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給導演格蕾塔 · 葛韋格一個巨大的擁抱。截至 8 月 6 日,《芭比》全球票房已經突破 10 億美元(超人民币 70 億元),格蕾塔 · 葛韋格成了影史上另一顆明星。
《芭比》的溫暖裏閃爍的是一個女人的柔軟靈氣,她贊美皮膚的橘皮組織,贊美老婦人,贊美被剪壞的頭發。
你能感受到,電影是被女人們的鏡頭注視着的,這種感覺坦蕩暢快。
Barbieland 是女性視角的幻想,在那個粉色的夢幻家園裏,女人的友誼可不隻是塑料的糖果色。隻有女人才會知道無孔不入的冒犯,以及在這些冒犯和傲慢下,女人是如何幫助彼此,成爲盟友。
這部電影的幕後,格蕾塔 · 葛韋格也是一個一等一的酷女孩兒。
從獨立電影到主流大銀幕,這個來自加州的文藝女青年 , 一點點用自己的能量,去擴充這個世界裏屬于女孩們自己的空間。
除了她鏡頭裏的故事,她自己的經曆,也幾乎是一段烏托邦式的勵志故事。
當她走到奧斯卡台前的時候,她就是在向全世界宣告,屬于女性的季節已經全面到來。這個森嚴世界的領獎台,可以屬于肯和他們的馬駒,當然也可以屬于一個神經質卻熠熠發光的酷女孩兒。
認識格蕾塔,還得從《弗蘭西絲 · 哈》說起。
在戀人諾亞的鏡頭裏,她看起來很靈巧。
導演當然有權力去影響演員,但是有的導演是篡改演員,有的導演允許讓演員成爲流動的綢緞。格蕾塔在《弗蘭西絲 · 哈》裏,顯然是後者。她是如此稚拙又堅定,戲裏和戲外的她好像重疊在了一起。
弗蘭西絲 · 哈不是什麽标準的女性角色,格蕾塔也不是。弗蘭西絲 · 哈會做用藝術拯救世界的美夢,會在中産成年人的宴會上說不合時宜的話,會抛下一切去巴黎。而格蕾塔,就負責用自己的身體、頭腦、靈魂,讓不那麽标準的弗蘭西斯絲 · 哈們也能在銀幕上擁有屬于自己的華光。
那些年的諾亞與格蕾塔,一連拍了好幾部 " 呢喃核 " 的影片。" 呢喃核 ",顧名思義,就是用瑣碎、粗粝但是又細緻的絮語,去拼湊出年輕人在生活、情感、工作種種現實下的倦怠和疑惑。
在呢喃核的電影裏,格蕾塔似乎把自己靈魂很親密的一部分補了進去,因爲她也曾經就是這樣一位困惑的、在大世界裏初出茅廬的女孩兒。
出生在幹燥而炎熱的薩克拉門托,格蕾塔從小就是一個野孩子。
她貪婪地嘗試過很多事情:舞蹈、小号、擊劍、英語、哲學。但在她的腦後,講故事,永遠是她生活裏最重要的母題。
上了大學後,她嘗試着申請過藝術碩士的學位,但紛紛失敗。但故事是個會呼吸的東西,它們寄存在格蕾塔的身體裏,伺機而動。
大學時候,她被呢喃核的電影深深吸引,因爲這種電影是公平的,隻需要一部廉價的錄影機就能拍攝,演員也大多是即興的非專業人員。
就是這樣,格蕾塔拍攝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部作品——《開懷大笑》。她或許沒有在電影學院裏進行過科班學習,她的生活就是她的學院,她用電影去學電影,而事實證明,這或許是最适合野孩子的路徑。
而畢業後的格蕾塔,就和她後來作品裏的女主角們一樣,經曆着困頓而糾結的 coming of age。
去品味格蕾塔 · 葛韋格的珍貴,就是她永遠都在觀察着女孩兒,尤其是當女孩兒變成女人。而了解格蕾塔的人會知道,這種觀察很多時候是自省的,她所記錄的是屬于這一代女孩兒們的成長回憶,當然也包括了她自己的。
無論是《芭比》裏的芭比勇闖現實世界,還是《伯德小姐》裏的克莉絲汀想要離開小鎮,抑或是《小婦人》裏的喬去追尋寫作夢想,格蕾塔從來都沒有誇耀自己的女性立場,而是用一種沉靜、不審視的目光去撫過這些破碎而勇敢的角色,用鏡頭爲她們創造出一個散亂而輕盈的自由空間。
剛畢業的格蕾塔,也曾經用自己的身體去體驗這種成長的陣痛。
年輕的小鎮女孩,光有夢想是沒有用的。
雖然有電影處女作,但是她并沒有擁有其他太多的資源,沒有足夠的投資或是社會交際。她不得不把電影作爲兼職,并打幾份工來維持生計。即使有了拍電影的機會,她也是身兼數職,又當演員、又當編劇,甚至還當攝影。
可能對于她來說,支撐她的并不隻是對自己才華的信念,更是對自己要講的故事的信念:一個年輕的女孩兒,總是被質疑、欺騙、低估,但是她依舊想要去更大的世界,去成爲勇敢的人。
這是所有格蕾塔式故事的雛形,是伯德小姐、小婦人、芭比,也是格蕾塔自己的人生奇遇。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格蕾塔就是現實世界的童話式英雄。她是演員、編劇、導演,也是個動蕩而敏感極了的女人。金色的頭發,微微帶有神經質的眼睛,輕而快的語速,這個女人正在改變世界,用粉色的顔料,用女性的呢喃。
喜歡格蕾塔,也喜歡格蕾塔創造出的女人們。
格蕾塔的女性角色,用當下時髦的話來說,特别 " 脫性緣腦 "。我們被羅密歐與茱麗葉、梁山伯與祝英台哄着長大,總是期待在愛情叙事裏,會有男人成爲靈魂的供養者和拯救者。
而在格蕾塔的電影裏,比起脆弱的情愛關系,女孩兒更想要緊緊握住的,是同爲女孩的朋友們的雙手。
在《芭比》裏,各種各樣的芭比們在危機時刻結盟,締造出粉紅女郎的力量,在多巴胺宇宙裏找回屬于女孩兒的叙事。
在《伯德小姐》裏,想要離開小鎮的克莉絲汀一次次試探和母親之間的關系,代際之間微妙的恨與愛都用一種細膩而柔軟的方式徐徐展開。
即使是青春片,克莉絲汀的自我也不需要 " 醜女大翻身 "" 校草愛上她 " 的戲碼來獲取認同,她完完整整地保留了所有頹唐、迷茫、幼稚。
而在《小婦人》裏,最動人的莫過于四姐妹間互相扶持的情誼。童話式的愛或者複仇都無法割裂女孩兒之間的紐帶,也無法阻止她們去往更遠的地方進行宏偉且自私的冒險。
看格蕾塔的電影,會覺得她的女孩兒們,都或多或少是不完美的,她們可能永遠會遭遇困難和打壓,永遠會在一些晦暗的時刻退回自己少女的殼裏。
而正是這種對于女孩兒脆弱與堅韌的敏感捕捉,才是格蕾塔成爲格蕾塔的原因。在她的世界裏,女孩兒可以幼稚,也可以做英雄。
現實世界裏,格蕾塔也是這麽踐行的。
她覺得 " 從女性視角出發講述親子關系的電影出人意料的少。這從側面證明了女性電影人的數量出人意料的少 ",而她所做的,就是要讓女孩子用自己的聲音去叙述自己的故事。
因此,她也并不遮蓋自己的野心。童年的她,不會落下任何一屆的奧斯卡頒獎禮。格蕾塔要藝術也要名聲,從不擰巴。畢竟,當像她這樣的女人走向高位的時候,才意味着更多女人的才華能被看到。
在 2020 年的奧斯卡金像獎季節,格蕾塔的作品《小婦人》以及她戀人諾亞 · 鮑姆巴赫的《婚姻故事》同時獲得了六項提名。
時隔兩年,在《芭比》上映且大獲成功後,再看這個新聞,心裏仍然湧起隐秘的快樂。
女人總是以無數種方式出現在她們才華橫溢的戀人身旁,她們是男人畫作裏的缪斯,是男人電影中的蛇蠍,是男人筆觸下的天使。
但格蕾塔,她隻是她自己,她是才華橫溢的戀人邊上那個同樣擁有耀眼能量的藝術家。
這樣的格蕾塔,和弗蘭西絲、克莉絲汀、芭比,本就是從一個根生長出來的姐妹,而這股蓬勃而莽撞的生命力,一旦迸發,就不會有虛軟的時日了。
作爲一個非常成功的商業電影導演,格蕾塔好像爲主流的銀幕提供了一種可能:小的時候,我們去電影院,隻能坐着觀看男人和他們的馬,我們想象自己成爲戰士、騎士、勇士,而這些故事的主角往往都是男性。
但如今,我們可以看到不局限于性别的故事線。這是屬于女孩的粉紅色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