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顯微一線觀察
3 月 15 日，央視 "3・15" 晚會曝光 " 翻新衛生巾 "" 保水蝦仁 " 等亂象，引發輿論嘩然。
磷酸鹽嚴重超标的蝦仁、以次充好的衛生巾，不僅讓消費者大跌眼鏡，也讓網紅直播帶貨的信任危機再度成爲焦點。
在網購盛行的時代，直播間成了消費者 " 種草 " 和 " 剁手 " 的主戰場。憑借對主播的喜愛與信任，無數消費者在 "321 上鏈接 " 的吆喝聲中瘋狂點擊屏幕，加入搶購的狂歡。
然而，這場看似熱鬧的消費盛宴背後，卻隐藏着産品質量參差不齊、虛假宣傳屢禁不止的亂象。
流量的放大鏡下，任何細微的瑕疵都無所遁形。
當 " 信任 " 被一次次辜負，以 " 網紅 " 爲紐帶的消費還能走多遠？
直播帶貨的 " 天坑 "
3 月 16 日，直播帶貨頂流 " 與輝同行 " 在央視 "3・15" 晚會曝光 " 保水蝦仁 " 存在健康風險後，迅速下架了所有相關産品，并做出 " 退一賠三 " 的售後承諾。
這不是與輝同行第一次 " 帶貨翻車 "，早前該直播間就有羊奶粉、阿膠茶等多款産品因質量問題被消費者質疑。
過去的一年，可以說是直播帶貨接連 " 爆雷 " 的一年，也是網紅 " 崩盤 " 的一年。
僅 " 瘋狂小楊哥 " 一人，就多次卷入商品質量争議和虛假宣傳的風波之中。
2024 年 3 月，" 小楊哥 " 帶貨的 " 禦徽緣梅菜扣肉 " 被央視 "3・15" 晚會點名，涉嫌違規使用槽頭肉。
随後，小楊哥又卷入了大閘蟹價格争議和月餅風波，其直播間月銷超 5000 萬元的香港美誠月餅，實爲廣東生産。
9 月，合肥市聯合調查組針對其直播帶貨中存在的問題展開調查，發現其帶貨的 " 澳洲谷飼牛肉卷 " 存在虛假宣傳，決定對三隻羊公司沒收違法所得、罰款共計 6894.91 萬元，并責令其暫停經營限期整改。
這一系列負面事件導緻 " 小楊哥 " 的抖音賬号粉絲數自 3 月以來 " 掉粉近 1000 萬 "。
同樣，網紅 " 東北雨姐 " 也遭遇了帶貨翻車事件。
2024 年 10 月，她帶貨的紅薯粉條被指沒有紅薯成分，遼甯省朝陽市朝陽縣市場監督管理局檢測後确認産品标簽 " 虛假标注 "，并對雨姐傳媒處以沒收違法所得和罰款 165 萬元的行政處罰。
圖 | 東北雨姐在直播間道歉
而此前，" 東北雨姐 " 還在直播間宣稱：" 除了紅薯澱粉、飲用水、食用明礬，沒有亂七八糟的 "" 質量雨姐給你把控 "。涉嫌虛假宣傳後，" 東北雨姐 " 的抖音和快手賬号相繼被禁言，粉絲量也大幅下降。
此外，羅永浩、劉畊宏、董宇輝等高段位 " 網紅 " 也在 " 翻車 " 榜上有名。
羅永浩的 " 交個朋友 " 因違規發布醫療廣告被罰 58 萬，零售疑似仿奢侈品月餅禮盒，陷入造假争議；
劉畊宏帶貨旅遊産品與宣傳不符、涉嫌虛假宣傳被網友怒批；
董宇輝帶貨的澳門葡記月餅、圍場有機土豆、富硒雞蛋等，也遭知名打假人質疑。
今年年初，網紅健身博主李維剛受呼和浩特市農牧局之邀，前往内蒙古進行原産地溯源直播，帶貨了一款所謂的原切牛肉卷。
直播期間，憑借其個人影響力和産品宣傳，兩天内銷售額達到 75 萬元。然而，1 月 10 日，有網友發布視頻稱，通過直播購買的牛肉卷煮熟後無牛肉紋理，且發貨地爲山東而非内蒙古，疑是合成肉。
面對質疑，李維剛于 1 月 11 日發布視頻表示将産品送檢，并承諾假一賠十。有網友計算，如果根據所承諾的 " 假一賠十 " 标準來執行此次賠款，李維剛将支付高達 750 萬元的賠償金。也因此，有人戲谑地給他起了個外号 —— " 李賠光 "。
圖 | 李維剛在直播間道歉
關于網紅帶貨質量問題的讨論由來已久。或許，在無數 " 網紅 " 翻車的案例中，不乏一些主播因供應鏈問題無辜 " 躺槍 "，但更多時候，網紅主播們或因選品不嚴、品控失守，或因利益驅使、明知故犯，主動或被動地成爲了問題商品的 " 推手 "。
從誇大宣傳到虛假營銷，從劣質商品到售後無門，網紅經濟的信任危機背後，不僅是産品質量的問題，更是整個行業生态的失衡。
網紅崩盤看似是偶然，實則是必然。
好記星及背背佳創始人蔣宇飛在談及網紅亂象時指出：" 網紅隻有兩條路，一條是過氣，一條是崩盤。"
在流量迅猛增長的野蠻時期，粉絲主要聚焦于個體的閃光點。
然而，随着流量的飙升，" 放大鏡 " 效應愈發顯著，網紅們的一舉一動都置身于粉絲的嚴密 " 審視 " 之下。
這并非觀衆故意挑剔，而是作爲被粉絲捧起并賦予公衆影響力的超級個體，既然享受到了粉絲帶來的巨大紅利，就必須坦然接受粉絲的審視與監督。
面對問題，有人勇于擔當，妥善解決，也有人虛與委蛇，試圖逃避。
" 道歉 " 是我們聽到最多的詞，但這個詞裏有多少誠意，無從知曉。
在直播間購物真的能買到實惠嗎？
互聯網重塑了人們的購物習慣。随着電商平台的橫空出世，人們的消費空間逐漸從線下轉移到線上。
" 電子商場 " 給人們帶來了極大的便利，同時也帶來一些麻煩。
自網購興起以來，大家與 " 假冒僞劣 " 的鬥争就沒有停止過。
據中國電子商會所屬消費服務保障平台消費保數據研究院公布的《2024 年度消費投訴數據分析報告》：
2024 年，電商行業成爲消費者投訴的重災區，以 662,380 件的投訴量高居消費保平台投訴榜首，占據投訴總量的 45.5%，這一數字相較于去年增長了 45.32%。
直播電商出現後，出于對主播的喜愛和信任，大家對其推薦的商品往往深信不疑。殊不知，所謂的 " 網紅 " 背書，有時卻是 " 陷阱 "。
" 老百姓在直播間下單，一方面是出于樸素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想以更低的成本去滿足自己的欲望。網絡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它搭建了這樣一個渠道。"
曾就職于世界 500 強知名外企，對電商直播和消費心理頗有研究的 Linda 說，" 人是有理性判斷系統和感性判斷系統的，直播間所營造的場域效應、心動效應，很容易讓消費者開啓感性決策系統，不加思考就沖動下單。"
而沖動的後果，往往是消費者在購買後發現商品并不如直播中展示的那樣完美，或者根本不符合自己的實際需求，從而導緻退貨率上升、經濟損失以及購物滿意度的下降。
有網友在社交平台分享了自己在某直播間買到假珑骧包，經過多方投訴曆時一個多月才維權成功的經曆，評論區有 4000 多人點贊，2000 多人收藏，1000 多人評論。
大家紛紛 " 控訴 " 自己的 " 踩坑 " 經曆：有人買到假的阿迪、香奈兒、巴寶莉，有人新買的珠寶還沒戴就發現已經變色，還有人買美容産品用後臉上過敏，花了大半年時間跑醫院……
想退貨退款卻被各種刁難，投訴之後發現有的營業執照是假的，有的是空殼公司，還有的 " 網紅 " 撈一筆錢就跑路，商品下架、網店關閉，消費者想維權無從下手。
第一次在直播間下單就買到問題商品的圓圓說：" 我是關注主播半多年以後才下單的，看她信誓旦旦地保證質量，以爲不會有問題，沒想到還是交了智商稅，也怪自己當時貪便宜了。"
不少人和圓圓有相同的經曆，被主播推薦的高性價比商品所吸引。那麽，在直播間購物是否真的能淘到實惠呢？
" 傳統商業模式下，商品要經過廠家、經銷商、批發商、門店等多層加價才能到達消費者手裏，電商及直播帶貨雖然縮短了流通環節，但是價格優勢并不明顯。"
Linda 介紹說，" 電商賣家和直播帶貨公司需支付平台保證金、扣點以及不菲的推廣費，導緻部分商品價格甚至高于實體店。就算買到的商品價格确實比較低，質量也可能會大打折扣。"
畸形的 " 網紅 "
無論如何，我們都得承認，這是一個超級個體崛起的時代。
這些年，我們眼看着一家家傳統商超在視野裏消失，成爲時代浪潮中的一粒沙。它們曾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承載着幾代人的記憶與情感，如今卻不得不面對電商巨頭和新興消費模式的沖擊。
老梁在北京豐台的一家商場開設過一個專櫃，專營戶外運動産品。該商場不收入場費與租金，隻需每月從銷售額中抽取 20% 作爲傭金。前些年，老梁雖然沒掙到什麽大錢，但每年也有二三十萬的收入。
随着這幾年電商行業的迅速崛起，盡管商場仍在營業，但生意慘淡，老梁不得不撤掉專櫃。
" 有時，我還挺懷念節假日商場裏人潮洶湧的情形的，很有人情味兒和煙火氣。夜幕降臨時，商場外霓虹閃爍，流光溢彩，很美。" 老梁說。
時過境遷，如今的年輕人逛商場，可能隻是爲了去 B1 吃一頓飯，或者去樓上看一場電影，商場的功能與意義在他們的生活中悄然發生了轉變。
網紅博主和直播達人正以他們的方式影響着市場格局和消費趨勢。
一場直播便能創造數百萬、數千萬甚至上億元的收入，這樣的數字令人瞠目結舌，也激發了無數人想要投身 " 網紅 " 行業的熱情。
由于行業門檻相對較低，加之巨大的經濟利益誘惑，不少人急于求成，部分個體甚至采取了極端手段以求快速獲得關注度。
抱着 " 黑紅也是紅 " 的扭曲心态，有人不惜在網絡上做出怪異行爲，甚至公然展示低俗、惡俗内容，以此作爲突破圈層、吸引眼球的策略。
比如，" 貓一杯 " 散布秦朗在法國丢失作業的謠言，" 祁天道 " 策劃并直播低俗視頻等等。
在一些人看來，隻要出名和有流量就能賺錢。
這導緻網紅圈中道德和法律界限變得模糊，不少網紅爲了追逐短期利益，頻繁觸碰道德底線，甚至不惜違法亂紀。
因此，加強對網絡直播行業和電商平台的監管，提升 " 網紅 " 的整體素質，已成爲維護網絡生态、構建健康消費環境的當務之急。
對此，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法學院副教授趙精武強調，上述不良行爲不僅直接威脅到網絡直播産業的可持續發展，還會向心智尚未成熟的青少年傳遞出錯誤的價值觀，妨礙他們的正常成長和發展。
除此之外，我們還應關注到一個對網紅成名起着至關重要作用的媒介，那就是短視頻平台。
蔣宇飛曾說過，中國網紅的整體素質普遍偏低，文化層次越低的人反而越容易成爲網紅。
爲了塑造 " 草根 " 明星形象，部分短視頻平台往往傾向于挖掘新奇元素，積極培養并大力扶持草根用戶，通過提供龐大的流量支持、優先推薦等策略，助力他們迅速積累人氣與影響力。
從某種程度上講，網紅人設的崩塌不僅反映了個人道德、法律的失範，也凸顯了平台在内容審核、價值導向等方面的監管不足。
當 " 信任 " 成爲稀缺品，網紅經濟的未來将何去何從？
是繼續在流量的泡沫中狂歡，還是回歸品質與誠信的本質？
這場以 " 網紅 " 爲紐帶的消費盛宴，或許正站在十字路口。
（應作者和觀察對象要求，本文均采用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