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已逾 61 歲的梁朝偉又出了一部自傳式紀錄片《人生半山腰》。
很難想象，一位鼎鼎大名華語影帝的自傳，竟然拍的平淡如斯。全程僅僅是與友人在日本的林間小道騎車、叙舊。
但細細品味，這何嘗不是梁朝偉的風格。
淡淡的、躲閃的，卻又是深邃的、厚重的。
他講述自己隐居在日本二十年的生活——去沖浪、滑雪、午後喝咖啡、吃面包，靜靜地聽火車與鐵軌摩擦的聲音 ......
果然，遠離了名利場，且财務自由了的後半生，就是這麽樸實無華且自在，令人豔羨。
可娛樂圈隐居的名人不少，像他這樣真正" 内向社恐 "到了極點，長期躲避在他鄉的，确實鮮見。
爲了不跟周圍的日本人交流，他故意不學一句日語，" 我根本不想跟人家講話。"
不看電影的鄰居，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他熱衷于獨處，躺在沖浪闆上可以盯着天上的雲卷雲舒看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平日裏他隻跟熟悉的友人聯系，一喝醉酒就打給周星馳哭：" 星仔啊，要照顧好自己。"
而對于居住在内地千萬豪宅裏的妻子劉嘉玲，他似乎也并未遷就，兩人長久分居，也沒有孩子。
網友都說，" 夫妻倆各玩各的 "。
一代影帝，似乎古怪孤僻地令人無法理解。
但深扒梁朝偉，我沒想到的是——梁朝偉性情古怪，而且是一般人無法忍受的古怪！
01
性格孤僻沒朋友
紀錄片裏與好友在一起的梁朝偉，臉上總挂着赤誠的微笑。
恍然如少年孩童般，帶着一點點局促，一點點純粹的快樂。
但在我的記憶中，這樣暢快的笑容在梁朝偉臉上并不多見。
他有幾個經典名場面，流傳甚廣。
一個是去年的釜山電影節。
面對噼裏啪啦的閃光燈，梁朝偉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的弧度，眼裏卻透露着難以掩飾的驚恐。
上台前，還要深深吸口氣，才能鼓足勇氣走上前去。
二是出席一次走秀活動。
梁朝偉亦步亦趨地被霸氣側漏的老婆拖着往前走，尴尬地招手打了個招呼就要急着往回撤，一秒都不想過多停留。
劉嘉玲說他每次參加活動前，都緊張得滿手是汗，不停地吞口水、喝水、上廁所。
令人覺得好笑又心疼。
還有次被國外網友偶遇，他獨自挑了個餐廳角落的位置低頭坐着，即使面前就是廁所。
前陣子入駐抖音，他還總結了自己的 " 克服社恐三件套（微笑、揮手、比心）"。
面對過多的暴露，他肉眼可見地極度不舒适。
這種極大的不安全感，當然與性格有關，但很大程度上，其實還得追溯到兒時。
無盡的争吵、耍酒瘋的父親、貧困的生活以及冬天窗戶生鏽的味道，梁朝偉記憶猶新。
父親好堵又酗酒，常常在家大鬧一場後就離家出走，幾天不回。
直到最後一次帶他去遊樂園，父親徹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梁朝偉一度敏感自閉，" 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躲進洗手間，對着鏡子跟自己講話。"
隐藏、閃躲、恨不得變成透明的，藏在所有人背後。
但敏感的孩子，往往也更能輕易體察到養育者的不易。
爲了不讓母親養活自己和妹妹太過辛苦，他 15 歲就主動辍學去打零工。
賣過報紙、做過售貨員、幫人賣衣服 ...... 還幫親戚的雜貨鋪，給當時的駐港英軍送貨。
去年上映的《風再起時》裏，他飾演的南江就與他在某種程度有着極大的相似。
同樣是單親，常在外國人的圈子混，接受過一些西方思想。
然而，幼時的他依然僅僅是個底層勞動者，爲生計辛苦奔波勞碌。
直到同樣出身底層的好友周星馳的一次相邀，改變了這個男孩的命運。
故事很俗套。
陪心懷電影夢的好友去面試無限訓練班，結果好友沒被選中，自己卻陰差陽錯被錄取了。
好在，第二年再來的周星馳，如願進入了心中的殿堂，最終成了另一個傳奇的所在。
至于被命運選中的梁朝偉，則恍然發覺自己似乎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02
這種人隻能當演員，當别的也幹不好
并沒有什麽高大上的藝術追求，也不是什麽天生的演員。
最初的最初，梁朝偉僅僅覺得，這筆買賣劃算。
一方面有人教你新東西，還有錢拿。
另一方面，他覺得演戲有趣，多年壓抑在内心的情緒，仿佛找到了一個正當的宣洩途徑。
他可以在戲裏嬉笑怒罵，表情誇張，五官亂飛地飾演調皮地韋小寶。
就連一貫很少滿意扮演自己筆下角色的演員的金庸，都對他交口稱贊。
他可以在 tvb 台慶上解放天性，跟吳鎮宇、梅豔芳扮誇張的女裝。
可以自毀形象扮醜。
這種隐身在角色後的全然釋放，讓他感到安全又痛快。
他承認，" 我演戲的目的是很自私的。對我來說它就是我生活的一個平衡。"
但誇張卻膚淺的喜劇演多了，梁朝偉也一度陷入迷茫。
時代變了，香港娛樂業的陣痛加劇。
梁朝偉順勢轉型，可剛開始拍王家衛的《阿飛正傳》，僅僅一個吃梨的鏡頭，連拍 27 次都沒通過。
最後這段還是被導演剪掉了。
梁朝偉備受打擊，覺得是自己耽誤了一起對戲的張曼玉，回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間，拿着掃帚邊掃邊哭。
但這份敏感細膩，讓人心碎孤獨，卻也是極大的動力。
王家衛說過一句話，
" 演員分三種，有一種很聰明，練什麽東西你讓他練 30 遍他隻練 3 遍就會，不練了；有一種比較規矩就像劉德華，你讓他練 30 遍他就會練足 30 遍：但梁朝偉是那種你讓他練 30 遍，他會練 300 遍的人。"
爲了與角色共情，他補上了大量的文學書籍，喜歡上了三島由紀夫和村上春樹。
他漸漸懂得運用自己的敏感力，雖然還是習慣性地把自己蓋起來，隐藏在人群的後面，但卻能體察空氣裏一絲一厘的情緒。
然後緩慢入戲，将自己與角色融爲一體。
劉嘉玲說他要很慢很慢才能出戲，連回家了也會帶着那個角色的習氣。
張震也說過一件趣事。
有次他去梁朝偉找他，音樂剛好放到一首平克弗洛伊德的歌，梁朝偉突然像鬼上身了似的，開始自顧自地念叨着《東邪西毒》裏的一段台詞，整整三分鍾。
張震吓的不輕，" 神經病啊，你念這個幹嘛？"
而他僅僅是覺得，聽到的這個旋律很搭這段台詞。
後來拍《無間道》，梁朝偉無意中自創了一句台詞。
劇情大約是梁朝偉飾演的卧底警察向上司抱怨，脫口而出劇本上沒有的這句：
" 說好的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都快十年了老大！"
成爲了影史上一個經典語錄。
這部戲的編劇莊文強感觸很深，" 是你讓我知道，原來演員進入角色後，他會看到創作人看不到的東西。"
毫無疑問，梁朝偉身上有一股濃濃的藝術家氣質。
投入、忘我、不食人間煙火。
我一直覺得，這樣的人天然帶有緻命的魅力，但隻可遠觀不可亵玩，更難以共同生活組建家庭。
而劉嘉玲的特别之處就在這裏。
她懂他，也不強求他。
03
性格古怪有人包容
衆所周知，劉嘉玲和梁朝偉的結合，像那個年代最火的言情小說裏會有的情節。
彼時梁朝偉與女友曾華倩時常争吵，一言不合就鬧分手。
兩人第三次賭氣分手後，閨蜜劉嘉玲爲了給曾華倩出氣，去找梁朝偉算賬。
誰知兩人竟意外地投機，互生好感，最後走到了一起。
選擇這樣一位性情古怪的丈夫，是需要極大勇氣的。
生活裏的梁朝偉，幾乎沒有朋友。他想要完全做回自己，做讓自己快樂的事情，想自己呆着。
比如打個飛的去倫敦喂鴿子，去日本滑雪、沖浪。
而這些讓他快樂的事，必然不包括普通人生活裏的瑣碎，如人情往來、柴米油鹽。
就連裝修自家婚房，都是劉嘉玲一手操辦。
最後完工了，才看到不知道從哪國休閑回來的丈夫，拎着個箱子進來。
劉嘉玲不惱，她享受那種把控一切的感覺。
不得不說，兩人的性格分開來看，都有各自極端的一面。但放在一起，卻意外地互補。
劉嘉玲熱衷社交，愛召集衆星打麻将。
梁朝偉回到家，看到妻子和一幫朋友搓麻将，整個人像是回到了凡塵，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了，然後默默獨自進隔壁房間聽搖滾。
後來一次電影節，劉嘉玲談到了梁朝偉最令人耿耿于懷的與張曼玉的绯聞。
" 我們的感情别人不能理解，我替他開心，他很過瘾，我已經不介意了，我不知道傳言中我是一個什麽角色，我不生氣，我找什麽急啊，我們都是大人，都是有智慧的人。"
不久後，梁朝偉參加另一個活動，竟同時與兩位糾纏一生的女人十指相扣，上演了世紀大和解。
這樣的懂得和理解，也隻有劉嘉玲敢做，也隻有梁朝偉當得起。
如今 61 歲的梁朝偉，似乎已經在退休的邊緣徘徊，工作的時間一年比一年少。
他給自己定下目标，餘生 " 做個普通人，快樂就好。"
《人生半山腰》裏好友問他：" 人生有沒有想要重來的事情？"
梁朝偉想了想，" 沒有，我的人生幾乎是沒有遺憾的。"
他依舊敏感，會感知到每天浪花的狀态，在沙灘散步時感受到風向的變化，以及登山時變換的風景。
這份異于常人的敏感，當然是父親離開後自我封閉下的苦果。
但回頭看去，又何嘗不是上天的饋贈。
少時助他成就影帝之名，連如今感受到的美好，也比别人多了幾分。
所以啊，福兮禍兮，皆取決于你看待自己的角度。
性格這事，本來就從無對錯。外向有外向的活法，内向有内向的快樂。
有些人幸運，如梁朝偉，陰差陽錯被推上了能放大自己敏感優勢的演藝事業。
有些人不幸，如張頌文，兜兜轉轉幾十年，嘗遍了各行各業的人情冷暖，才終于找到自己擅長。
但歸根結底，别放棄探索自己，才是活出自我唯一的法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