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小調查吧。
恐怖片裡你最怕的元素是啥？
娃娃、雙胞胎、還是腳踏車？
都有些過時了。
Sir 今天要提名一個時髦的——
紙人。
不信對吧。
給你們三秒緩沖。
3。
2。
1。
△ 上《屍憶》下《中邪》
對中國觀衆來說，這玩意兒大概是恐怖片裡最犯規的存在。
隻需驚鴻一瞥，就能把氣氛拉滿。
那你有沒有想過一件更可怕的事。
紙人要是當了主角呢？
紙人回魂
沒看錯，這是一部國産片，國産網絡大電影。
真鬼肯定是沒有的。
但仍舊收獲了相當多的誇獎。
開分 6.8 的成績，在恐怖片裡實屬難得。
在近年的國産恐怖片裡，更是一騎絕塵的存在。
要知道去年大熱，并且斬獲不少獎項的台灣恐怖片《咒》，也才 6.8 分。
這是支棱起來了？
對于國産恐怖片零星的驚喜，Sir 隻能說——
我們應該樂觀。
但又不該太盲目樂觀。
01
傳言
傳言做紙人這行，有兩大禁忌不能破。
一，是給活人做紙人。
二，是給紙人點上眼睛。
百貴鎮一直流傳着一個恐怖故事。
二十年前，做紙紮人的師傅劉三，在喬家大小姐出殡這晚，給紙人點上了眼睛。
導緻枉死的喬家大小姐回魂附身紙人，殺光了府上所有人。
從此喬府成為兇宅，凡入住者活不過三更。
民宿記者陸小笙隻身來到此地，調查這樁奇案。
他堅信，鬼是沒有的。
但真相一定有待挖掘。
這位鐵頭哥，第一晚便住進了荒廢已久的喬家大宅。
這一夜可謂熱鬧。
兄弟姐妹們結結實實辦了場接風宴，派對結束客人還如夢初醒。
經過這一遭，正常人肯定是怕了。
陸小笙卻更堅定了探尋真相的欲望。
女孩紙人手裡捧着的遺像是誰？枉死的喬家大小姐嗎？
它們究竟在搞什麼儀式？
他這才從當地老人口中得知，當年出事後，劉三就帶着自己的女徒弟南裳，搬到了幾百裡外的浮水鎮。
二十年過去，當事人劉三已經去世了。
隻剩下南裳姑娘，還守着師傅的紙紮鋪。
來到浮水鎮，找到南裳姑娘。
陸小笙從她口中，聽到了幾個不同視角下的故事。
02
故事
第一個版本，是南裳姑娘從師父劉三那聽來的。
一日，喬府的大管家來到劉三的紙紮鋪，要他做個紙人。
來大客戶了，高興。
結果管家把照片遞上來，笑不出了。
這不是你家大小姐喬媛媛嗎？今早我還在街上見着她了，活得好好的呀。
劉三不幹。
我們這行有規矩，不能給活人紮紙人，這是咒人死。
管家笑笑，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不做可以，那就等着别人給你做呗。
沒辦法，話說這份上，劉三隻好硬着頭皮害人。
就在喬媛媛紙人做好那天晚上，怪事發生了。
難道喬家大小姐真的死了？
第二天，劉三如約将紙人送達喬府。
更怪了。
全府上下在打點的似乎不是單純的葬禮，而是一種古怪的儀式。
他覺得事情并不簡單，便藏在了喬府，直到深夜。
當晚發生的事，劉三終生難忘。
躺在祭台上的喬大小姐。
在一旁神色陰郁的喬老爺。
打扮怪異的巫師。
睡在棺材裡的紙人。
烈火燃了起來，祭壇上的喬媛媛開始痛苦地掙紮。
在劉三的故事裡。
給活人做紙人，是人讓他幹的。
但給紙人點上眼睛，是鬼讓他做的。
自從喬大小姐不明不白死去後，他便被她的怨靈纏住了。
" 點眼睛！"
劉三實在怕不過，才給喬媛媛的紙人點了眼睛。
這下，便有了回魂索命一事。
陸小笙聽完不信。
他盯住了這個故事裡一個奇怪的小插曲。
在喬媛媛送葬的路上，曾遭一位瘋子攔路，大喊 " 紙人索命 "！
還留給了劉三一個非常可怕詭異的笑容，手裡攥着一半棺材上的符紙。
據陸小笙查到的資料顯示。
這個男人明顯是二十年百貴鎮出名的瘋子——陳國生。
他還是劉三的故友，并且跟故事裡許多人有隐秘關聯。
陸小笙的逼問下，南裳這才繼續道出了陳國生視角下的故事。
更加聳人聽聞。
冥婚算什麼。
還是跟紙人冥婚。
他的 " 紙妻子 " 小蓮，正是已經過世的喬家太太，喬家大小姐的生母。
當年，二人相愛，喬老爺卻強娶小蓮，并動用關系讓陳國生被抓了壯丁，上了戰場。
等陳國生回來，小蓮不僅嫁做人婦生了一兒一女，還不幸病死。
陳國生悲憤難當。
他找劉三給他做了一個小蓮的紙人，和紙人舉辦了婚禮。
瘆人？
可見一看到紙人，陳國生就由衷地笑了。
一場招魂儀式後。
陳國生堅信，小蓮的魂魄已經附到了紙人身上。
外人眼裡，小蓮是吓人的紙人。
陳國生眼裡，這就是他最珍愛的故人。
一日，陳國生帶小蓮上街，剛好碰到喬家大小姐出殡。
畢竟，喬媛媛是小蓮的親生女兒，這才有了陳國生攔棺這一出。
那至于喬家上下是怎麼死的呢？
Sir 不多做劇透。
隻說這個版本裡，喬家人的死因和上一版已是大相徑庭。
從鬼索命，成了人複仇。
但依舊疑點重重。
真相的探索，也才進行到一半。
03
遺憾
如果說。
這幾個版本的故事裡，頭一個還與鬼神相關。
第二個帶點模棱兩可的意思。
再往後的版本，便純純與鬼神無關了。
《紙人回魂》當然不是鬼片，也不能是鬼片。
本質是一個民國懸疑探案故事。
叙述形式上，是經典的羅生門式——從幾個不同版本的故事裡，推導出真相。
故事基本上編圓，懸疑感也還不錯。
影片前半部分，紙人則充當了絕佳的氣氛烘托組和煙幕彈效果。
不得不說，道具組在紙人的制作上也算别出心裁。
惟妙惟肖，恐怖谷效應拉到最大，" 不點眼睛 " 的設置更是疊 buff。
拍紙人時，特寫、光效、氛圍塑造，都看出下了功夫。
再加上那些刻在中國觀衆 DNA 裡的恐怖民俗元素。
有人說了，這還要什麼自行車？
但 Sir 還是想提點更高的要求。
這幾年，" 中式恐怖 " 一詞成為大熱門。
先是台灣，再到内地。
電影、遊戲，無不争先恐後挖掘這一富礦。
從 21 年的《興安嶺獵人傳說》，到去年的《山村狐妻》，再到今年的《紙人回魂》。
都挺火，評價都不錯。
但，也都雷同。
國産中式恐怖網絡大電影的路數，在發展初期便已經定型了。
民國背景，羅生門式懸疑，再搭配一些紙人冥婚之類的經典民俗恐怖元素。
謎底揭曉，都指向地主為富不仁，封建迷信害人。
Sir 并非貶低這種對成功模式的延續。
但要說某樣事物新興崛起，卻發現它已經高度套路化。
那後續的生命力還有多長呢？
歸根結底，國産網絡恐怖片的緻命傷其實并不在于不能有鬼，這隻是表象，是觀衆發現貨不對闆後吐槽的靶子。
病根在于急功近利。
很多基本東西還沒做好，就陷入了 " 投其所好 " 的套路中。
就說《紙人回魂》吧。
那些最火的民俗元素，影片可以說是幹脆包了個大禮包：紙人、冥婚、巫術 ……
挑吧，總有一個能吓到你。
但，真正難得是，把一個主題講好講透。
就說紙人。
是吓人，但片中對紙人的使用，近乎快到了濫用的地步。
卻始終沒有解釋到底遵從哪一種民俗設定——
紙人究竟是做了給逝者 " 引路 " 或是 " 驅使 " 的，還是要照着逝者的樣子來做？紙人最後到底要像紙錢一樣被燒掉，還是一直擺着給活人看？
你隻看到，處處是紙人。
陸小笙途徑百貴鎮的墳地上，喬府荒廢的宅院裡 ……
這些最基本的問題解釋不清，紙人就隻是空洞的符号。
還有，故事邏輯和人物邏輯。
《紙人回魂》給 Sir 一個巨大的感覺是。
為了懸疑而懸疑。
如果按照女主的邏輯，她隐姓埋名二十年，誓死保守秘密。
那麼一個不認識的人來向她打聽這些，她為什麼輕松就講出來了？
劇作上，《紙人回魂》想要達到的效果是。
從故事中的小破綻，推倒謊言，得出真相。
有的地方，處理得當。
比如陸小笙從南裳的叙述中找到的不合理細節——
你既被綁着，那又如何失手殺人？
但有的地方，非常強行。
就像南裳在講第一個故事時，她真的有必要提及陳國生攔棺這一插曲嗎？
陳國生在劉三視角的故事裡，其實并未起到推動劇情的作用。
劉三做紙人，劉三點眼睛，導緻鬼魂索命。
既然南裳想讓陸小笙相信是紙人索命，那講陳國生攔棺一事，純屬多此一舉，留下破綻。
這是劇作上的刻意和邏輯不嚴謹。
在 " 沒有鬼 " 的創作前提下，懸疑是對的方向。
但，劇作還可以打磨更好。
當然最遺憾的，還是它太安全了。
都是你能想到的标準答案——
邪惡的地主階級作祟。
重男輕女害人，封建禮教害人，不信科學害人。
然後塞進去一個個善惡極度臉譜化的人物，再搭一個可以容納萬惡的民國台子。
最後，來一個大團圓的溫情結局。
剝去 " 氣氛烘托組 " 紙人，這是啥？
教育片呀。
但恐怖片真正恐怖的地方來源于什麼？
——帶觀衆跳出套子。
這是那些在某個特殊時期，帶來過震撼的優秀恐怖片都有的突破。
《咒怨》，是對傳統因果報應的異變。
《閃靈》，是極緻的混亂與瘋癫。
《雙瞳》，邪門古術作祟于現代都市。
王家衛說一輩子可能都不敢拍恐怖片，因為他知道那個恐怖的 " 東西 " 是什麼。
是什麼 " 東西 "？
在 Sir 看，真正優秀的恐怖片，絕不止于隔着屏幕以身犯險後的逃出生天。
更是在生與死之間，悄然從深淵裡傳來的呢喃——
他，本可以是你。
那麼如果對于當下的國産恐怖片來講。
這個 " 東西 "，也許很難再是高唱 " 舊社會把人變成鬼 "。
而是，總有孽債沒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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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M 就是兇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