前來看，這樣的嘗試還不算成功。
比如調整作品的輸出節奏。在迪士尼 CEO 鮑勃 · 艾格回歸後，在 2 月初就發言表示，要放緩旗下一些最爲重磅的品牌系列内容産出速度。
在去年 7 月，漫威負責人凱文 · 費奇介紹了 2023 年即将播出的 5 部漫威劇集，後就有知情者對媒體表示，這其中《洛基》第二季和《秘密入侵》是唯二确定能在年内播出的劇集。即便是《回聲》、《鋼鐵之心》這類已經殺青數月的項目，都不太可能會在 2023 年播出。凱文 · 費奇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就提到作品的數量會更少，間隔的時間會更長。
《洛基》第一季
" 之前 3 個月就出一部漫威電影，太頻繁了。如果重新規劃，一步步踏實走，漫威還有重新回暖的機會，可能不會回到 2019 年那麽瘋狂，但會比現在好很多 "，弓水表示。
在雷鳴看來，漫威要想解決内容問題，還可以嘗試通過類型融合，讓人物本身從内心的角度更豐滿。比如找一個像諾蘭這樣的導演拍超級英雄，或者交權給能創新的導演。" 沿着三幕式，輕喜劇的老路線，漫威已經沒有機會了，這是全球觀衆審美疲勞的問題，不光是在中國有這樣的問題 "。
漫威已經到了不破不立的階段了。
當然，要由此認爲漫威不行了，或許也有些片面。畢竟蟻人、黑豹這兩個超級英雄 IP 在内地本身的号召力就有限。未來更有聲量的漫威大片在國内上映，它的票房如何，或許更能代表漫威宇宙的影響力。
對于漫威新片，" 再拉跨，我還是會去看，但不會像年輕時那麽狂熱了 "，菲哥表示。
* 題圖來源于《黑豹 2》海報。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弓水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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