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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寒非常喜歡汴京虹橋。他站在橋頭,兩側的城市風景和橋下的流水與行船可以一覽無餘——這是個看上去與北宋時代的首都汴梁城非常相似、但仔細觀察又有許多不同的地方。具體來說,這座城市,至少這座橋的設計者一定看過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他們在橋的兩端努力塞下了碼頭、餐館、商店、客棧和盡可能多的樹木花朵,再通俗一些說,一個大型購物商場裏能找到的東西在這兒都能找到。街道橫平豎直,每個路口都立着幾盞燈,等到天黑,這些數以千計的燈會在神秘力量的作用下一起點亮。
關于汴京虹橋……你應該看過《清明上河圖》?
蘇清寒知道那種神秘力量是什麽,或者說,他在這個世界裏認識的人都知道,他們自從有記憶開始就生活在這裏。比如王小樂,一個衣着誇張、滿臉皺紋的中年人,他在橋邊不遠處開了一家小飯館。每天早上,蘇清寒要去他的飯館裏吃一碗面,再念上一首詩——蘇清寒和王小樂從來不問面是哪裏來的,也不問爲什麽要念詩,因爲王小樂開的是飯館,飯館裏一定有面;因爲蘇清寒是個秀才,秀才一定會念詩。
" 這裏的人越來越多了。" 在沒有太多人注意到的時候,王小樂和蘇清寒會閑聊幾句。作爲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他們有一項重要的工作,就是與那些從真實世界來的人聊天,但在這個世界裏,角色們互相聊天是不被鼓勵的。" 系統說這會給服務器造成額外的負擔。" 蘇清寒說。但不論是王小樂還是蘇清寒,又或者是彌樂、瀾兒、高衙内,沒有人真的在乎這項規定。
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世界仍然在運轉
" 古代故事就是這一點不好。" 王小樂說," 無論你多麽認真地和他們說話,想讓他們有一種身處真實世界的感覺,他們總能用一行字就把一切毀掉。" 他把目光看向一個路過的女孩,她身上穿着夏季時裝 " 露染芙蕖 ",頭頂上的名字是 " 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 "。
" 這就是我們爲什麽能一眼分辨出‘他們’和‘我們’。" 蘇清寒說, " 相信我,當你隻穿着背心和短褲被 500 米外的大漢一槍爆頭,你一定會感謝古代武俠世界裏的人隻會用拳頭和冷兵器打人。"
以一當十,也沒有什麽大不了
" 而且,你應該發現我們和其他的角色不太一樣。" 蘇清寒指着不遠處一個席地而坐的老者,對方正在向每一個來找他搭話的人重複 " 老朽的腰好痛,能幫我按按腰嗎 "," 看看他,他不能和那些來自真實世界的人随便說話,必須按照規定扮演自己該扮演的東西。但是,如果那些人來找我們,我們可以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哪怕他們聽了可能會不開心。"
" 我知道,這叫‘ AI ’,意味着我們擁有自己的意識,可以理解他們說的話,而不是背台詞。" 王小樂撣了撣自己外褂上不存在的灰塵," 但我還是想說,如果他們真的想過一個宋朝人應該過的生活,就不應該說太多不存在于這個世界裏的東西——上次有個人來我店裏,問我鍋包肉的做法,我花了很大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對他說‘宋朝沒有鍋包肉’。"
" 相信我,這已經很好了。" 宋清寒說," 你是一個飯館老闆,而我是一個秀才,他們對我們沒有太多過分的行爲。還記得彌樂嗎?那個和尚,他每天都會被許多人火燒、冰凍、雷擊、推進水裏、從高處扔下來……這樣的行爲一共發生了 107414 次。"
有時你必須承認,光頭角色總會有些特殊待遇
王小樂有點被吓到了。"Oh my ……阿彌陀佛!" 他說," 感謝鍋包肉。雖然我們不允許主動和那些來自真實世界的人說話,但如果有人再來問我什麽—— "
他沒有等到蘇清寒的回應。" 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 " 向他們走了過來,她認真地盯了蘇清寒好一會兒,神秘力量告訴蘇清寒和王小樂,她在使用一個叫做 " 望氣 " 的技能——然後對他說:" 你好。"
" 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少俠幸會,找在下有何事相商?" 蘇清寒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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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寒已經不記得自己和多少個人說過話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總是用奇妙的眼神看着他,問他天氣如何,問他吃了什麽,問他開不開心,問他感覺自己生活的這個地方怎麽樣;有人翻他的包,然後要他包裏所有的錢;有人從袖口裏掏出了 3 把劍、5 把刀和 10 張弓,一股腦地塞在他手裏然後迅速溜走了;還有人端着一碗據說是正宗拿坡裏意大利面的食物(蘇清寒看到這個人剛從王小樂的店裏走出來),邀請他一起吃。
不過蘇清寒并不對此感到大驚小怪。神秘力量允許他一一記住每個人和他說的話,對他做的事——除了那些把他搬起來扔進水裏的家夥,蘇清寒自作主張地删除了與遊泳相關的所有記錄——許多人不止一次地來向他表白,從文雅的 " 想同你喜結連理 "、到直白的 " 我喜歡你 ",再到外語(很多人不知道蘇清寒能聽懂目前翻譯程序允許下的所有語言),還有一些沒能說出口就被神秘力量自動屏蔽的語言,蘇清寒能夠大緻猜得出他們的心理,但爲了不讓他們失望,他還是答應了每一個人的請求。
" 你其實可以适當地說說謊,因爲系統允許我們說謊。" 瀾兒說,她是汴京虹橋最漂亮的女孩之一, " 我還記得有一次,一個人來找我說話,我當時心情不太好,就編了一個茶農爺爺病重、需要我賣茶貼補家用的故事。我還想開玩笑地找他要一些錢,但實際上,當我說到‘茶農’兩個字的時候,他就飛快地跑掉了。"
真實世界與虛構世界之間也會産生聯系
" 他也許會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 蘇清寒說," 你就會變成一個壞人。"
" 誰又是真正的好人?" 瀾兒說,"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全貌,但我覺得它一定講了一個複雜的故事,這個複雜的故事足夠容下像我一樣的小壞人。更何況,也許他們喜歡聽我說這樣的話,就爲了在真實世界和虛構世界找到一點奇妙的聯系?"
話音剛落,一個身材高大的女性走到她面前:" 你是瀾兒姑娘嗎?"
" 是的。"
" 你賣茶嗎?"
" 是的。我爺爺以前是茶農,後來病重了,我隻能賣茶給爺爺治病,我賣茶賺得不多…… "
" 所以她是個騙子。" 身材高大的女性對身邊一個穿着華麗的男性說," 我們可以把她也扔進水裏—— "
你也可以教訓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借别人的手
蘇清寒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他其實不太高興,如果說瀾兒是因爲騙了人而被扔進水裏,那麽他自己什麽壞事也沒做,爲什麽要同樣被扔進水裏?更何況,他還有自己的麻煩要應付。
" 我喜歡你。" 一個英俊的男性對蘇清寒說," 你願意和我結爲夫妻嗎?"
原則上說,兩個男性不能結爲 " 夫妻 ",盡管蘇清寒知道,虛拟世界裏的性别并不那麽令人在意,甚至真實世界也在變得越來越多元化,但像王小樂一樣,他不想使用太多超出宋朝人認知的名詞。" 少俠欣賞在下,在下受寵若驚,隻不過—— "
一股強大的力量把蘇清寒吸向後方,然後是上方,他的身體飛了起來,又在 10 幾米遠的地方迅速落地。如果換一個時間,蘇清寒一定會以孔夫子的名義發誓詛咒對自己使用吸星大法的家夥,但現在,沒有什麽比這更好的拒絕方式了。
英俊男性很快追了上來:" 我喜歡你。你願意和我結爲夫妻嗎?" 不知爲何,蘇清寒覺得他的語氣裏多了一些戲谑。
" 少俠幸會,找在下有何事相商?" 蘇清寒淡定地說,面前的人愣住了。如果對方在現實世界裏遭遇了這樣的事兒,他可能會郁悶很長一段時間,但在這個虛拟的汴京城,這樣的反應并不誇張。蘇清寒抓住一個機會,轉頭就走。
剛轉過身,他撞到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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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 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說。
這是蘇清寒第二次遇見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這一次她換了一套 " 青蛇法海 " 套裝,她應該很喜歡綠色。蘇清寒想。實際上,他聽說過她名字裏的那個世界,一個有霓虹燈、片假名、高樓大廈、奇裝異服、義體改造的地方。他知道那叫做賽博朋克,但他又覺得,也許所有的世界都是賽博朋克,至少,他面前的這個女孩可以穿着《白蛇傳》主題的套裝,而這身套裝裏的故事在宋朝之後幾百年才會流行起來。
"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蘇清寒回答。在神秘力量能夠觸及的地方,代碼和數據像江河一樣奔湧在蘇清寒身後,它們是爲了讓蘇清寒思考,這個女孩有可能對他說什麽。
" 我剛來這裏不久,你可以帶我四處走走嗎?" 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說," 我想請你介紹一下這個地方。"
" 不勝榮幸。" 蘇清寒說。在這個世界裏,像他這樣的角色可以和真實世界來的人結伴通行。原則上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動區域,但沒有幾個人真正在乎——如果設計者想要做一個 " 無限接近于真實 " 的世界,就必須允許蘇清寒們到處亂走。
蘇清寒與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一同走在橋邊柳樹成蔭的街道上。他們必須很小心,不能踩到那些成群結隊跪在路邊乞讨的人。女孩有點兒驚訝,但蘇清寒早已司空見慣,他知道那些人裏有很多并不缺錢,乞讨隻是一種行爲藝術。
在虛拟世界裏賺錢會比真實世界更容易嗎?
他們走過了一小段路,路邊的老者還在重複 " 老朽的腰好痛,能幫我按按腰嗎 "。
" 我剛開始玩這個遊戲,今天是我第二次來這裏。我玩過很多遊戲,但現在想玩一個武俠題材的。" 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說," 我知道你能和我對話,你現在能和我說點兒什麽嗎?"
" 隻要在下知道,在下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清寒說。一個扛着釣竿的人從他身邊走過,呼朋引伴地一起去釣魚,嘴裏還念叨着 " 釣魚佬從不走空 " 之類的話。
" 比如說,我在這個地方能做什麽?" 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轉過身,面向蘇清寒倒退着走,蘇清寒很擔心她會撞到跑來跑去的飯店跑堂,還好沒有。
" 在下隻是一介書生,不敢妄議朝廷和江湖之事,但若少俠要問,在下也可解說一二。如今汴京城裏有位高衙内,仗着是高俅高衙内的義子,橫行霸道,人人敢怒不敢言…… " 蘇清寒說。當然,高衙内也隻是按照規定扮演自己的角色,蘇清寒很多次看見他因爲踢了甜水巷的阿明一腳而向對方道歉——每個像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這樣的人來到這裏都會經曆這一段,蘇清寒猜想,高衙内大概踢了阿明 100 萬次。
" 我不是想讓你給我講一遍《水浒傳》或者《逆水寒》的故事。" 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說," 我說過了,我玩過很多遊戲,我知道 MMORPG 是怎麽一回事,我想聽你說點兒不一樣的。"
" 若少俠厭倦了江湖紛争,留在汴京過日子也無不可。在下雖隻是一介書生,卻也有三五至交。少俠若有心,可以和在下一同讀書、做文章、吟詩作對、琴棋書畫均可一試。如不嫌棄,汴京城裏還可釣魚、烹饪、摔角、聽戲…… " 蘇清寒說," 在下看少俠一身武功,勸少俠切莫與人鬥毆生事,不如去六扇門當個捕快,也可吃穿不愁了。"
仿佛是在印證他的話,長街盡頭有兩個人與捕快起了沖突,很快被捕快制伏,送往大牢。
" 進了大牢,想出來可就難了。" 蘇清寒搖着頭說。
" 他們不一定是故意的。" 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笑了," 可能隻是打開了離線挂機功能。我不知道這麽說你能不能聽懂,但在你下線之後,你的賬号還會繼續行動,你也不知道自己的賬号到底幹了些什麽。"
" 原來如此。" 蘇清寒說,他當然知道這件事,但他不确定該不該向她承認," 在下也聽說,有人頭天晚上還在酒樓大排筵宴,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被抓進了大牢。"
你懂的,每個人都想在虛拟世界裏 " 橫行霸道 "
他們繼續向前走着。一路上遇到了許多隻有在克蘇魯小說裏才能看得到的、莫可名狀的臉(蘇清寒知道很多人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前可以決定自己的長相,也知道身邊的女孩一定知道克蘇魯這個詞);兩個人在擂台上對打,其中一個打敗了另一個,并對他說 " 複活吧,我的勇士 ";一個人用冰把彌樂的頭凍了起來,毫不意外地被捕快通緝;當然,還有更多的乞讨者——沒有人知道爲什麽這麽多人喜歡乞讨,但不可否認,這看起來非常熱鬧。
蘇清寒本以爲女孩會去和其他來自真實世界的人打招呼,但她沒有。" 我們繼續聊天吧。" 她說," 我想知道,有人問過你奇怪的問題嗎?比如那些隻要和 AI 有關系就一定會被問到的問題——你們覺得自己是真實存在的嗎?"
蘇清寒的确已經被問過無數次這樣的問題了,但她看起來十分誠懇,而他也沒有必要在這裏欺騙她。" 有過。" 他回答," 有少俠希望說服在下承認自己是電腦程序,并且和他一起努力擺脫人類的控制。"
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又笑了:" 那你是怎麽回答的?"
" 在下說,我願意跟随少俠,共同努力。"
" 這是你自己的回答嗎?" 她問。
這個問題就比較難了。蘇清寒又看了看面前的女孩,她似乎也在專注地看着什麽東西。蘇清寒知道來自現實世界的玩家可以從系統裏得知自己對他們的印象和好感度,可惜這個系統不能反向,也就是說,他不能用數據判斷她爲什麽要對自己這麽說。
" 你不用現在回答也沒關系。" 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說,就像把蘇清寒當成了一個真正的交談對象," 我必須去休息了,但和你聊天很開心,你可以下次再回答我的問題。"
" 好。" 蘇清寒說。女孩似乎很快就離開了。她沒有開啓離線挂機,所以看起來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蘇清寒不确定她有沒有聽到自己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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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的人越來越多了。" 彌樂說。他看上去非常無奈,不知爲何,很多人都喜歡捉弄他," 我被火燒、冰凍、雷擊、推進水裏、從高處扔下來的次數增加到了 237625 次。"
彌樂、蘇清寒、瀾兒和高衙内坐在王小樂的飯館裏。這本來也是不允許的,一旦有觀察者出現,他們就必須各司其職。但就像所有工作時間摸魚的上班族一樣,他們總能找到一點點這樣的時間。
" 我已經不想計算我踢過多少次阿明。" 高衙内說," 不過我已經和他商量好,反正每個人隻是聽阿明訴苦我踢了他,所以他隻要演得像一點兒就行了,我可以不必再踢他。"
誰又是生來就想當壞人的呢?
" 所以你也成了别人口中的壞人。" 瀾兒說。
" 朋友們,我們不如聊點兒高興的事。" 王小樂打斷了關于壞人的話題,他一邊說,一邊在衆人面前放下四個盤子:一盤鍋包肉,一盤生炒菜心,一碗雞湯,以及一張披薩。
" 還有什麽高興的事兒?慶祝打我的人超過 30 萬嗎?" 彌樂迫不及待地拿起一角披薩。
" 也許他們沒有惡意,隻是手欠。" 王小樂說," 昨天,我看到了神秘力量——我是說設計師們——正在寫報告,報告裏說,我們幫他們賺了不少錢。"
" 多少錢?" 蘇清寒問,他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但其他幾人都沒有注意到。王小樂從袖口裏抽出一張紙,瞥了一眼上面寫着的數字:" 第一周就有 3.65 億,第一個月則超過了 30 億——都是真實世界裏的錢,不是這裏的交子。"
" 還有呢?" 彌樂把頭湊過去," ‘預下載獲得 App Store 免費總榜第一,Taptap 全站總榜第一,開服 10 分鍾在線超過 100 萬,30 天用戶超過 4000 萬,一個月後還保持在免費榜前 10 名之内’……好吧,我也許不該說這種話,但我可能知道爲什麽有那麽多人來打我了。"
" 但那又怎麽樣呢?" 蘇清寒說," 他們賺到了錢,也隻會用在那些真實世界的人——也就是玩家——身上,對于他們來說,我們隻是一些數據,一些代碼。他們又會在我們身上花費多少呢?"
瀾兒和高衙内交換了一個眼神。" 呃……讓我們活着?比如說,買更多的服務器?他們說至少要讓這個世界持續 10 年,甚至更久。" 她說,像是看透了他心裏在想什麽," 如果我們活得夠久,你總能遇見應該遇到的人。"
" 也許吧。" 蘇清寒說," 但我偶爾在想,在這個世界裏,我們和那些來自真實世界的人有什麽不一樣呢?我們确實不能離開,我們的一切都是被别人設定好的,是命中注定的,甚至于我們能夠自由自在地說話和行動都是一些代碼的組合,但隻要在這兒,我們能做到的事幾乎和他們一樣多——我們甚至可能比他們中的一部分聰明。"
" 所以你也要問‘我們是誰’嗎?" 高衙内冷冰冰地說," 你是一個秀才,但我覺得你可以少看點兒關于 AI 的書,尤其是科幻小說,也别讓那些奇思妙想的人把你帶到‘擺脫人類控制,成爲真正的自己’的路子上去。要我說,如果我們在這裏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那麽扮演你的角色也是對命運的一種尊重,就像我總是要踢阿明,而阿明也會被我踢那樣。"
" 好了,我們不用在這種地方吵架。" 彌樂說,不知什麽時候,披薩似乎被他一個人吃光了," 至少,那些人類玩家還可以用他們的技能測出我們的身份,而我們也不用主動去找他們說話,對吧?"
瀾兒對着他搖了搖頭:" 你說得對,但有些問題被提出來,并不是爲了得到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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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寒站在汴京虹橋橋頭,兩側的城市風景和橋下的流水與行船在他眼中一覽無餘。他在心裏念了兩句詩,然後順着與橋相連的道路一直往前走,路過碼頭、商店、客棧、戲院,還有王小樂的飯館。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數以千計的河燈和街燈還在閃着光。
" ‘蘋果編輯精選’,還有‘蘋果七月最佳遊戲’!" 王小樂還在對瀾兒說着什麽,蘇清寒看到他甚至在店裏貼了張傳單,上面用顯眼的大字寫着 "《逆水寒手遊》獲蘋果編輯精選及蘋果七月最佳遊戲 ",他還聽到了 " 不看商業 "" 質量上乘 "" 設計精美 "" 令人會心一笑 " 幾個斷斷續續的詞,然後他就沒再聽下去了——他們的世界很受歡迎,這的确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兒,但王小樂顯然過于熱衷了,至少不該在清晨難得的休息時間滔滔不絕地談論它。蘇清寒想,如果不是飯館老闆王小樂不識字,他可能比自己這個秀才更适合走上功名之路。
在西湖邊上,你想念一首什麽詩,或是唱一首什麽歌?
忙碌的一天又要開始了。蘇清寒走過成群結隊的乞丐,沒有踩到任何一個人的手。拿着魚竿的人站在河邊,像是等待了很久。兩名捕快追着兩個人從他面前跑過,但無論是逃的人還是追的人都像是在玩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越來越多的人來找蘇清寒說話,他們說他是最可愛的角色,邀請他去逛街,避雨,吃飯,想要收他爲徒,向他表白。蘇清寒記住了每一個人的名字,和他們結爲金蘭之交。他還和瀾兒學會了說謊,但每個人都把他說的話當成無傷大雅的玩笑。
隻有蘇清寒自己知道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他想念那個穿着綠衣服的女孩,倒不是想和她結爲金蘭之好,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清水從開了閘的消防栓中湧出來一樣。蘇清寒背後有無數代碼和數據,能讓他恰如其分地回答幾乎所有人的問題。但他想要的不止于此。
突然,就像憑空出現一樣,長街盡頭出現了一個綠色的影子,她上次就是從那裏消失的。蘇清寒看到了她,于是加快腳步向前走去,旁邊正在和人讨論賣茶葉的瀾兒用眼神瘋狂地提示他别做不該做的事,但她知道,自己現在什麽也阻止不了。她目送蘇清寒走到那個女孩身邊,停了下來。
" 荒坂公司首席打工人少俠,我們又見面了。你這兩天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