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鐵西區的李子
伴随着三菱退出中國，比亞迪進駐東京車展，日系車敗退中國的讨論甚嚣塵上，且原因往往集中到新能源轉型上，日本不造 EV，因此被作爲全球最大新能源市場的中國淘汰出局。
日本不造 EV 會迎來什麽後果，這個話題我們暫且不論，時間自然會給出答案。這篇文章想說的是，日本汽車放棄中國，是因爲 EV 嗎？
必須說，EV 隻是間接原因罷了。
跟誰争定價權
三菱退出中國其實算是雞肋新聞。事情的确是夠大，三菱畢竟是一家有着輝煌曆史和 cult 汽車文化的公司，特别是對于看着成龍電影和《頭文字 D》長大的車迷來說，這公司是有情懷的。不過有一說一，誰會對它退出中國感到意外呢，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它還有國産車在賣。
來自《霹靂火》
相比之下這段時間的另一條新聞更值得玩味：一汽豐田不久前向經銷商發信稱，爲纾解其庫存與資金壓力，在 10 月、11 月已大幅減産的前提下，繼續大幅減産至明年 2 月。
比減産本身更值得琢磨的，是一汽豐田内部人士透露的信息：一汽豐田當下絕對庫存 1.1 個月左右，而曆史最高水平曾達到 2.7 個月，關鍵問題在于 " 市場價格下探太嚴重。"
再看看這條新聞：就在三菱汽車舉行決定退出中國那場董事會的同一天，日本電産公司會長兼 CEO 永守重信舉行記者會表示：" 在中國市場上競争的公司都在虧損，不被承認價值的競争沒有任何參與的意義。"
日本電産是世界最大的馬達制造商，與日本車企不同，EV 的啓動馬達是其主營業務，他們是押注在 EV 上的。但就是這樣一家企業，同樣要縮小中國事業的規模，将重心移至歐洲與日本本土，因爲在中國賺不到錢。
今年特斯拉降價拉開序幕、武漢跟牌梭哈的價格戰，才是日本汽車退出中國的真正原因。
曾經日本汽車說要從大衆手裏拿回定價權。之前的幾年裏大衆忙着轉型，内耗了燃油車，甚至耗掉了迪斯的職位，日本汽車的确把定價權拿回去了，從 2018 到 2021 度過了入華以來的第二段高光。之後小鵬、比亞迪一遍一遍往 20 萬上下甚至 10 萬、15 萬級别價位發力，跟進的車企越來越多，大量更有性價比的國産新能源車型沖散了曾經合資最穩固的市場。
現在的日本汽車要跟中國新能源争奪定價權，和對陣大衆的結果不一樣，上一次是比誰能賣得更貴，這一次要比誰賣得更便宜。
談不上退出，甚至談不上敗退，但日本汽車似乎的确在縮小中國市場的權重，主動中透着被迫地讓出曾經的位置。與其說是因爲 EV，倒不如說是因爲價格太卷的 EV。日本汽車不做燒錢砸規模的買賣。
30 年前那顆子彈
話分兩頭說，燒錢砸規模這種事情是那些賭未來的企業做的事。燃油車的規模将要縮小是闆上釘釘的事情，哪怕反對 EV 的豐田也是說 FCV 才是正确答案，而沒有說燃油車仙福永享。
來自豐田官網
隻是這種行業轉型的因素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或許是些别的。
日本商業的神話是建立在什麽東西上的呢？比如拉面之神、壽司之神、刀具之神什麽的……認同的人會說是工匠精神、一生懸命；往壞了說則是發達的傳媒行業的造神運動。但兩者會有一種認同，那些各自領域之神，其經營方式都在遵循小作坊的守則。拉面之神山岸一雄不會因爲出了名，店裏排起了大長隊，就大量地培訓員工、開分店、注冊商标。相反，他甚至都沒有擴充菜單，甚至沒有延長營業時間，就是每天 4 個小時賣 200 碗拉面。
而日本的汽車業呢，當中國市場完全顯露出對長軸距的迷戀時，德國車企、美國車企、韓國車企對此的回應統一爲跟進。隻有日本汽車的選擇是假裝沒看到，甚至本田還大張旗鼓地縮短軸距。
這些年豐田是全球銷量與利潤的穩穩冠軍，前些年大衆是全球銷量冠軍的時候，利潤最高的往往仍然是豐田。當大衆仍然是中國市場霸主的時候，他們擴産朗逸，圍繞高爾夫開發更多的中級車，仿佛要把市場占滿。之前幾年日本汽車站強勢位置的時候，他們不斷在推出更大尺寸更高級别的車型，比如亞洲龍、比如冠道。相比規模，日本汽車更看重利潤。
這一切都與當下中國汽車市場燒錢賭未來的規則，背道而馳。
日本不是沒有過狂熱的時代，結果我們都知道，" 失去的 30 年 " 也是中文互聯網這些年反複回看的曆史。矽谷和海澱都曾爲燒錢付出過代價，但也收獲過果實。中國汽車行業當下的狀态會換回怎樣的結果，我們樂觀。
但在日本汽車看來，或許他們不想讓 30 年前射出的那顆子彈正中眉心。
或許本該如此
格局打開：東亞三大國。日本賣得最好的是日本車，韓國賣得最好的是韓國車，長期以來，隻有中國市場是例外，賣得最好的都是海外品牌合資車，其實好好想想——跟愛國無關——這樣的狀況是可持續的嗎？
本來就該分三份 | 圖片來自網絡
大概也就是中國汽車業發展得慢，更重要的是，中國汽車市場大到離譜，才會在之前這幾十年裏讓很多人産生了這樣的幻覺。事實是，中國汽車市場本來的格局就應該是中國汽車賣得最好，海外品牌有些不影響大局的銷量。重申，這與愛國無關，這是很自然的商業規律。
仔細看的話，合資車面對挑戰并不是從新能源開始的，2020 年前後，吉利的精品燃油車如星瑞、星越已經開始有很不錯的表現了，隻是小鵬 P7、比亞迪漢、理想 ONE 引出來的新能源潮流徹底蓋過了之前那波而已。
今天新能源的性價比卷到不行，然而即便沒有新能源，本土品牌燃油車的性價比也照樣會卷。日本收縮中國市場，是被迫的主動，也是撥亂反正，本該如此而已。
封面圖片來自 Pixabay，創作者 Peter 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