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微信公衆号:新周刊 (ID:new-weekly),作者:劉車仔,編輯:陸一鳴,題圖來自:AI 生成
" 您這邊是我們的優質客戶,現在我們推出了 ×× 套餐,套餐金額不變,每個月多享受 10G 的流量,另外,網速也給您升級了 ……"
這也許是你經常會接到的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往往親切溫和,讓人感覺優惠力度真的很大。一開始,很多人會答應升級,給出對方想要的驗證碼,确認升級成功。
但這樣的電話越來越頻繁,直到最後很多人壓根不清楚自己手機到底升級了多少套餐。明明每次升級都說是免費,但爲什麽後來話費越來越高了?
如果說熟練使用手機的年輕人還相對容易識别出這樣的 " 陷阱 ",那麽對于居住在小地方的老年人來說,他們的子女大多在外打工,在遇到這樣的情況時,往往沒有抵抗能力。在送流量、送雞蛋、送老人機的轟炸中,他們的手機可能早已在無形中綁定了各種套餐和增值業務。
今年國慶節過後,不少年輕人開始在網上發帖呼籲大家回家一定要查查父母的手機,處在農村、信息媒介素養不高的他們,往往是被各種互聯網手機營銷盯上的香饽饽。不少人回家查了下父母的手機話費才知道,原來老人家的手機綁定了十幾個套餐和增值業務,每個月的話費高達幾百元。
這些隻是營業員的個人行爲嗎?爲什麽運營商打來的電話越來越多?爲什麽我們的手機費用越來越高,而取消合約卻總是那麽困難?爲此,我采訪了多位來自運營商一線工作的前端和後端人員,和他們聊了聊日常工作的邏輯。我發現,他們幾乎被卷進現代工作數字增長邏輯的悖論裏。
今年國慶節回老家,小 Y 無意間聽到媽媽抱怨每個月的話費太高。小 Y 先是在微信上查了媽媽的繳費記錄,發現最多的一次竟然交了 500 多元。
小 Y 馬上登錄掌上營業廳,那裏顯示媽媽的手機開通了十幾個套餐和增值業務。
其中包括 50 元寬帶電視包、50 元自選流量套餐包、全光組網、39 元愛家暢享會員、千兆提速、室内安防、彩鈴等,名目衆多。小 Y 的母親基本不識字,隻會刷刷短視頻," 這麽多服務,一個農村 60 歲老太能用上嗎?" 母親這才回憶起,最近去營業廳辦理寬帶,營業員說了優惠多少錢和返還多少話費,最後隻需要在原來手機費用上加 10 元。
但實際上幾個月來,這個綁定着寬帶的手機每個月都會交将近 150 元的費用。小 Y 拿着媽媽的手機撥打了運營商電話,希望關閉各種不需要的服務,被告知這些套餐和服務有一年、兩年、三年的合約期,提前取消需要付各種違約金。她接着撥通了運營商的投訴電話,結果客服說這些服務都是老人确認過才能辦理的。但明明媽媽當時什麽也不知道,确認是怎麽完成的呢?
今年 11 月,小謝也聽爸爸說最近話費突然變得很多,每個月高達 200 元。查了下話費,她大感震驚,她發現爸爸的手機賬單包含多個名目的會員(大多是非常雞肋的功能),但父親平常用的是老人機,又怎麽會用到這些功能呢?
原來今年 3 月份,運營商的業務員先是打了電話告知父親有個送手機的活動;上門的時候,又帶來了一台老人機,隻說是免費的。在一頓操作下,業務員 " 幫忙 " 下載了某銀行的 APP,接着又 " 免費 " 辦了一張銀行卡。
最後,業務員說原本卡的套餐價格不變,還加了流量,讓父親在卡裏預存了 2000 元話費,并承諾 3 年後會返還。
小謝父親本以爲是 " 占了便宜 ",沒想到最後話費卻莫名漲了幾百。一開始小謝打了官方的投訴電話,客服人員說這個是業務員的個人行爲,與官方無關。後來她又打了三四個投訴平台,最終是在工信部解決了問題。
許多人在向運營商反映問題的時候,幾乎都會被各種話術刁難——不能異地辦理、合約期沒到不能取消,違約金有的高達 2000 元,一般會吓退一些用戶。
在電商平台上,甚至出現了幫解約的産品,售價幾十元就可以幫忙解約。而這些服務,也隻是幫忙找到了工信部進行投訴。
實際上,很多人隻要沒被觸碰底線,并不想花時間投訴,最後總會不了了之。而有一些子女長期不在身邊的老人,碰到這樣的事情,往往也毫無辦法。
阿虎對于這種莫名其妙定制了很多套餐、話費越來越多的情況見怪不怪。他是北方某省份一家運營商的網格員(近年來幾大運營商持續推行網格化運營,全國區域内有數十萬計的銷售、運維經理下沉至網格服務),類似于區域負責人。
他說,前幾天公司裏才有個業務員給老人定制了三百多元的最低消費,但 " 老人家家庭條件很一般 "。
這種定制是怎麽形成的呢?很多人反映隻是接到了個電話,之後就被莫名其妙升級了套餐。阿虎說,現在他們所在地區的後台基本都做了外呼(向用戶撥打電話)的 " 話術優化 "。
比如一個業務員給用戶打電話,大概講了套餐情況之後,會誘導對方講出 " 好 " 或者 " 可以 " 等,系統檢測到就會自動默認是用戶同意辦理,所以這種情況下,業務員可以讓壓根不懂 " 驗證碼 " 的老人成功辦理業務。再極端一點的情況下,他們甚至可以在後台直接調取用戶的身份證進行辦理。我向另外幾個運營商工作人員求證這種情況,他們均表示後台其實什麽都能操作,隻不過現在出于監管,這種情況少了很多。
打電話或者上門讓用戶升級套餐是阿虎最基礎的工作之一,工作原則是 " 套餐隻能升不能降 "。每個時間段,運營商都會在系統裏篩選出一些 " 用戶清單 " 給到子公司,阿虎說," 比如這一批清單裏,用戶的消費在每個月 80~90 元之間 ",他們會想辦法找到突破點,以此設計話術。
如果某個月用戶用盡了流量或者語音通話時長,很快就會接到來自運營商的電話。阿虎說,現在很多人在手機刷短視頻、看電視,很容易一不小心就用超流量。于是業務員會告訴用戶,現在可以升級到一個流量更多的套餐,比如原先是八九十元的檔位,升級之後就是一百元往上,但是他們會承諾套餐一年之内公司會有補貼,等于免費升級,還能多送流量和語音。接着再過一段時間,用戶又會接到電話,這個套餐可能會順勢升級到下一個區間。
他說:運營商承諾的低價一開始的确是真的,但是有一定的期限,過了這個期限就會開始收費," 這是業務員辦理業務萬變不離其宗的方法 "。
現在在廣東某運營商後端做支撐工作的小 P 說,公司的各種業務套餐名目繁多,有好大一張表格,各種業務功能重新組合,功能和權益幾乎都有重合,極具迷惑性,有時候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随着套餐和業務疊加越來越多,很多用戶根本記不清自己訂了什麽套餐,以及什麽時候到期。
除了這種低價的承諾,有時候運營商還會以 " 免費送東西 " 爲誘餌辦理業務。阿虎說,這一招對老人尤其管用。但是每個贈送的東西都在背後标注了價格。比如送老人機,讓用戶以爲白白得了一個手機,結果這個價格已經融在了話費裏,每期分期,算下來這個價格可能比自己買一個手機還要貴許多," 用戶是貪了小便宜吃了大虧 "。
更關鍵的問題在于,這些套餐并不會到期自動取消,到期後不僅會繼續收費,還會恢複原價。但一般情況下,用戶經常到了很久之後才會發現,甚至幾乎沒有察覺。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用戶心理——很多人不看短信通知,一般隻會在欠費的時候充值點錢,隻要能打通了就不管了,對于每個月究竟交多少錢沒有概念,尤其有些老年人連字都看不懂,所以幾乎需要很久才會察覺。
阿虎曾經向領導申請調一下流量用超的用戶清單,并給他們打電話做 10 元或者 20 元的流量包,這對用戶來說是一個劃算的選擇,超出的流量費用很貴。但是公司沒有批準他的這個提議——怎麽能給公司降收?
而一旦有用戶發現了套餐的問題,想要降檔,就會遇到阻撓。阿虎說," 公司做升檔特别快,一兩分鍾就能操作完成;一旦想要降檔,對不起,要付違約金 ",趁這時候,話務員甚至會推銷給用戶一個看似更劃算的升級套餐,"(業務員)隻能幫公司掙錢,不能給公司降低收入 "。
一位平常需要處理客戶投訴的運營商工作人員淩玉也說,一旦涉及到取消或者降套餐,負責處理投訴的人隻會把問題反饋到上一級,經過上級批準後才可以," 如果領導不松口,客服私自幫用戶做了中斷服務,自己的考核可能會不合格 "" 有些老人被忽悠得很可憐,客服也隻能硬着頭皮解釋 "。
在日常工作中,一線工作人員的主觀能動性其實很有限。最普遍的處境是,他們成了上級和用戶之間的夾心餅幹。
每天醒來,阿虎就感覺到指标又在追着自己跑。" 各個指标都很棘手 ",他舉了個例子,最頭大的任務之一就是推銷 FTTR。FTTR 類似一個網絡加強器,功能是可以讓每個房間都覆蓋網絡。
這個設備費用并不便宜。用戶需要在每個月套餐的基礎上額外付 40 元的費用,合約期 3 年。等于用戶買這台設備需要花費 1440 元的費用,而且到期之後,每個月也需要持續付費 20 元。此外,在合約期内拆機,需要付價格不菲的違約金,而且安裝也需要幾百元的費用。
但是和 FTTR 相同功能的設備,在網上也可以用百來塊錢的價格購買到。從用戶需求來看,這個産品幾乎沒有優勢:一來費用太貴了,二來很多家庭用不到。
阿虎手頭管理的幾個人都有 FTTR 的指标,底下的人完不成,他隻能硬着頭皮去哄客戶。這是他經常面臨的一種道德困境," 我知道他家已經家徒四壁了,我還是要吃他這塊肉,我還要昧着良心,告訴它這個東西有多好,你家特别需要。"
作爲運營商網格員,他的工作指标有很多項,比如新入網數、高價值權益、電視會員、彩鈴 …… 各種衡量工作的數字指标細化又繁瑣,比如随銷轉化率(裝維時候順便推銷)、降檔率、萬投比(當月投訴客戶總量 / 當月收費客戶總量 ×10000)等等。
而這麽多的指标,阿虎每個月要完成一半都很困難,隻能任由績效被扣。他說,這些年來,運營商的業務越來越卷。十幾年前,運營商正在發展期,他們隻有一個手機号碼的業務;後來有寬帶,他們的指标就變成了加寬帶;再後來,移動互聯網發展,手機上又要辦高價值權益(收費高的業務)以及各種會員。現如今,運營商的業務再度擴展,開始賣起了血壓儀、攝像頭、台燈、體脂秤等産品,這些都會内化成每個運營商工作人員的 KPI。
在社交媒體上,許多運營商員工提到這些産品銷售不出去之後,他們隻能 " 綁架 " 親朋好友來買;有些人不想坑親戚朋友,隻好自費購買,俗稱 " 倒貼上班 "。在有的公司,還需要賣一台叫作 " 雲筆電 " 的産品,它的功能類似普通筆記本電腦,價格高達 1888 元,但性能很差," 開機需要 5 分鍾,内存很小,随時會卡頓,連電影都看不了 ",阿虎說," 它在市場上一點競争力都沒有 "。
爲了催促大家完成指标,運營商子公司流行搞戰訓,阿虎的公司也不例外。所謂戰訓,就是每天晚上開複盤會,下發任務,完成了許諾多發錢,完不成就會扣錢。如果一整個季度都完不成,就會被亮紅牌,最後會實行末位淘汰制。
他說,這些激勵并不是很大,而且業務也很難做。" 号卡和寬帶都飽和了,去哪兒做業務?" 根據工信部的數據,截至 2023 年底,中國的移動電話用戶規模達 17.27 億戶。也就是說,平均每個中國人,就擁有 1.22 部手機。
淩玉是湖南省某運營商的渠道經理。提到複盤會,她說,在運營商上班的日常就是下班之後開會、培訓。很少人能真的完成任務,所以每天都要在複盤的時候自我批評。有時候這樣的複盤會會開到晚上 11 點,但是每天複盤的内容大同小異。公司會提前發通報,公布 " 蝸牛榜 ",即業務落後的員工榜單。上了蝸牛榜的人需要接受領導 " 質詢 ",被思想教育。
阿虎說,每次複盤會,其實都是說同樣的話——爲什麽沒達标?怎麽達成?不完成就加班,領導就找你談話,循環往複。
小 P 在廣東某區縣做後端支撐,主要工作是寫材料做經營分析,具體而言就是寫業務報告,根據上面的指标寫計劃,同時每天追着一線工作人員完成各種指标,一線的營業廳業務員能否完成這些指标,也算她的 KPI。
每天她的工作中很重要的一項就是自己核算指标完成情況。我問她考核的周期是怎麽樣的,是一周還是一個月。她說,"KPI 恨不得每天一算 ",而且需要手動核算,因爲運營商後台沒有聯網的數據系統。而運營商産品多,規則複雜,且底下口徑經常不一,數據來源很亂,每到要統計 KPI,就要花去大半天的時間。之後她要輸出報告,分析産品爲什麽賣得不好、計劃是什麽、目标是什麽。
網上傳出的運營商工作日報模闆。(圖 / 網絡截圖)
她說,這就像分析 " 開在山溝溝裏的小賣部爲啥賣不出去商品 " 一樣,答案昭然若揭,随着号卡、寬帶的飽和,運營商的增長紅利期已經過去。
但是每年的增長目标又擺在那裏。小 P 說,上層會給出各種 KPI,層層下放,真實情況是," 指标太高,正常人根本完成不了,最上面希望達到某個目标,但是怕基層達不到,就會把目标再往上定。這個指标層層下壓,到最後可能會變成好幾倍。"
所以到了基層,爲了完成任務隻能 " 各顯神通 "。小 P 剛入職不到半年,就聽說了運營商在一個小區裏爲了搶業務打架的事情。爲了搶占友商的寬帶市場,業務員要和物業 " 搞好關系 ",送禮、請吃飯的事情很常見。
2018 年 12 月,工信部發布了《關于整治商務樓宇寬帶壟斷優化中小企業發展環境的通知》,要求基礎電信企業等不得與房地産開發企業、物業管理公司等達成任何形式的排他性協議或約定。但是根據南方 · 都市報 2024 年的暗訪調查,發現部分開發商或物業公司仍然存在與代理商簽訂排他性協議,使得該區域寬帶業務被代理商壟斷的情況,還有些是開發商建設樓宇時标準執行不嚴,光纖鋪設不到位,轉而将寬帶業務交給運營商,收取 " 入場費 "。
阿虎說," 公司隻看結果,他把任務放給你,但不會考慮你怎麽完成任務。" 于是業務員學會了做 " 數字遊戲 "。
業務員經常要下鄉去擺攤,拉個橫幅,送雞蛋、送手機。這個時候,他們就可以再開通一個電話卡,同時綁定一個副卡,這樣号卡數量就上去了。但是許多人這個卡基本不會用,于是這些卡号就變成了 " 沉默的号碼 "。
現在到了年底,小虎的公司會出一個 " 出賬用戶 " 的清單。所謂出賬用戶,就是每個月正常通話或者跑流量的用戶。但鑒于上述以送東西爲名義辦的卡用戶基本都不用,所以他們會把 " 沉默清單 " 拉出來,一個個打電話,随便說兩句,就算完成了 " 出賬 " 的任務。
有時候,他們會打電話告訴用戶送 10G 流量,每個月隻需要交 0.1 元費用,這樣就相當于用戶又活躍了。
還有許多辦了寬帶之後沒再使用的用戶,他們也需要悄悄把寬帶激活,用已有的設備撥通寬帶跑流量,給上級公司造成一種假象——用戶在使用已有的設備。
" 做數據 " 的手段還有很多,比如利用 " 話費返銷 " 的功能。這個功能本來用于用戶交錯話費之後可以申請退回話費,而業務員會利用這個功能偷偷給沉默的用戶交話費,然後快速贖回,以增加 " 出賬用戶 " 的數量。
阿虎說," 這就是一直保持增長的秘訣,全是一堆數據 ",對公司經營來說沒有意義,還浪費了資源。
小 P 的日常工作裏,包括做計劃讓一線員工去完成指标,但她也知道上面的指标很難完成,基層隻能用非常糟糕的方法來完成,包括造假。她說,大公司往往流程很長,這些造假的漏洞 " 往往有回旋的餘地,拆東牆補西牆,等發現的時候早已補上 ",所以壞賬也不會很明顯。
小 P 是今年通過校招進入南方某運營商公司的,原本她期待能進市公司,因爲市公司待遇好,屬于 " 甲方 ",壓力沒那麽大,但是她被分配到了區縣,不久後,又被調到了另一個後端支撐崗位。她每天需要寫材料,做運營分析,做售前售後工作,也需要做客服,什麽都幹一點。至于調崗,領導沒有給出理由,因爲 " 公司會調你到需要你的地方去 "。
在運營商公司内部,調崗非常普遍。但沒人能給出一個具體的理由。
小貝曾經是東北某縣城公司的商企客戶經理,但是她說自己幹的就是客戶經理的活兒,每天都是賣産品。有一段時間,她基本賣不出去 FTTR,後來就被調到了一線當業務員。她形容自己幾乎是倒貼上班,除了自費買産品,完不成業務也會有各種罰款。比如拆機沒打申請扣 50 元、FTTR 完不成扣 400~500 元、單位組織考試考不好扣 100 元 ……
而完不成任務就得一直加班、被領導約談,後來小貝已經被罵皮實了,幹脆躺平。她說自己每個月到手工資一兩千元,很多同事都是這樣。在東北小縣城,年輕人基本外出打工,剩下老年人,這些業務很難賣出。
小貝說,每天睜開眼睛就想辭職,但在東北的小地方,自己這樣的單位還是 " 香饽饽 ",很多人想進來,畢竟是 " 鐵飯碗 "。
阿虎也說,無論如何,這是一份穩定工作,沒有大的問題,公司不會開除你,無非就是調崗調來調去," 躺得平平的,就無所謂了。"
阿虎是 80 後,今年,得知距離退休的時間又變長了,他感到愈發痛苦,難以想象自己還要幹這份工作二十多年。他說,家裏人其實支持他躺平,保住工作就行,不用太拼,但是他内心裏很難接受," 我不想成爲這樣的人,我還年輕,我才三十多歲,爲什麽要這樣子?我不能幹點有意義的事情嗎?"
吐完苦水,小 P 說," 現在的就業環境,起碼運營商能發得出工資 "。在剛過去的國考中,小 P 也去參加了,她一直在觀望一個逃跑的機會。
(文中人物名字均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