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寶珠
編輯 | 何子維
兩年前，創始人鄭永剛猝然離世，留下中國西裝産業的第一品牌——杉杉，以及超 600 億資本的龐大 " 杉杉系 " 帝國。就此，杉杉迎來創業 35 年來的最關鍵時刻。
一樁遺産分配引起的豪門内鬥開始蔓延開來。内鬥的主角，是鄭永剛的第二任妻子周婷，還有鄭永剛與前妻所生的兒子鄭駒。
鄭永剛去世後，鄭駒被選舉爲杉杉股份董事長，直到到了 2024 年 11 月，杉杉股份董事長與法定代表人變更爲周婷，鄭駒轉任副董事長。
鄭駒（左）與周婷（右）
然而，就在周婷掌權 " 杉杉系 " 不到三個月的時間，2025 年 1 月 26 日，中國資本市場迎來一聲驚雷：三家銀行聯合申請對杉杉集團重整。
消息一出，市場嘩然。人們難以将眼前這家負債累累、被債權人圍剿的企業，與那個中國服裝業首家上市公司的杉杉聯系起來。
面臨破産重組危機的杉杉，在 2025 年 2 月 7 日甯波迎來重整聽證會。
杉杉發布關于控股股東重大事項的公告
當天，彼時的杉杉系掌舵人周婷，走出甯波市鄞州區人民法院，面對媒體，她面露憔悴地說：" 杉杉走到今天，我真的也很遺憾，我已經盡全力了。"
一場 " 後媽大戰繼子 " 的豪門内鬥
首先需要厘清的是，杉杉股份與杉杉控股是兩家公司。A 股上市公司杉杉股份，是 " 杉杉系 " 的核心資産，受到杉杉控股的間接控制。目前，周婷仍是杉杉股份的法定代表人與董事長。
目前，周婷仍是杉杉股份的法定代表人與董事長 / 圖源：企查查
兩年前，周婷與繼子的奪權風波，正是圍繞杉杉股份的控制權展開。
将時間撥回到兩年前。2023 年 2 月 10 日，一代浙商鄭永剛在日本突發心髒病去世，去世時，僅 65 歲。他去世後一個多月，杉杉股份召開當年第一次臨時股東大會，一份名爲《關于選舉鄭駒先生爲公司第十屆董事會董事的議案》的文件以 67.59% 的投票比例得以通過。
變故發生了。根據當時的報道，在股東大會的召開地點，也就是甯波市杉杉大廈 28 層會議室，周婷突然出現。她當場指出，這次股東大會是違規與錯誤的。
周婷告訴在場的股東們，她是鄭永剛的現任配偶與三名子女的法定監護人，基于繼承關系，她應當成爲杉杉股份的實際控制人。
媒體後來紛紛将之描述爲一場 " 後媽大戰繼子 " 的豪門内鬥。
鄭駒是鄭永剛與前妻周繼青的兒子，而周婷是鄭永剛的現任妻子，與鄭永剛育有三名子女。按照繼承法，周婷與鄭駒都是第一順位繼承人。
1982 年出生的周婷今年不過 40 出頭，但人生經曆可謂豐富多彩，跌宕起伏。
公開資料顯示，她畢業于浙江大學與長江商學院，2007 年起進入上海電視台工作，擔任多個财經節目的主持人。2013 年，周婷被調往上海文廣集團的第一财經頻道，曾對話過馬雲、雷軍、潘石屹等大佬。
她與鄭永剛的公開接觸發生在 2015 年。當年 3 月，周婷主持的電視節目《兩會笛聲》采訪了鄭永剛，周婷還在個人微博上發布了兩人的合照。
周婷在個人社媒上發布的自己與鄭永剛的合照
後來她與鄭永剛結婚，成爲鄭永剛與前妻兩個孩子的繼母，又生育了三個子女。
從周婷的微博能拼湊出，她是一位能力突出并且生活态度積極的女主播形象。從 2016 年開始，周婷逐漸減少公開露面。而數年後，當她再次出現在公衆視野中時，她的身份變成了鄭永剛的遺孀。
周婷沒有改變鄭駒成爲杉杉股份董事長的事實，杉杉股份在幾日後發布公告，聲明鄭駒被選舉爲董事長的流程符合規定。
但周婷不是沒有 " 後招 " ——她與自己親生的三名子女，以繼承糾紛案爲由，起訴了鄭駒，并向法院申請凍結鄭永剛在甯波青剛投資有限公司 51% 的股權。
甯波青剛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 " 甯波青剛 "）是鄭永剛控制杉杉系的關鍵平台，甯波青剛持有杉杉控股 40.55% 的股權，杉杉控股又擁有杉杉集團 54.8% 的股份。鄭永剛在甯波青剛留下的 51% 的股權，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鄭永剛在甯波青剛留下了 51% 的股權 / 圖源：企查查
而甯波青剛剩餘 49% 的股權爲鄭永剛前妻周繼青所有。有一種說法認爲，這 49% 的股權是鄭永剛在離婚時給前妻的對價。
根據媒體報道，甯波青剛成立之初，周繼青僅持有 10% 的股份。但在 2015 年下半年，周繼青的持股比例突然上升至 49%。半年後，周婷與鄭永剛的第一個孩子出生。
周婷在股東大會上公開發難一個月後，喧嚣暫時落下帷幕，一個新的格局得以形成：周婷進入杉杉股份董事會，她随之向法院申請解除甯波青剛的股權凍結，鄭駒則繼續保留杉杉股份董事長兼法人代表的身份。
杉杉，已蒸發 200 多億
直到去年 11 月，人們發現，争奪戰沒有結束。
原因來自一封公開信。
2024 年 11 月 17 日，杉杉股份發布公告，稱鄭駒因工作原因申請辭去公司董事長職務，董事會選舉周婷爲公司新任董事長。
第二日，周婷在公衆号 " 杉杉通 " 發布《緻全體杉杉同仁的一封信》，公開信中寫道，" 我和鄭駒同學完成了工作交接，團結一緻，齊心協力，帶領杉杉奮力前行 "。
周婷在公衆号 " 杉杉通 " 發布的《緻全體杉杉同仁的一封信》
鄭駒辭職、周婷上位，此次杉杉股份董事會的換屆很容易被外界視作 " 奪權 " 風波的延續。
然而，與兩年前鄭永剛離世時相比，今天，杉杉股份的市值已蒸發超過 200 億元。周婷接手的杉杉，形勢早已不同以往。
盡管杉杉在主流大衆心中的印象還是一個服裝品牌，但從上世紀末開始，杉杉就進行了多元化轉型，如今，負極材料與偏光片是它的核心業務。
但杉杉股份在 2024 年三季報中提及，公司負極及偏光片業務銷量穩健增長，但受行業市場環境變動影響，市場競争激烈，産品價格同比下降，導緻歸屬上市公司股東淨利潤同比下滑 94.52%。
今年 1 月 26 日，杉杉股份發布業績預告，預計 2024 年度實現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 -4.8 億元到 -3.2 億元——這是杉杉股份自 1996 年上市來首次出現虧損。
杉杉 2024 年年度業績預告公告稱：預計 2024 年度實現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 -4.8 億元到 -3.2 億元
同日，杉杉股份還發布了一份公告，公告顯示控股股東杉杉集團被三家銀行申請進行重整。
新上任不到三個月的周婷，面臨的就是這樣的局面。虧錢、動蕩、市場表現的質疑，是杉杉如今頭頂上最大的問題。
事實上，早在 2024 年中，也就是距離鄭永剛去世不到一年半，杉杉的資金困境就暴露殆盡。
去年 6 月，杉杉集團發布公告，因資金安排原因，本應向興業銀行等三家銀行支付的 1963.91 萬貸款利息未按照還款計劃支付。八天後，杉杉集團補齊了這筆錢。
兩個月後，杉杉集團再度發布公告，集團應向十餘家銀行支付的 1170 餘萬元貸款利息逾期。
一兩千萬的銀行利息，就将杉杉逼到 " 山窮水盡 " 的境地。此後，杉杉系的财務漏洞如同洪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2024 年 9 月，原本爲杉杉系旗下的另一家上市公司永杉锂業因控股股東債務逾期，19.79% 的股權遭到凍結。随後，凍結股權被司法拍賣，永杉锂業實際控制人易主。
根據永杉锂業關于控股股東部分股權被司法凍結的公告：因控股股東債務逾期，其 19.79% 的股權遭到凍結
根據杉杉集團發布的公告，截至今年 1 月 15 日，杉杉集團除去杉杉股份的有息負債總額爲 126.21 億元，其中一年内到期的短債就有 120.37 億元。而有媒體報道，去年中期，杉杉集團賬面資金餘額共計 60.9 億元，其中還包括了大量上市公司杉杉股份的金額（56 億），無法輕易挪用。
和很多出現流動性危機的企業一樣，杉杉也不得不走上變賣不動産的道路，以補充現金流。
2024 年 12 月，杉杉股份将公司名下位于甯波市三處總面積超過 20 萬平方米的建設用地與地上建築物出售，交易總額約爲 8.8 千萬元，購買方爲甯波市海曙區國資控制的子公司。
" 更大的挑戰在後面 "
盡管受到一定市場波動的影響，但杉杉的問題絕非近期才形成。
有不少人認爲，杉杉系在業務擴張時期的高杠杆操作，爲杉杉今日的 " 爆雷 " 埋下了隐患。
大約從 2021 年之後，杉杉與地方政府開啓了一種疑似 " 明股實債 " 的合作模式。杉杉曾在張家港、綿陽、眉山等地區投資建立偏光片生産項目，而這些地方的城投或國資基金對杉杉集團或杉杉控股進行投資入股。
近幾年，杉杉還在甯波、昆明兩地投産锂電池負極材料，杉杉集團與杉杉控股分别得到甯波國資與昆明國資的入股。
杉杉是全球少數幾家可以批量化生産矽基負極材料的企業之一 / 圖源：甯波 · 日報
根據媒體推測，杉杉從各地國資拿到的融資總額可能達到百億元。而如今，不少城投和基金公司爲了保全财産，已經成爲了杉杉系股權凍結案件中的原告。
鄭永剛的突然離世，加速惡化了杉杉的資金問題。
他去世後，部分銀行提前收回了對杉杉的貸款或不再放貸。
" 小鄭壓不住局面了 "，曾有甯波本地金融圈人士如此評價。财新報道顯示，杉杉内外部傳出說法，鄭駒本人對管理危機四伏的杉杉意興闌珊，他将更多興趣放在自己兩家私募公司與海外資金的衍生品合約上。
周婷在數個月前突然上任杉杉股份董事長，到底是 " 蓄謀已久 " 還是 " 臨危受命 "，都改變不了杉杉系的未來陰霾密布的事實。
" 後面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也許更大的挑戰在後面。" 在甯波市鄞州區人民法院門口，周婷這樣告訴媒體。
最新的消息顯示，在重整聽證會舉行的當天，杉杉控股發生工商變更，周婷卸任杉杉控股董事長及法定代表人，接任者依舊姓周。
新上任的杉杉控股董事長周順和此前并無公開職業履曆，關于他的信息極少，僅知其爲上海慰笛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的股東，持股 10%。
新上任的杉杉控股董事長周順和爲上海慰笛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的股東 / 圖源：企查查
有知情人士告訴媒體，周順和是周婷的直系親屬。周婷此次卸任，是爲了以後一旦涉及限制消費等情況，仍然能夠正常處理公司事宜。
盡管周婷目前擔任杉杉股份董事長與法定代表人，但沒有任何信息表明她在杉杉股份擁有股權。Wind 數據顯示，杉杉股份副董事長鄭駒仍爲杉杉股份的受益所有人，在 2023 年年薪爲 417.9 萬，當時擔任獨立董事的周婷年薪爲 1.19 萬元。
企查查顯示，甯波青剛的股東仍然隻有鄭永剛與周繼青二人。杉杉青剛曾經被凍結的 51% 股權到底是如何分配的，至今仍然是一個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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