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麻了。
國産劇新俗套——職場獨立女性。
以劉敏濤爲例。
這、這、這,都是她,你能分出來有什麽區别嗎?
三張劇照分别來自《正青春》《女士的法則》《女士的品格》。
後兩個項目嚴重懷疑是撞了題(幾年前網友熱議的"淑女的品格"),連選角都撞了,感覺劉敏濤連妝都不用換,随時就能從一個片場穿越到另一個片場。
"女性題材"的國産劇如雨後春筍。
而一批中年女演員也正在逐步被當成"獨立女性特型演員"循環使用。
姐姐們,油了。
01
東八區的女霸總們
國産中女角色,追求高級。
職位上不能離了"高級"二字,不能在"經理""總監"以下。
就說劉敏濤接連的三個女性劇角色,title分别是大中華區總經理、高級精英律師,和商務部總監。
國産獨立女性,和普通人絕不沾邊。
清一色的"高級感",仿佛已經焊死在她們身上。
楊幂:
江疏影:
殷桃:
萬茜:
問題出在哪?
看看國産劇如何展現她們的精英,兩個字可以總結:拽姐。
日常走T台。
瘋狂換衣服。
恨不得把盛氣淩人+我很成功寫在臉上,才配做"獨立女性"。
但你别看國産劇把姐姐們一個個拍得這麽拽。
她們的人設又往往隐含着一種詭異的邏輯。
她們都有個人情。感。問。題。
獨立女性的背後,仍然是對女強人俗套的成見——
你那麽強勢,一定沒人愛吧。
她們不是老公出軌找小三,就是渣男背叛使絆子。
這種既要迎合女性,又潛意識裏輕視着女性的擰巴,成了國産劇一個解不開的魔咒。
02
國産精英女性,一種新型的演技混子
好演員也經不起翻車。
就比如陳建斌、張魯一,平時都是演技派的代表,但一個和李一桐撒糖,一個要和吳倩"浪迹天涯"的時候。
多強的濾鏡遮不住辣眼。
而一批女演員,則正在被吸入另一個演技黑洞。
劉敏濤,當年以《僞裝者》和《琅琊榜》中的角色出圈。
沉着、智慧、隐忍。
角色内心的強大,不需要張揚地表現在臉上。
但是這類角色,已經很多年沒在劉敏濤身上出現了。
反而是越來越懸浮,仿佛是在不斷重複那場"放飛表情管理"的百萬直拍——
劉敏濤這樣技術成熟的演員都會如此,那演技不行的就更容易車禍現場。
《女士的品格》裏江疏影扮演的律師,和《愛的二八定律》裏的楊幂一樣,總之看上去和律師沒有半毛錢關系。
開場編劇導演爲了展示女主的專業和霸氣,安排了一段非常之尴尬的裝X劇情。
酒吧突遇一女孩被流氓騷擾,她男朋友上去便是一拳,随即與流氓展開鬥毆。
很快警察來了,要把雙方都帶回局裏。
隻見女主雙手交叉阻攔警察,俨然一副教導主任的架勢。
并且開始一臉自信地當衆宣講外行的法律知識:
一臉挑釁地問流氓:你說這監控看還是不看?
難道看不看監控是女主和當事人說了算,不應該是警察必看嗎?
而此時警察完全淪爲擺設,強行凸顯女主高光。
這樣立不住腳的劇情怎麽演?
隻能尬演。
賣力耍狠,強行自信。
結果必定隻有一個——油膩。
更緻命的是。
這些國産女性劇打着展示女性魅力的旗号,但具體是怎麽展示的?
所謂的職場專業能力。
不是情緒失控。
就是在飯局上善用充滿爹味的酒桌文化。
但更多的,還是展現一種性魅力。
所以讓她們狂換衣服,把職場當T台,當交際花的舞台。
并且最終還是要得到男人的認可。
在當下,這種認可的話術是:老男人找年輕小三是不識貨,姐離了婚大把小鮮肉搶着要。
并且還要得到某種肯定:
仿佛這才是爲一個女性的魅力蓋章認證。
也才是解決所謂中年女性困境的方式。
但表面上在肯定中年女性所謂的魅力,爲中年女性困境尋找良方。
又把年下男的行爲塑造得非常弱智下頭。
思維幼稚、胡攪蠻纏、跟蹤尾随……
那編劇憑什麽認爲這樣的男的能得到姐姐的青睐?
因爲母愛泛濫嗎?
這叫人怎麽演呐!
也不怪爲什麽國産女性劇裏這些所謂的姐弟CP,看起來很容易像母子。
男性視角下隔靴搔癢的女性困境展現,想當然式的女性心理包裝出的角色。
當然隻會把演員困住,變得愈發"舒适"而已。
中年女演員們大可以看看前車之鑒劉濤。
經過這些年的消耗,她的油膩女霸總形象已經深入人心。
如今不管在什麽劇裏,劉濤總是最出戲的那個。
《縣委大院》裏她演宣傳部長。
《開端》裏的警局領導。
都是國産女性劇裏那副都市精英表情包,微微皺眉眯眼擡下巴。
總之:安迪。
如今她的表演更是一路演進成了廣告派。
《陪你一起長大》裏。
她演的中産媽媽自信而肯定的微笑,宣布:這是媽媽準備的學習計劃。
你還以爲她在拍什麽少兒課程廣告。
如果這還不夠明顯。
看看牛奶廣告裏和劇裏的親子互動——
媽媽和孩子打鬧,眯眼笑,再湊近距離。
走的是同一套流程吧。
這才是國産女性劇最諷刺的地方——
它們本是應"女性困境""中年女演員無戲可拍"等網絡熱門話題而生。
卻沒有打破刻闆印象,帶來豐富的女性角色,反而固化成限制女演員的另一套枷鎖。
03
女性,再次成爲陪襯
那什麽樣的角色,才能讓中年女演員真正演出困境與魅力?
郝蕾曾經提名:
有沒有人知道
日本有一個非常偉大的演員
叫高峰秀子呢
高峰秀子,日本電影大師成濑巳喜男最愛的女演員。
1964年,四十歲的她在電影史上留下了一個非常偉大的ending,也讓一個光芒奪目的女性角色伫立成一座高峰。
這部戲講了什麽?
講的是寡婦禮子愛上了比自己小十幾歲,看着長大的小叔子幸司。
同樣是年下戀。
區别僅僅在于"嫂子"和"姐姐"嗎?
這部《情迷意亂》的導演是成濑巳喜男。
在他的電影裏,東亞女性的困境就是頭頂那片不動聲色的浮雲。
不需任何刻意的宣講與激烈的沖突,它就滲透在日常的動作對話,與高峰秀子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裏。
《情迷意亂》裏,六十年代日本經濟飛速發展,百貨超市逐漸淘汰掉個體小商鋪。
一個寡婦的命運也迎來了巨大的轉折。
丈夫在戰争裏死去,禮子一手操辦起了婆家的商店。
如今,商店想要轉型成爲百貨超市,婆婆和小姑子們開始小心翼翼地勸她改嫁。
她當自己已經是這個家裏的人。
但顯然沒有男人的依附,禮子就算付出再多,也終究是個外人。
在她們看來,這個家将是幸司和未來太太的,禮子注定多餘。
但在當時的日本,作爲一個女人,除了改嫁,她無法一個人生活下去,唯一的歸宿就是回到離開了十幾年的鄉下老家。
禮子身上帶着戰後日本平民女性的普遍困境。
她們的前半生被傳統禁锢,因戰争而受到創傷。
戰後經濟的騰飛帶來的現代化沖擊,又讓她們無法适應。
當禮子看到小叔子的性伴侶,一個時尚又對一切滿不在乎的年輕女郎時,她的眼裏有困惑,還有好奇。
在她孤單打拼十幾年,認爲自己不再需要愛的時候,突然收獲了一份愛。
偏偏又是她無法心安理得接受的愛。
幸司送禮子回鄉那輛列車上,看着熟睡的他,禮子的眼睛濕潤了。
你很難說清楚,高峰秀子演出的是愛情,還是一種偉大的母性。
而那淚裏,又分明夾雜着痛苦與糾結。
在電影的結尾,禮子一路追趕幸司的屍體。
然後她突然停了下來。
注意看高峰秀子最後一瞬間的微表情變化。
那份突然的松解,又何嘗不是意味深長神來之筆。
楊德昌曾經評價這一鏡頭是一種偉大的"寬忍":
他的第八十六部作品《情迷意亂》的最後鏡頭。高峰秀子突然明白了,從滿是泥濘的小山坡下來,大夥擡出來的屍體,是對自己暗中戀慕的小叔子加山雄三。這時候,她朝搬運屍體的一夥人飛奔過去。奔跑再奔跑,好像放棄了所有的高峰突然止步的神态,被一個鏡頭捕捉。在大部分的電影當中,導演們都會将女主角的演技做煽情化的處理,在這個時候成爲了把玩觀衆感情的良機。完全相反的成濑,讓發瘋似的追奔在身後的高峰站停了下來,她伫立着。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平定,好像在對自己說"這就是人生呵。那人生就不得不繼續下去吧"。成濑迅速的截斷畫面,讓電影結束。
還有比這更不露聲色的寬忍嗎?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
一如女性複雜無解的困局。
因爲隻有真正懂得、共情她們,才不忍把玩她們的困境,用她們的困境當做餌料。
成濑對他的電影裏女性角色這樣評論:
"她們哪怕挪動一小步,都會撞上高牆。"
這何嘗又不是很多中年女演員真正面對的局面。
退一步,是無戲可拍。
進一步,是無情消耗。
在國産女性劇裏。
女性角色們哭喊着撞牆。
再儀态潇灑地輕松跨過高牆。
沒有絲毫的寬忍可言。
就像《芳心蕩漾》裏,受過情傷的秦岚口号式地痛斥着愛情和男人。
但大結局,她的白馬王子小奶狗一定會回來找她,會事業愛情雙豐收。
女演員們一邊像晴雯撕扇一樣毫無節制地讓大衆賞玩傷痛。
"演技炸裂"。
一邊迎合着對爽劇式的意淫。
"姐姐好飒"。
但遺憾的是,她們演的是熱搜詞條,而不是人。
哪怕國産劇紛紛以"獨立女性題材"爲自己換上了新包裝,卻不改底色中的鄙陋——
崇拜的是強權,輕視的是人。
當需要表現女性的強大時,故事不會從人性出發,從現實出發,從每一個平凡女性與命運的周旋。
隻相信——
強大,就等于錢和權。
于是"多金""高層""目中無人"等等的符号,被一股腦堆填到了國産獨立女性的身上,呈現出熒幕上一大批空洞而油膩的面目。
本質上,這還是一場慕強和勢利的演出。
女性,又一次地成爲了陪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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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M就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