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24 小時營業便利店随處可見。
便利店裏的店員說着流利的日語,動作熟練,彬彬有禮。但細心的顧客們漸漸發現,最近越來越多店員,都來自越南。
據日本媒體報道,由于工作量大,需要熬夜上班,且工資相對較低,便利店工作不太受本土日本人待見,越南人因此成了主力員工。
不僅如此,日本厚生勞動省今年發布的數據顯示,截至 2022 年 10 月底,外國勞動者較上年增加 95504 人至 182.2725 萬人,人數創新高。從外國勞動者的國籍來看,越南數量最多,達 46.2384 萬人,占了整體的 25.4%。
越南人以技能實習生、留學、特定技能等各種名義來到日本,一邊努力學習技能和知識,一邊進行打工。
在日本的外國勞動者的平均月收入大約是 21 萬 8 千日元(約合人民币 11195 元),折合年收入的話大約是 261 萬 7 千日元(約合人民币 13 萬元)。對于這些越南人來說,在日本打工工資遠比在越南高,他們省吃儉用,努力攢錢,然後彙給在越南的家人們。
但同時,他們也要忍受異鄉打拼的寂寞,無良中介的盤剝,相對惡劣的勞動環境和歧視性的勞資待遇。
欠債留學
一般人聽到 " 留學生 " 三個字,腦海中浮現的多半是家裏出錢,送出國學習的年輕學生。但在日本,相當一部分來自越南的留學生,家境一般,遠赴日本是爲了打工養家。
20 歲的熊小姐來自越南芽莊,父母在鄉下務農,家裏還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其中一個哥哥已經去巴基斯坦當建築工人了,她來到日本留學,并不是爲了讀書,而是希望找份好工作,養活家裏人。
高中畢業後,熊小姐就在網絡上看到日本留學代辦中心的廣告,廣告上寫着," 到日本去!來日本留學,一邊學習一邊享受生活,每個月輕松拿 20 萬日元(約合人民币 10000 元)"。
越南中介機構還鼓吹,日本文明高度發達,遍地是機會,隻要勤勞肯幹,沒有拿不到的薪水。
不富裕的熊小姐一家對此心動了。爲了送她去日本,家裏人把田地拿去抵押,借了 150 萬日元(約合人民币 77700 元),用于繳納中介費、留學費和路費等。
到了日本後,熊小姐和其他越南人一起住在老舊的公寓裏,一邊要抓緊時間學習日語,一邊去打工。
在日語學校的介紹下,熊小姐找到一份工作——幫便利店做三明治。
由于日本政府對留學生打工時間有限制,一周打工時間不能超過 28 小時;放假期間,一天的打工時間限制在 8 小時之内,一周不能超過 40 小時。
在此限制下,熊小姐隻能每周工作三天,從下午 5 點工作到淩晨 3 點,每月收入約爲 12 萬日元(約合人民币 6200 元)。
這個收入,和留學廣告鼓吹的待遇有明顯差距,但熊小姐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因爲背着全家債務,她不能反悔,隻能繼續呆在日本,努力打工。
日本政府從 2008 年開始推出 " 留學生 30 萬人計劃 ",積極招收來自全世界的留學生。
據日本法務省發表的《令和元年末(2019 年)在留外國人人數調查》顯示,在日本的越南人中,有 20% 左右是留學生。
這些留學生大多認爲,留在日本工作,是他們重要的人生規劃和目标。爲此他們不惜借款欠債,也要争取留下來的機會。
甚至有些越南人不惜铤而走險,在簽證到期後非法滞留。根據日本法務省出入國管理廳發布的統計數據,截止到 2019 年 7 月,非法滞留日本的外國人裏,越南人排到了第一名,總數爲 13325 人,刷新曆史紀錄。
對于他們來說,赴日就是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哪怕非法滞留,在日本打工的收入,也比在越南多。
外國人實習生制度
除了留學生計劃,在日打工的外國人主要依靠的還有 " 外國人技能實習生制度 ",這是一個爲了解決日本國内勞動力不足而設立的引入的制度。
2015 年,日本政府修正了該制度,把留日時間從原來的 3 年延長到 5 年。由此,赴日的越南技能實習生人數激增,從 2016 年的 3 萬餘人到 2019 年末增至 19 萬 3 千餘人。
來自越南的技能實習生人數是所有國家中最多的,他們從事的工作,也大多是日本年輕人嫌苦嫌累不願意幹的勞動密集型産業。比如紡織、農耕、畜牧、捕魚、養殖、建築、食品加工等。
這些行業大多很辛苦,工資待遇卻較同崗位的日本人要低很多。
在 NHK 的紀錄片中,同樣是從事捕魚行業,外國技能實習生在捕魚期任務繁重,捕撈一次隻能分到 13 萬日元(約合人民币 6650 元)的固定工資,同一艘船上的日本船員輕松就分到了 200 萬日元(約合人民币 102274 元),兩者相差超 15 倍。
" 當我知道其他人賺多少錢的時候,特别失望,特别頹喪。" 一位實習生無奈笑着說," 但是沒辦法。"
按制度規定,外國技能實習生通常隻拿固定工資,而且是按當地最低工資标準來計算。
還有更過分的事情,2022 年 10 月,日本媒體爆料,11 名在日越南實習生遭遇血汗工廠。這些實習生均爲年輕女性,她們被愛媛縣西予市一家縫紉公司接收,自 2019 年以來每月加班超過 100 小時成常态,每人至少被欠薪約 160 萬日元(約合人民币 82000 元)。
一名實習生在接受采訪時表示:" 因爲擔心丢工作,一直不敢對公司說(自己的訴求)。希望公司能夠支付我們應得的報酬。"
縫紉公司負責人承認拖欠薪資問題,但卻解釋稱是因爲 " 與海外産品的競争激烈,國内制衣工錢低,經營困難 "。
面對這種收入和待遇的不平衡,導緻了在日越南人犯罪事件随之激增。
據日本警方掌握的數據,越南人占在日外國人的 14%,但被檢舉的犯罪案件占外國人犯罪的 35%,成爲在日外國人中犯罪率較高的群體。
日本人表示,疫情後,很多當地工廠停産甚至倒閉,大量越南務工人員沒有穩定收入,經濟壓力也随之增大。這一系列的犯罪事件,也讓越南人在日本社會中的風評急轉直下。
愛知淑德大學教授指出:" 現在一些對在日本生活失望而犯罪的情況很多。國家和接納外國勞動者的企業應該重新認真思考待遇問題 "。
無論如何,對于日本來說,敞開懷抱接納外國勞動者,已是不可逆的趨勢了。
根據日本國立社會保障人口問題研究所的數據,日本勞動年齡(15 歲 ~64 歲)人口将從 2015 年的 772 萬人,下降至 2030 年的 683 萬人,降幅高達 11.5%。
随着勞動年齡人口數量的下降,從事制造業的人員将會愈發減少。而因爲勞動力短缺,日本制造業也面臨後繼無人的窘境。
顯然,日本需要采取新戰略,更加寬容地從全世界吸引并接納多種多樣的人才。
一位外國勞工政策的研究員表示:" 這些外國勞工們,雖然看上去普遍留戀日本,但他們定義幸福的坐标,始終還是在自己的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