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迪爾說史 Author SOUL 迪爾
大衛 · 道格拉斯 · 鄧肯(David Douglas Duncan,1916-2018)是美國著名戰地攝影師,1950 年 6 月朝鮮戰争爆發時,他曾跟随美國海軍陸戰隊開赴朝鮮戰場,拍攝了許多陸戰隊員在艱苦的戰争環境中所表現出的凝重表情的照片,其中一張關于美軍上尉芬頓的照片是其中最有名的幾幅作品之一,曾出現在許多朝鮮戰争題材科普讀物中。芬頓上尉後來官至美軍上校,他的父親是美軍準将,老丈人、小舅子也都是美軍上校,可謂将門世家,筆者這回就來簡單介紹下芬頓及其家人的故事。
芬頓上尉的經典照片
芬頓上尉的父親名喚弗朗西斯 · 伊萬 · 芬頓(Francis Ivan Fenton),1892 年 8 月 11 日出生于美國華盛頓,其父名喚詹姆斯 · 約瑟夫 · 芬頓 ( James Joseph Fenton ) ,時年 34 歲,其母名喚安妮 · 瑪麗亞 · 穆倫 (Annie Maria Mullen),時年 26 歲。1917 年 8 月,老芬頓加入了美國海軍陸戰隊,四年又四個月後,與比其小 8 歲的瑪麗 · 伊麗莎白 · 凱利(Mary Elizabeth Kelly)女士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舊金山市完婚,婚後兩人育有兩個兒子,即芬頓上尉及其弟弟邁克爾。
芬頓上尉的名字和父親一樣,也叫弗朗西斯 · 伊萬 · 芬頓,爲了以示區别,人們叫他小芬頓,或者在他的姓名前面加上昵稱 " 艾克(Ike)",他于 1922 年 9 月 29 日出生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洛杉矶,他的弟弟名叫邁克爾 · 詹姆斯 · 芬頓(Michael James Fenton),1925 年 11 月 30 日出生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索拉諾。1940 年的時候,這家人又搬去了弗吉尼亞州的威廉王子縣鄧弗裏斯區居住。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老芬頓作爲美國海軍陸戰隊第 1 師的軍官自然上了前線,到 1944 年 7 月,他已經晉升爲該師的師部工兵司令(總工程師),并還曾在貝裏琉島戰役中獲得了銅星勳章一枚。由于不願輸給父親,老芬頓的兩個寶貝兒子在到達法定參軍年齡後也都先後志願參軍,并也都被分配到海軍陸戰隊。其中于 1943 年 8 月 17 日入伍的邁克爾也在陸戰 1 師服役,他所在的單位是陸戰 1 師 5 團 1 營 B 連,崗位是狙擊手。
1945 年 4 月 1 日,美軍發起代号爲 " 冰山行動 "(Operation Iceberg)的沖繩島戰役,當老芬頓帶着部下們在沖繩鄉間一座被毀的農舍裏休息時,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小兒子邁克爾,父子倆簡單地交談了幾句,邁克爾告訴父親,哥哥小芬頓也在陸戰隊某部服役,并已經是一名軍官,而他現在還隻是一名一等兵。簡單交流幾分鍾後,父子二人便各自回歸各自的崗位,誰知道,這次偶遇居然是兩人在人世間的最後一次見面。
芬頓上尉的弟弟邁克爾
1945 年 5 月 7 日,陸戰 5 團在距甜面包山不遠的地方擊退了日軍的一次反擊,時年才不到 20 歲的邁克爾在這次戰鬥中英勇犧牲,得知小兒子陣亡的消息後,老芬頓急忙趕到了現場,并對着小兒子的遺體做了最後的默哀和告别。随後他起身,看着其他海軍陸戰隊員的屍體,喃喃說道:" 那些可憐的人,他們的父親不在這裏。" 這個場景被眼疾手快的美軍戰地攝影師拍下,成爲另一張算是有點名氣的二戰老照片。
回到師部後,老芬頓給妻子瑪麗寫了一封言簡意赅的報喪信,随後又開始研究起軍用地圖,并下令道:" 我們最好在五号橋周圍加強警戒,日本人正試圖炸毀它。" 再說瑪麗女士在收到小兒子陣亡的消息後,頓時淚流滿面,當記者來訪時,她又表現得非常堅強起來,稱自己爲邁克爾履行了作爲一名海軍陸戰隊員的職責而感到自豪,并引用了他最近寫給她的一封信,信中寫道:" 我将把我的一生奉獻給我的國家……我已經準備好去犧牲了 "
二戰結束後,老芬頓和大兒子芬頓上尉都幸存了下來,而邁克爾的遺體後來被從美軍官兵臨時群葬墓中挖了出來,現安葬在夏威夷檀香山的太平洋國家紀念公墓中。老芬頓後來被晉升爲準将,最後于同年 7 月 3 日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聖地亞哥市去世,終年 86 歲,其遺體被安葬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聖地亞哥市的羅斯克蘭斯堡國家公墓。
" 艾克 " · 芬頓(也就是小芬頓、芬頓上尉)則于 1946 年 12 月 28 日與埃洛伊斯 · 卡納爾斯 · 羅文(Eloise Canals Rowan)女士在北卡羅來納州昂斯洛的勒瓊營完婚。這位埃洛伊斯女士也出自美國海軍陸戰隊将門世家,其父喬治 · 萊利 · 羅文(George Riley Rowan)也是海軍陸戰隊上校,埃洛伊斯女士本人則于 1922 年出生于華盛頓,受父親基因的影響,她在體育方面也尤爲出色,在華盛頓學院就讀期間曾四次獲得學校女子網球冠軍,畢業後又獲得過 5 次高爾夫球俱樂部錦标賽冠軍。
老芬頓在沖繩戰場告别小兒子
二十世紀 30 年代,小芬頓和埃洛伊斯女士的父親因爲工作需要的緣故,曾在駐中國上海的美軍海軍陸戰隊服役,兩人因此也在上海遊玩時相識,可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長大後自然修成正果。埃洛伊斯女士是一位可愛的女兒、可靠的妻子和慈愛的母親,她與丈夫小芬頓先後養育五個孩子,受家庭傳承文化的影響,她又先後把自己的兒子、孫子送去海軍陸戰隊服役。業餘時間,埃洛伊斯女士還曾以志願者身份在紅十字會及聖三一教堂工作,并于 1983 年被評爲美國年度女性。
有趣的是,小芬頓的小舅子——也就是埃洛伊斯女士的弟弟—— 1932 年 4 月 12 日出生于美國馬裏蘭州巴爾的摩市的喬治 · 萊利 · 小羅文(George Riley Rowan Jr),後來也成爲美軍上校。小羅文畢業于美國喬治城大學,1954 年應征入伍,曾成爲美軍第 82 空降師的一名傘兵,侵略越南戰争期間曾在南越指揮一個美軍炮兵營。1982 年小羅文退役後,曾任駐韓美軍交流司令部司令、駐德國美軍作戰副官以及五角大樓華盛頓特區辦公室主任,最後于 2022 年 4 月 29 日去世,終年 90 歲。
再回過來說芬頓上尉的故事,朝鮮戰争爆發後,由于兵力不足,美軍将海軍陸戰隊匆忙編成第一臨時旅後派往韓國釜山前線,芬頓上尉也在這支部隊裏,當時正擔任 1 營 B 連連長——這正是當年他弟弟邁克爾生前所在單位,可能有關領導覺得這樣安排可以提升他本人的士氣和潛力。陸戰旅抵達前線後,随即參加了美第 25 師師長基恩将軍所組織的 " 基恩反擊戰 ",由于時值酷暑,身先士卒的芬頓上尉與手下官兵一道,承受着缺水和中暑所帶來的威脅與痛苦。
1950 年 8 月 12 日至 13 日,在著名的 202 高地争奪戰中,1 營 B 連在 24 小時内就一連陣亡官兵 24 人,創下海軍陸戰隊自沖繩戰役以來的最高記錄,最終全連被迫在上級的命令下放棄高地撤退,被芬頓上尉留下來負責阻擊敵人的 9 名官兵後來都沒有歸隊,戰後他們都被判定爲 " 陣亡 "。基恩反擊戰結束後,陸戰第一臨時旅進行了一段時間的休整,并被改編爲海軍陸戰隊第 5 團,後又在 9 月初參加了靈山方向對人民軍第 9 師團的反擊戰,并作爲參戰主力徹底打垮了人民軍在這個方向的進攻。
埃洛伊斯女士與其弟弟小羅文上校
鄧肯先生給芬頓上尉拍下這張經典照片的具體時間、沒有被提及,隻是單純被描述爲:" 芬頓上尉聽到了更多壞消息,他的表情十分嚴肅。他的連隊整夜都在戰鬥,他手下的 190 名士兵中有一半以上受傷或死亡,他們的彈藥也用完了。在沒有通訊、彈藥,兵力不足的情況下,B 連繼續堅守陣地,戰鬥非常激烈,許多人隻剩下最後幾發子彈,近距離的戰鬥也導緻許多人的刺刀斷裂或丢失,他們甚至不得不從姊妹連借用手榴彈和刺刀……
他與上級失去了無線電聯絡,因爲他的無線電員的電池剛好沒電了,他急需的補給還沒有到。現在,他被告知,他的上士受了緻命傷……由于極度缺乏食物、彈藥和補給,他向營部請願,請求救援。他得到的答複大緻是 " 不惜一切代價,堅守陣地 "。他因此向指揮官保證,B 連不會撤退。" 唯一從山上下來的海軍陸戰隊員将是陣亡的海軍陸戰隊員。" 他保證道。B 連随後繼續在釜山防禦圈内堅守數日,直到 9 月 15 日發生的仁川登陸令朝鮮人措手不及,該連才終于撤離前線…… "
這段文字描寫雖然很有畫面性,很煽情,淚點滿滿,但其實問題不少,比如在基恩作戰中,美軍的參戰總兵力是對面的人民軍第 6 師團的四倍是,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麽 " 兵力不足 " 的情況,單純就是第一次組織大兵團反擊戰的協同指揮能力太差而言……而且陸戰 5 團是在靈山反擊戰後就被調去參加仁川登陸,也不存在文字最後所提及的情形……當然根據文字主要所描述的情形來看,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應該是 8 月中下旬基恩反擊戰結束後陸戰隊從前線上撤下來的時候。
芬頓上尉與其同僚(右二)
由于鄧肯先生爲芬頓上尉拍攝的這張照片過于經典,所以很快就上了美國《生活》雜志,老芬頓在看到雜志時才得知大兒子正在朝鮮戰場上作戰。出于爲芬頓一族保留香火的目的,他馬上派人傳話給芬頓上尉的上級克雷格将軍,要他立即利用陸戰隊撤下前線休整的機會把自己唯一還活着的兒子弄回美國。芬頓上尉接到克雷格将軍的命令後,卻拒絕了其好意,聲稱仁川登陸行動在即,他怎麽能丢下這一個月一直在身邊浴血奮戰的弟兄們。最終,在克雷格将軍的一再堅持下,芬頓上尉才達成妥協,同意在仁川登陸結束後返回美國。
在芬頓上尉的指揮下,B 連随後又參加了仁川登陸,并作爲第一波上岸的隊伍爬過防波堤登上仁川。随同他作戰的巴爾多梅羅 · 洛佩斯中尉向敵人投擲了一枚手榴彈,但又被人民軍丢了回來并落在芬頓上尉腳下,洛佩斯中尉與芬頓上尉進行了簡短的眼神交流,随後撲向手榴彈引爆了自己,保護了芬頓上尉和其他戰友的性命。B 連随後穿過整個仁川市區,以極低的傷亡代價拿下了仁川制高點天文台山。奪取仁川後,芬頓上尉卻沒有馬上離開隊伍,而是一直堅持到了 9 月底收複漢城。
最終,初次踏上朝鮮半島的美軍陸戰 5 團 1 營 B 連的 195 名官兵中,隻有 88 人跟着芬頓上尉從三八線上撤回後方休整,芬頓上尉随後于 11 月 2 日返回美國本土,其餘官兵則繼續投入到越過三八線後的東線戰場——不得不說芬頓上尉的運氣實在太好了,得以躲過了之後長津湖戰役的嚴寒地獄。芬頓上尉後來又參加了越南戰争,負責指揮一個營,最後以上校軍銜退役。1998 年 10 月 11 日,芬頓上校在佐治亞州費耶特的桃樹城去世,終年 76 歲,其遺體被安葬于美國弗吉尼亞州的阿靈頓國家公墓,其妻埃洛伊斯女士則于 2016 年去世,終年 94 歲。
芬頓上校在阿靈頓公墓的墓碑
芬頓上校與埃洛伊斯女士一共養育了五個子女,前四個兒女目前均在世,最小的女兒帕特裏夏 · 莫林 · 芬頓 · 斯庫菲爾德(Patricia Maureen Fenton Schoolfield)已于 2023 年 5 月 6 日因身患癌症而去世,終年 67 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