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 遠 别 對 生 活 冷 感 |
馮小剛再戰小熒幕。據說新作《回響》播出後,直接沖上迷霧劇場熱度榜榜二。
跟上一部大型翻車的《北轍南轅》相比,這次的小宋佳确實令人驚喜。
她在劇裏飾演一名中年女警,日夜颠倒的疲憊脆生生映在臉上,眼神裏是常年與人性打交道的頹累。
這是一張國産劇裏難能可見的臉——熬出來的褐色眼袋、成色不勻且泛着油光的額面、沒有心力填補的溝壑。
放眼整個影視圈,敢将中年生活如此映在臉上的女演員,拎不出幾個。
這也是馮導鏡頭裏難能可見的女人。冉咚咚脫離了那套他熱愛的 " 美感 " 叙事,沒有傲人曼妙的身材,也沒有青春的、濕漉漉的軀體。
宋佳本人的性格,也一向都是洋洋灑灑的。所以哪怕在幾個頗具挑逗意味的鏡頭裏,她也并不像是被人凝視、欲望的對象。
按馮導自個兒的話說,起初就是看中宋佳真實、不做作,覺得她是冉咚咚的不二人選。倆人看完劇本一拍即合之後,馮導才算下定開拍的決心。
講真,在馮小剛塑造的一圈或陳舊、或流俗的女性形象裏邊,冒出冉咚咚這麽一号人物,我是挺願意看的。
懸疑可以是女人的主場,女人也可以辨析複雜的頭腦與情感。
可真把劇集打開來看,每一集都如坐針氈。這部号稱女性懸疑的迷霧劇,一如既往地遍布着這位京圈老爺對女性的凝視與幻想。
貫穿劇情始末的受害人夏冰清,自幼就是個清冷瘦削的美人。
她是馮小剛以往片子裏最常見的那種年輕女孩,面容姣好、白皙高挑,哪怕不施粉黛,也通身發散着誘人的氣息。
可看馮小剛拍的美人,是會不自覺心驚肉跳的。她們美得過于孱弱,以至于看上去極易被侵犯。
果不其然,在《回響》裏,美麗成了女人天然的受害者立場。
因爲美麗,夏冰清從小就被各方位地觊觎與凝視。
因爲車禍事故不停管她家要錢的受害者家屬,将她當作談判的天鵝肉,隻要她同意下嫁,救病的賬數可以一筆勾銷。
爲了逃離令人窒息的家庭,夏冰清一心急于北上工作。結果還沒踏出小城半步,便因爲 " 讓人扛不住的美 ",面試時遭到老闆強奸。
事發後,對方以金錢爲由,替她父母清了債務,又以包養的名義掩蓋強奸罪行。
自此,女孩陷入的昏暗胡同,便成了小三無休無止逼婚,既要錢又要愛的俗套故事。
老馮在一些相關的采訪裏說,夏冰清和徐山川的人物關系是吸引他的。" 他們之間不是簡單的恨和報複,而是形成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式的施虐者與受虐者的關系。"
但落在劇情裏,你隻能看見虛榮、悲哀,甘于用肉體獲利的女人,以及用 " 蕩婦羞辱 " 堂堂正正爲自己開脫與辯白的男人。
夏冰清不僅被施害方描述成主動投懷送抱的一方,也被《回響》的鏡頭打入 " 罪有應得 " 的地獄——深夜買醉,小露香肩,咬嘴唇,脫衣服。
《回響》用盡一切迷離的方式對準受害者,讓人差點相信,這樣的女子本就該被欲求、被凝望、被侵害。
不能斷然說這是刻意爲之。但這種挑逗的信号,在《回響》裏頭過于常見。
配上徐山川的酸臭台詞 " 這麽漂亮一個女人來勾引我,我忍來忍去沒忍住,破了底線,這也沒什麽可意外的呀 ",不适指數直線上升。
▲淺淺體驗下這部劇的台詞讓人咋舌的程度
而塑造一個 " 活該受害的女人 ",隻是整部劇令人極不舒适的冰山一角。
徐帆早期在一檔訪談節目裏 " 不怕馮小剛出軌 " 的經典言論,自打《回響》播出後,沒少被人拿出來調侃。
網友們普遍認爲劇裏邊自以爲聰明、能巧妙化解各種虛妄的官配沈小迎,就是徐帆妥妥的嘴替。
客觀地說,沈小迎的利落是難得的。心理學出身的她,無論是被警方傳喚,還是和夏冰清過招,都能時刻保持眼光冷靜、言語銳利。
但架不住從她嘴裏蹦出來的驚人世界觀。
劇裏好些震人的 " 金句 " 是她貢獻的。
被拉到傳訊室裏聊婚姻:
聊出軌:
聊男人:
聊女人:
依我看,壓根也不是什麽正牌嘴替,隻是身處高位的男人,最需要也最理想的一種妻子模範罷了。
在這類男人的世界中," 好妻子 " 的定義,不僅僅是一個好女人、好母親,更是一個好幫手。
需要她視而不見的時候,她能親自蒙上自己的雙眼;需要她擦屁股、擋紅塵的時候,她能不失體面地終結任務。
沈小迎便是他們心中不二的投射。
而劇集結尾的緻命一擊——沈小迎将指認丈夫的罪證移交給警方——也并不是她因爲善意而醒悟,隻是迫于自己可能身敗名裂的境遇。
這當然是值得探讨的人性,但也能夠想象,馮小剛很難拍出一個因正義而功成身退的女人。
畢竟大公無私、光正偉岸這類形象,在他的作品裏,極少與女人有關。
《回響》不遺餘力地刻畫各種奇情的、不讨喜的女性角色。女主角冉咚咚也沒逃過。
這幾年看了不少智性與體恤并存的女警探。《東城夢魇》的凱特 · 溫斯萊特、《秘密森林》的裴鬥娜、《信号》裏的金惠秀,就連咱們國産劇場,也出過《對手》裏的顔丙燕。
▲《對手》
她們是勇猛的、智慧的,信念感也是迷人的源頭。
可冉咚咚身上,信念的因子是微乎其微的。她極力搜尋徐山川強奸的罪證,是爲了驗證某種正确:" 如果不是強奸,夏冰清就是破壞别人的第三者。"
在她這裏,女刑警的公義,不是對普通人的體恤與共情,也不是樸素的信仰,而是爲另一個女人證明 " 貞潔和清白遠比生命更重要 "。
這是《回響》能想到的最大程度的 girls help girls。
劇裏跟兇殺案并行的另一條線,是冉咚咚的婚姻謎案。自從她在調查時無意中發現丈夫的開房記錄後,她整個人就魔怔了。
以至于整部劇看下來,你對冉咚咚最大的印象,不是她破案時有多機敏無畏,而是婚姻生活中,她的猜忌多疑有多淋漓盡緻。
不能說探案與家庭生活一定相悖。
《東城夢魇》的警探梅爾,破案的過程中同樣被生活纏住:孫子的撫養權不明、兒子自殺後留給她的精神沖擊、小鎮上沾親帶故的人際關系,把她切切實實地拖進昏暗無光的中年深井。
▲《東城夢魇》
《對手》中每天不着家、一門心思爲案件東奔西跑的段迎九,家裏有個執意跟她離婚的丈夫。
▲《對手》
和她們相比,冉咚咚的突兀與割裂在于,古老婚姻裏的 " 瘋女人 " 形象,居然在一個看似現代的女警官身上重演了。
她對丈夫出軌堅信不移,敏感到老公搶着做家務,就判定人家心虛;她統計丈夫給女作家寫的評論,把裏邊出現過的露骨、挑逗的詞彙,當作出軌鐵證,詳盡程度令人咋舌。
講真,現代婚姻中,女人真有這麽無聊,男人真有這麽重要麽?
冉咚咚用離婚來試探愛情。警察生涯中訓練出來的邏輯與冷靜,在她的婚姻面前,似乎發揮不了一點功用。
說到底,冉咚咚還是保守的男性視角下的女性:無論她有多厲害,都無法脫離感情生存。
這種視角下,女人的情緒完全建立在男人與情感之上,她們容易神經質、容易歇斯底裏。而沒了婚姻,她們便認爲自己什麽也不是。
可這早已不是現代女性認知的婚姻樣式了。如果可以,女人更想抓住自己的底氣,而非套牢男人的心。
中年人處理婚姻危機的方式,也已經進化。大家都明白了,真實的婚姻危機,從來不隻愛與不愛,還有不斷進化的自我。
想靠愛來解決所有婚姻難題的人,到頭來隻能困在婚姻裏搞内耗。
有人說,看《回響》的最大障礙,是抵消不了馮小剛的在場感。這位京圈老爺多年來的種種作态,已經成爲他大多數作品的場外注解。
無法懷疑他投注在作品中的氣力。他所理解的女性與婚戀生活,也許至多就是這樣。
但觀衆一樣有自己的真誠。這種舊世紀的大直男想象,早就不會有人買單了。
内容編輯: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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