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最适合冬天看的下飯劇,非美食劇莫屬。
以吃為主題的劇不少,但沒見過這樣的。
全劇共 10 集,每集才 15 分鐘。
說是拍美食,它的菜式都很家常,遠不如美食紀錄片豐盛。
來源 | 彎彎字幕組,下同
拍人,出場人物也屈指可數。
就是這樣一部極簡的日劇,卻讓我覺得像撿到寶一樣驚喜。
講的啥?
劇名即主題——
想做飯的女人和想吃飯的女人。
這部高分日劇,連故事都極為簡單。
簡單到,隻講 " 吃 " 這件事。
先來介紹一下兩位主人公。
由紀和春日,是住在同一棟公寓的兩位獨居女性。
一個愛做飯,總吃不完;
一個愛吃飯,又總不夠吃。
由紀每天雷打不動地倒騰各種菜式,帶飯上班。
自己做飯是可以釋放熱情,但還不能完全使她滿足,因為她始終認為——
就像沒有觀衆,藝術就不複存在一樣
做飯也是,沒有吃這個動作就不成立
由紀的滿足感在于可以大展身手做很多很多美食,讓吃的人誇一句好吃。
因此,她一直想嘗試做大份量的菜。
奈何自己飯量小,家人好友又不在身邊。
愛做飯的由紀缺的,是一個胃口好,能捧場的飯搭子。
而她的鄰居春日,剛好就是不二人選。
不僅飯量大,還吃得香。
一大份疊成小山的蛋包飯,她一個人就能光盤見底。
愛吃的春日最苦惱的是參加工作聚餐,每次都吃得不盡興。
每道菜分到碗裡都不夠塞牙縫,回家還得給自己加餐。
當愛做飯的由紀遇上愛吃的春日,一拍即合。
飲食習慣全然不同的倆人,成為完美互補的飯搭子,開啟因 " 吃 " 結緣的飯桌社交模式。
從漸漸摸清彼此的口味。
到不同飲食習慣的碰撞。
就說吃煎餃,由紀喜歡配點小酒。
碳水愛好者春日,卻有吃餃子配米飯的奇特習慣。
飲食習慣不同又如何?
正好是一次嘗試和交流的機會。
就像由紀試着配米飯,春日也學着配酒。
交換了喜好,解鎖了新吃法。
很平淡,也很真實。
這也是日劇最擅長的地方,以小見大。
能 15 分鐘說完就絕不注水到 1 小時,短瞬又餘韻悠長。
吃飯這麼稀松平常的事,卻能成為兩位女性友誼的開始。
而且,看下去才知道。
一段飯桌友誼,可不隻是分享美食那麼簡單。
" 吃 " 這件事,貫穿整部劇。
但重點不在于吃什麼,而在于人因為吃這件事,産生的情感連接。
由紀和春日搭夥吃飯的過程,映照的是女性之間的相處:
細膩,包容,熨帖人心。
突然得知對方要來做客,暖氣立馬安排。
就算經曆不同,也能出于同一性别的共同困境而彼此理解,互相照顧。
有一回,由紀痛經在家,衛生巾和藥都用完了,便取消了跟春日的飯約。
沒想到過了一會,春日就帶着衛生巾和止痛藥趕過來,還特意備多了點夜用,甚至補鐵的飲料都有。
這真是女生才懂的貼心服務。
盡管春日自己沒有痛經體驗,卻因為朋友深受痛經折磨而變成痛經專家,甚至比由紀本人還上心,用科學的建議引起對方重視。
女性之間的互助,不隻是身體上的體貼照顧,更是心理上的。
當由紀覺得麻煩到對方而開始自省時:" 我不能老把難受挂在嘴邊,要像你一樣堅強才行 "。
沒想到春日這樣回答:
" 雖然我們都是女性,但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雖然我不是你,但我知道你難受,不必逞強,也不必和我一樣。
這部劇的細膩之處就在于此:
它不止講女性互助,也在講女性共感。
後者更強調,女性由于共同的性别處境,更能從心理層面上代入、理解對方。
比起男性如隔靴搔癢的呵護,女性更能給予恰到好處的安慰。
也因此,當春日敞開心扉,開始講述自己缺吃少喝的童年經曆時,另一頭的由紀早已聽得淚流滿面。
既是心疼春日,也感動于自己被對方如此信任。
由紀的敏感,不是向内的自艾自憐,而是向外的,對他人情緒的高敏感。
春日之所以飯量大,除了本身喜歡吃,更是因為她從小受到不公平待遇後的報複性飲食。
她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傳統家庭,隻有父親和弟弟能大魚大肉,自己卻因為是女孩,吃得少幹得多,常常得半夜偷偷起來覓食。
吃不飽,是她童年生活的常态。
由紀和春日看似隻是在搭夥吃飯,實際也是一場心理上的互助。
一頓飯,填飽了胃,更填充了精神上的缺口。
春日把由紀做的飯都吃光,為喜歡做飯的由紀帶來心理上的滿足。
而在春日看來,自己 " 喜歡大吃大喝 " 這一點被由紀接納了,也變得比以前更快樂。
喜歡吃飯和喜歡做飯,都是人性最本能的喜好,和對美食的純粹熱情。
在這裡,更是女孩子之間彼此互補、互相治愈的特性。
後來呢?
兩人都被對方的熱情感染,進而踏出了改變自己的第一步。
春日不再盲目執着于吃飽,開始對美食産生興趣,嘗試做菜,主動提議做南瓜布丁。
女性幫助女性,不是一句口号。
往往是因為女性更懂女性,自然而然就産生了同頻共振的力量。
真正感同身受,才能心照不宣。
不需要多悲壯的情節、多宏大的叙事,對女性來說,這些習以為常的相處細節,更引人共鳴。
到這,這部劇刻畫因 " 吃 " 結緣的女性相處日常,已足夠巧妙。
但它不是閉眼描繪歲月靜好。
它還敏感地揭開了女性在 " 吃 " 這件事上不易被察覺的隐痛。
乍一看都是芝麻綠豆的問題,可世俗眼光就是會給當事人造成不适。
比如,飯量大就給春日招緻了不少尴尬。
和由紀第一次見面,春日提着幾袋炸雞,就被由紀誤會她在家裡開派對,不料那隻是她一人份的晚餐。
盡管沒有惡意,但也傷人于無形。
又如,飲食習慣被指手畫腳。
因為飯量大,春日經常點三份餃子和大份米飯。
明明是按自己的飲食習慣和喜好點餐,卻莫名其妙被愛說教的路人長輩 " 教訓 " ——
餃子不應該配米飯,還是得配啤酒
通常不會一口氣就點三人份的
飲食習慣不同,是可以分享交流。
但每個人的口味不盡相同,飯量大小也因人而異,女性飯量大、口味小衆,怎麼就成了一件被吐槽批判的事情?
說白了,都是刻闆印象使然。
在傳統觀念裡,女性的飯量與道德捆綁,吃得少的女性被認為是優雅的、懂得克制的、不放縱欲望的 " 好女孩 "。
飯量大則相反,被認為與男性相仿,女性氣息淡薄。
當吃飯從人類本能變成群體規訓的一環,就脫離了飽腹和品嘗的自身需求,而成了外界衡量女性是否符合标準形象的标尺,刻闆印象也由此而生。
食量成為女性的困擾。
做飯技能也成為女性的困擾。
盡管由紀隻是單純喜歡做飯,卻常被誇 " 賢妻良母 "。
看到由紀自帶便當,男同事便對着另一位女同事誇她——
你得多跟野本小姐學學
野本小姐以後絕對是個好媽媽呢
類似的恭維話術,在生活中經常能聽到,誇人者往往還沾沾自喜,認為自己誇得對。
殊不知,它同樣膈應人,或者說更加膈應人。
因為把愛做飯和 " 賢妻良母 " 聯系起來,透着的是一股酸腐的父權凝視。
做飯本是一項愛好而已,和喜歡種花、彈琴沒區别。
可在很多人眼裡,卻視它為服務于男性或家庭的一項技能。
而做飯者,則成了純粹的工具人。
一旦将做飯和責任捆綁,再愛做飯的人,碰上對方理所當然的态度也無異于一盆兜頭冷水,瞬間澆滅所有熱情。
更典型的,還有女性外出就餐經常遇到的 " 粉紅稅式 " 待遇。
有一回,春日跟鄰桌一位男性顧客點了同樣的套餐,但因為春日是女性,老闆就自作主張給她的米飯減量。
這不就是一些食堂打飯人員 " 見女手抖 ",自動減量的操作?
當老闆被春日質問時,他笑着回答,坦然的語氣中還帶點邀功的意思。
事後老闆對此的反應也很值得玩味。
愧疚中還帶點無辜,将它解釋為 " 弄巧成拙 "。
言下之意,我料想你要克制飲食保持身材,所以好心幫你減量。
這種 " 無辜 " 的善意背後,不還是對女性應該白幼瘦的刻闆印象在作祟嗎?
無意的冒犯尚且如此,更别提那些真正靠 " 粉紅稅 " 獲利的商家。
有的産品,在吃上做了性别分類。
同樣價格和同樣口味," 爸爸牛排 " 份量卻比 " 媽媽牛排 " 大。
來源 | 微博 @澎湃新聞
還有的産品,美其名曰 " 更适合女性 ",卻在強調 " 操作簡單 " 這種宣傳語中暗含對女性駕駛技術的歧視意味。
這些針對女性的消費陷阱看似貼心,實則也是一種隐含的性别暴力。
幾千年的父權文化使然,這樣的場景依然 " 活 " 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
但普遍并不意味着正确,存在也不意味着合理。
我們都會反對明顯錯誤的偏見。
但對于根深蒂固、多數人習以為常的偏見,總是很難反擊。
就和那位男同事和老闆一樣,看似好意的恭維與體貼,卻是一種暗暗去敏化的冒犯。
敏感是我們特有的武器。
保持敏感。
覺得不适就要說破。
喜歡做飯,隻是單純享受,隻是愛好;
飯量大,也隻是飯量大而已。
想做飯的女人和想吃飯的女人,一拍即合不僅僅是因為吃。
還因為這張飯桌上的兩端,永遠平視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