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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片的進化,這次從 " 全景式 " 開始
文|劉南豆
編輯|張友發
" 這是我從影 40 年來最爲艱苦的創作。" 談及《志願軍:雄兵出擊》(以下簡稱《志願軍》),陳凱歌如此形容。
這部以抗美援朝戰争爲主題的作品,耗時兩年的劇本創作,399 天的拍攝周期,多達 200 多位的影片出場人物,無不彰顯着主創團隊的勇氣和決心。
抗美援朝的曆史被搬上大銀幕并不少見,但這次之所以采取三部連拍的形式,是爲了能夠 " 全景式 " 地還原整段曆史。" 全景式 " 是整個《志願軍》系列最區别于同類影片的關鍵特征。
對于行業來說,這場冒險也是一個全新的樣本——它在檢驗着當下極速變化的市場中,觀衆是否願意爲了一部充滿誠意的宏大叙事作品靜心駐足。
戰争片需要 " 全景式 "
國内的大部分戰争電影,均是聚焦于某一場戰役,武器的轟鳴與光榮的犧牲是影片的絕對主體。它固然能給觀衆帶來震撼的觀影體驗,但如果隻是不斷自我重複,終究會産生疲勞。
而《志願軍》是以正序時間線的方式完整呈現抗美援朝戰争從開始到結束的全過程。這當中囊括了許多場關鍵戰役,更有戰場之外的時局動蕩,因此爲 " 全景式 "。
從意義上來說,許多當代的年輕觀衆,或許了解抗美援朝中的一些英雄人物與事迹,但卻未必完全了解曆史全貌——戰争在何種形式下因何種原因而始,最終又因何而結束,當中的各個主體對戰争又有着怎樣的思考……
比如,所有優秀的戰争片幾乎都需要讨論的一項母題:面對戰争的殘酷性,人在求生本能與家國大義之間的搖擺掙紮。《志願軍》恰恰呈現了,在當時剛剛結束解放戰争之後,将士們近在眼前的平安生活與又将奔赴朝鮮戰場的殘酷之間的掙紮。每一位戰士的英勇沖鋒都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掙紮之後想透徹了才做出的抉擇。
這個中間思考的過程,才是戲劇張力之所在,也是觀衆真正能體會到志願軍偉大之所在。如王硯輝飾演的彭德懷在影片中所言," 你我生在這個時代,犧牲是我們一定要付出的代價。你不付,兒子付,孫子付。我們這輩人,一身血,兩腳泥,還是我們付吧。"
更全面地反應戰争前觀點的辯論,也有助于讓觀衆擺脫過去結果倒推下的簡單叙事,真正進入到彼時的情景,了解當時國家所處的嚴峻的國際國内形勢,從起點開始看這場戰争,才能真正體會過程和結果的偉大。
朱亞文飾演的歸國軍工專家吳本正,在戰前一衆鬥志昂揚的籌備會議中,實實在在地計算了當時中美之間的軍事力量差距,發出基于理性的 " 第二種聲音 "。這并非源自怯懦,而更是作爲軍工專家對專業負責,作爲中國人對剛剛建立的新政權歸屬感與負責感的體現。恰恰是有這樣觀點上的碰撞,才能有更加堅決的行動。
由此也可以看出,《志願軍》采用 " 全景式 " 呈現的核心在于,相比于單純的戰争場面,增添了更多戰場内外的文戲部分。在戰場之外,外交場合的交鋒是影片的又一亮點,這是鮮少在國産影片中出現的維度。
《志願軍》呈現了以伍修權爲代表的新中國第一批外交團隊,首次參與聯合國會議的曆史。在影片的交叉叙事中,一邊是朝鮮戰場的戰火連天,另一邊在外交場合裏也在上演沒有硝煙的戰争。
外交視角的加入,無疑拓寬了觀衆對戰争時期大國博弈的認知——武能以弱勝強,文能以理服人。
爲了更真實地呈現外交場景,電影根據曆史資料等比例還原了當年聯合國會議現場,大到場景道具,小到人物表情動作,都力求與當年的真實情況一緻。因場面大、人員多,這場戲僅西裝就多達 700 套。
這是《志願軍》的一個縮影,全力還原史實是它最大的主旨。總出品人、總制片人、總監制傅若清曾在映後現場分享," 這部影片實際上是三部曲的史詩性影片,我覺得這部影片的呈現會有文獻意義。"
從投資的角度來說," 文獻意義 " 在過去很難被認爲有市場價值。但今年暑期檔《長安三萬裏》的成功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反證,它證明全力還原史實的策略也有機會帶來口碑與票房的雙豐收。
一定程度上,觀衆的變化速度是超過從業者的預判的。過去的電影投資邏輯在新一代的觀衆身上未必成立,因此過去的 " 有風險 " 或許才是現在的 " 有機會 "。尊重曆史、還原曆史的題材,在如今的市場環境中大有可爲。
市場到了呼喚誠意的時刻
随着觀衆對電影市場的關注度越來越高,對每個電影背後的創作曆程産生更深入的認知,一個顯見的趨勢是,觀衆對電影項目背後的創作誠意,開始有了越來越高的要求。
演員爲了影片做了何種程度的努力、服化道設計如何精益求精、劇本創作曆經了如何版本的變遷……這些會被放在幕後制作特輯中的内容,也會被喜愛電影的觀衆反複咀嚼,并最終成爲自來水向外湧動的源動力。
作爲陳凱歌從影以來最艱難的創作,無數團隊成員耗時三年以上的心血,《志願軍》自然是不缺乏誠意的。
據美術指導陸葦介紹,項目前期畫了上萬張的美術概念圖,搭建了 1 萬多平米的道具庫,道具有 10 萬餘件,其中像飛機、坦克這些重型武器道具很多都是按照 1:1 還原制作,有的一場戲拍下來就直接報廢。除去野外場景,拍攝場地總占地面積高達 100 萬平方米。影片中的鴨綠江大橋,也是劇組到實地測繪之後,根據數據結合史料 1:1 還原的。
爲了達到盡可能還原曆史的狀态,劇組把二手平台上能找到的上世紀 40 年代或 50 年代的舊物都快買空了," 看到恰當的東西就都買回來,買不着再定制。" 整個三部曲涉及到的服裝共有 25000 套左右,其中近 50% 是志願軍的軍服,每套衣服經過七八道步驟做舊,還原衣服在不同階段穿過、戰鬥過的狀态。志願軍的背包行囊也多達 1800 多套。
在細節方面,主創團隊更是要求到極緻。據造型指導陳同勳透露,作爲歸國軍工專家,吳本正的領帶和着裝應該是什麽樣的風格,白頭發的比例都要嚴格把握,按陳凱歌的說法," 白頭發再稍微多一點,有點少白頭的感覺,憂思深廣的人才會這樣。"
飾演江潮的黃曉明,會在每次拍攝前,特地将嗓子喊啞,以呈現戰場上将領更真實的狀态。扮演唐笙的章子怡,拜訪了曾在聯合國擔任同聲傳譯的前輩,上英語課練習唐笙的英式發音。扮演李默尹的辛柏青透露,他和劇組的很多演員在開拍前參加了将近一個月的軍訓,以規範軍姿和增強體能," 在這期間,我自己也有閱讀百萬字的抗美援朝的文學作品以及參加過那次戰争的将領的回憶錄等等。"
對細節的追求不僅是笨功夫,也是巧功夫。一些以真實曆史爲基礎衍生出的細節處的藝術創造,更能帶來于無聲處聽驚雷的效果。陸葦提到," 我們這次做了很多戰場,好幾十個,因爲戰場多了的話對觀衆而言會有一定的審美和認知上的觀影疲勞,所以我們會一直找主題上的差異,通過一些依托,比如雪、霧、火等等。"
在高潮段落松骨峰戰鬥中,主創團隊給這座光秃秃的山上栽種了一顆松樹,據陳凱歌透露," 之前我們查過資料,松骨峰上并沒有這麽一棵樹。但我想既然要寫松骨峰,可能要找到一個大家能夠明白的意象。" 一棵孤零零的松樹,将這場殘酷戰役的凜冽氣質點明,從視覺和文本兩個層面都極大地輔助了表達。
在長期籌備和拍攝的過程中,除了項目本身的難度之外,對外部市場的變化能否做到平常心也是一重考驗。《志願軍》從 2020 年開始啓動,彼時的電影市場正處于起伏的開始,誰也不知道這時做一個三部曲要面對怎樣的未來。陳凱歌導演曾在發布會上提到," 因爲時代發生了變化,我們對自己的片子也有一個新的要求。就像一個僧人,每天早上敲鍾、灑掃、念經等等這個過程。我覺得這個僧人沒有什麽野心,就是做應該做的事情。隻管一萬,不管萬一。"
這種 " 隻管一萬,不管萬一 " 的誠意,才最終讓影片克服了重重困難,在今年國慶檔與觀衆如期見面。它将爲行業檢驗,當宏大叙事的影片往更全景式、還原史實的方向努力時,觀衆是否會因爲它的誠意而産生更濃烈的興趣。
這或許就是新的市場規律被建立的另一個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