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女菩薩不是一種公益。
今年 4 月,一個 ID 爲 " 剛子媽 " 的網友丢失了她的邊牧。
遍尋無果,萬策盡之下,她開始求助萬能的互聯網,在抖音上發布尋寵視頻。
然後,她的尋寵視頻長這樣:
這些視頻有三個焦點,人、狗,以及左上角寫着 " 懸賞五千 " 的文字,因爲信息過于密集,一眼看上去我都不知道該關注哪一個,但我知道網上的大家都在關注哪一個——下面那個。
不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擦邊爲找狗這種逆天狠活自然也非一夕造就。
剛丢狗狗沒兩天的 " 剛子媽 ",一開始制作的隻是簡單的圖片文字視頻,十分樸素。相信對互聯網十分了解的大家,都應該知道這樣的視頻效果如何——互聯網上每天起碼有八百條狗失蹤,誰沒在互聯網上看到過甲乙丙丁在尋找戊己庚辛,很難有人關心這一條。
于是很快," 剛子媽 " 的尋寵視頻就進化了。她開始融入抖音的流行文化,制作起了各種抽象梗圖,甚至遵循 " 強度不夠就氪金 " 的互聯網通行規則,付費三千多買了平台推廣。
但她的新一代尋寵視頻仍然淹沒在了信息流之中,無人問津。
直到她開始真人出鏡,穿着清涼衣着跳舞後,點贊人數如過江之鲫,評論區開始鑼鼓喧天。
昔有佛祖割肉喂鷹,今有 " 剛子媽 " 擦邊尋狗,這種 " 清新脫俗的擦邊方式 " 顯然震撼了抖音上的網友們,讓他們在呐喊 " 嘶,好腿 " 之餘,不斷地在評論區 @自己的親朋好友前來觀瞻,并不住地發出 " 真正的女菩薩 " 這樣的呐喊。
這種 " 曲線救狗 ",大愛無疆的行徑,感動了無數網友,并讓 " 剛子媽 " 越出了抖音,在整個互聯網擴散。很快,就有無數 " 剛子 " 冒頭認領,希望這些網友下次注意一下節操。
新一批視頻不僅宣傳效果奇佳,尋寵效果也分外喜人,過了幾天後 " 剛子媽 " 的 " 剛子 " 就找到了——而這件事有個歐亨利式的結尾," 剛子 " 不是靠着視頻找到的,而是她自己騎着電動車上街找到的。
不過,雖然找到狗了,事情也并非就此爲止,很多同樣丢失了寵物的網友,在看了 " 剛子媽 " 視頻後,希望她可以幫忙出面尋找自己的寵物——于是," 剛子媽 " 便将 " 擦邊尋寵 " 的事業免費開放給所有丢失寵物的網友。
而且," 剛子媽 " 幫助他人的方式也頗爲獨特,她并不僅僅将他人的 " 尋寵啓事 " 放在自己的賬号上,同時還會無償爲他人制作視頻,并把視頻上傳到失主自己的賬号上。
于是,個人的自我救贖轉向了群體性的互助,一種 " 很新的公益 " 就此誕生,以前總見人調侃 " 女菩薩也是一種公益 ",現在這句話有了實質性的含義。
在她的幫助下,不少博主同樣受到了流量的眷顧,視頻播放數據迎來了一次豪華的三級跳,點贊數從十位百位暴漲到千位近萬。
并且在 " 豪華 " 的流量湧入後,确實有不少博主真的靠着這種方式找到了自己的寵物——歐亨利的筆總算被人掰斷了。
受到 " 剛子媽 " 的啓發,還有不少的寵物失主,希望用這種新型尋寵方式找到自己的愛寵。有的失主自身不太滿足需求——硬性需求,他是男的,不能當 " 女菩薩 " ——擔心自己這麽做沒有市場。
但參考 " 越稀有越抽象,越有人看 " 的互聯網定律,這位朋友多少有些妄自菲薄。
還有的失主,見 " 剛子媽 " 分身乏術,便廣發英雄帖,請來了更多的 " 女菩薩 " 相助,讓這種 " 新型公益 " 的從業隊伍越發壯大。
正當以 " 剛子媽 " 爲主體的 " 新型公益 " 發展得紅紅火火之際,歐亨利不知道爲什麽又找到了他的筆—— " 剛子 " 又一次走丢了,而 " 剛子媽 " 還因爲發布了大量的 " 擦邊視頻 " 而被抖音封禁了所有賬号——在此之前,她已經被封禁了好幾個賬号,從 " 剛子媽 1 号 " 一直到 " 剛子媽 5 号 "。在這次封禁後," 剛子媽 " 徹底消失在了抖音上,希望她最後能再次找到 " 剛子 " ——而不是改名叫 " 剛子 " 的網友。
希望狗沒事
清晰的目的,錯位的内容,無私的态度," 剛子媽 " 顯然整出了條清新脫俗的 " 擦邊之路 "。這令我在觀看她的視頻時,不由想起佛劍分說的那句詩号:" 殺生爲護生,斬業非斬人。"
" 女菩薩 " 作爲誕生于互聯網時代下的一種奇妙生物,雖然對衆多 "LSP" 來說,她們大方展示自己的 "Nice Body" 的态度,堪稱 " 普度衆生 "。但也同時禁受着無數 " 爲了流量亂搞擦邊球 " 的非議,放在 " 剛子媽 " 身上,這樣的非議仍然存在。
但這一類的 " 非議 ",其實很難指向單一的個體。
透過 " 剛子媽 " 的事迹,很多網友回想起了數年前的一位女主播,名叫 " 好 h 好女殺手 "。
與 " 剛子媽 " 不同," 好 h 好女殺手 " 是位不折不扣的 " 擦邊球 " 主播,她在 " 鬥魚 " 和 " 熊貓 " ——那時 " 熊貓 TV" 尚且在世——都有過直播經曆,甚至一度被粉絲們戲稱爲 " 熊貓一姐 "。而她的衣着風格,直播内容,和近日大家普遍認知中的 " 擦邊球女主播 " 沒有太大的不同——甚至付費紅包換私房寫真的信息一度置頂在她的個人微博上。
在 " 熊貓 TV" 倒台後," 好 h 好女殺手 " 消失在了公衆視野裏,直到有人發現她的個人微博中的那些 " 公益事迹 ",她才再次出現在大家的讨論之中。
在直播之外," 好 h 好女殺手 " 會去偏遠山區支教,會在公益組織做志願者,會在寺廟做義工。直播與自己的生活,她分得很清楚,她會說 " 直播都是表演給大家看的,大家想看這些,我就學着做這些 ",而直播之外的那些 " 公益 ",對她來說才是生活的真實面貌。
因爲 " 線上擦邊球,線下做公益 " 這件事過于讓他人錯亂," 好 h 好女殺手 " 的工作與生活開始混淆。面對這種混淆," 好 h 好女殺手 " 選擇了離開互聯網,徹底回歸生活,偶爾在微博上發言,也隻是在辟謠一些冒充她的人。
對 " 女菩薩 " 們來說," 擦邊 " 可能是興趣,可能是生活方式,也可能是服務于目标的手段,而 " 擦邊 " 所回應的,無非是互聯網時代的現實。
2013 年,電影《掃毒》上映,關于這部電影有很多話題可以聊,但與互聯網關系最爲密切的,還是張家輝貢獻的那幾張梗圖,比如 " 你挑的嘛,偶像!"
作爲一個每天都在互聯網上泥潭沖浪的文字工作者,每天我腦海裏都要過五十遍這句話,每當看到有人斥責某種現象之時,我總覺得這句話分外好用。
每個人都在用消費爲未來投票,在互聯網時代,流量與關注,就是每一個人能夠貢獻的最樸實的 " 消費 "。
就像我不明白我的微博上全是生發和美妝廣告,但我能理解爲什麽會有那麽多生發和美妝廣告那樣—— " 低級趣味 " 也是一種 " 趣味 ",甚至是共性很高的 " 趣味 ",共性高就意味着它容易變成流量的寵兒。
" 剛子媽 " 的擦邊找狗,對互聯網來說是件很妙的事情。它同時具備了逐利與無私這兩種被互聯網放大的人性切面,并将它們糅合在了一起。" 擦邊 " 這個一邊被人追捧,一邊被人唾棄的事情,在 " 剛子媽 " 的運作下,被 " 提純 " 成了新型的公益。
而 " 剛子媽 " 爲何要選擇這種極端的方式,回顧她的整個找狗經曆,原因不言而喻。無論主動也好,被迫也罷,流量是個中性的東西," 剛子媽 " 隻是搞懂了互聯網并利用了互聯網罷了。
在看 " 剛子媽 " 相關的一系列事件時,我總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與編輯部伊東老師的一些對話。
每隔一段時間,伊東老師都會在不同場合,用頗爲類似的誇張語氣,來跟我們形容他的文章閱讀量又一次突破了我們公衆号的下限。他文章閱讀量低的原因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寫的東西,大多都是比較冷門的遊戲文化,即便他對各個遊戲公司、遊戲系列曆史的了解遠超編輯部的大部分人,但沒人愛看,就是沒人愛看。
哪怕他已經刻意擦了點邊
相信敏銳的讀者們都發現了——是的,我們看得見你們的吐槽——作爲一個正經的遊戲媒體,在這裏你可以看到生命、宇宙,以及 42,就是不容易看到遊戲。
這一方面,是因爲我們的定位其實是泛互聯網流行娛樂文化觀察;另一方面,也是伊東老師所面臨的問題——隻寫遊戲,愛看的讀者确實沒有想象中的多。
最近我剛看完《中國遊戲風雲》。在這本書裏,作者比較細緻地描繪了中國遊戲市場最早一批遊戲開發者們,是如何因爲活不下去而大批大批地跑去開發網遊的。如今我們對網遊和手遊形成的 " 氪金氪命 " 刻闆印象,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傳奇》等時代因素使然,但也未嘗沒有 " 開發者們做一部賠一部,飯都要吃不上了 " 這件恐怖之事帶來的反噬。
這個觀點在這兩天有個全新的案例支撐,曾經開發過 " 雨血 " 系列的靈遊坊,回歸初心做了一款 " 單機 "《影之刃零》,而相關評論區裏,比比皆是過去十年間,靈遊坊因爲開發手遊做出來的 " 坑錢 " 案例。
遊戲行業的基石一窩蜂地跑去做網遊,曾經被認爲是 " 國産之光 " 的靈遊坊跑去做手遊 " 恰爛錢 ",抛開主觀意願不談,當時的他們或許并沒有太多别的選擇。
就好像在 " 剛子媽 ",以及她幫助過的那些博主的視頻評論區裏,那些相當缺德的評論那樣—— " 你的寵物可以再丢一次嗎?"
你挑的嘛,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