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微信公衆号:知趣同學(ID:liuzhiqu7788),作者:劉知趣,題圖來源:視覺中國
相比起其他季節,冬天總是暗藏着更多普通人的失落與艱辛。
1993 年的初冬,國家宣布實行市場經濟,工人的黃金時代就此落幕,随後紛杳而至的 " 下崗潮 ",是千萬東北工人家庭的至暗時刻,也是一場集體性創傷。
後來被人們所熟知的一個更爲具體的事件,是發生在 2003 年的冬天。
原哈爾濱種繁殖場被賣掉後,566 名職工被解除了勞動合同,茫然中被推向社會。原本人均約 2 萬元的安置費,是他們的救命稻草,卻被時任領導挪用,工人們以生活困難爲由,拒交取暖費,試圖以此來給領導施壓。
一個沒有人性的領導自然不會因此 " 屈服 ",直接通知供暖公司停掉了家屬區的暖氣。而就在停暖後的不久,東北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寒潮來襲,氣溫斷崖式跌到了零下 40 多度,幾十名年老體弱的職工,就這樣凍死在了冷如冰窖的家中。
多年後回憶起來,都仍能感受到一個時代的隐痛。後來在諸多的東北文藝複興作品裏也都有一個獨特的場景,就是冬日裏陰雲密布的天氣和破敗不堪的工業廠房交相呼應,隐喻着那一代人在工業文明困境裏的痛苦與掙紮。
時代滾滾向前,曆史不會簡單地重複,但也總有着相似之處。30 年前,工業文明的困境起源于冬天;30 年後,信息科技文明的困境同樣在冬天隐現。
2021 年,七八月份的擴招讓人覺得互聯網形勢一片大好;而歲末年底的裁員,似乎就成了行業進入凜冬的首個信号。
次年,從年頭到年尾,裁員的消息此起彼伏,各個大廠的一次次辟謠,又像是從側面印證了互聯網的風雨飄搖。
在這樣一個大衆情緒普遍不樂觀的光景裏,打工人最難熬的其實就是年底。當 " 甯可走得慢一點,也要保證健康發展。" 成爲行業的基本通識,當企業開始進行年終複盤和規劃時 " 收縮業務線,确保主業穩定發展 " 就成了不二之選,于是優化裁員作爲冬日 " 戰略 " 的核心也就理所當然。
現如今即便是再有野心的企業,也隻争 " 朝夕 ",等不及 " 光年 "。前不久,PICO 團隊前腳解散,後腳字節以一種 " 決絕 " 的态度宣告遊戲業務 " 朝夕光年 "。
時隔 20 多年,東北下崗往事再次輪回,兩代人皆因時代而失業的故事說不定會在同一個家庭裏上演。這些在宏大叙事裏輕描淡寫的幾句曲折的探索,卻是現實生活中千千萬萬普通人的人生轉折。
那麽,當我們無可避免地會被裹挾在宏大的時代轉型洪流裏時,普通人又該如何應對?這樣一個并無新意的話題,又似乎始終都有讨論的意義。
重新認識工作
關于工作這件事,總是輕易地就能讓人感到焦慮:仿佛一個人隻要失去了工作,他就失去了在這個世界上的立足之地。
因此我們時常羨慕,羨慕上一輩 40 歲也不會遇到職場危機,羨慕别的國家人到中年仍有穩定的工作。在面對别人的質疑時,也會恍惚地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還不夠努力……
然而世界的真相,或許并非如我們所想。
事實上,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即便是在發達的歐美國家,普通人中年失業都并非一個小概率事件,且不會因爲你足夠努力而發生改變。
在本世紀初,美國紀實作家芭芭拉 · 艾倫瑞克爲了實地探查美國白領階層的真實工作境遇,就曾隐瞞身份開啓過一段爲期七個月的 " 失業白領 " 求職沉浸式體驗。
在這段經曆裏,她發現美國白領普遍面對着一個殘酷又無奈的現實:不管你多麽努力地工作,如何地勤勤懇懇、全力以赴,哪怕是做到了公司的中層,也很難獲得一份穩定的工作,而且一旦失業後,即使投入再多的金錢與精力,也很難再重回此前的就業高度。
芭芭拉 · 艾倫瑞克也在《失業白領的職場漂流》這本書中,闡述了阻礙白領階層就業的三個主要因素:
一是年齡的歧視,經驗越豐富要的薪水越高,企業認爲沒有性價比;
二是除了醫師公這樣有專業組織作後盾,或是受執業執照限制的行業外,絕大多數的白領工作都缺乏一套透明化的評估機制,所以很難擺脫被随意解雇的命運;
三是受很多因素的影響,一個人的職業生涯成敗與個人成就并沒有太大的關聯,比如在一個整體經濟下行的周期裏,很多人明明處于職業上升期,也會成爲大幅裁員中的無辜受害者。
而這樣的問題,即便是名校畢業的天之驕子,由于之前做到了更高階的職位,中年失業後所面臨的殘酷事實與煩惱,一點都不會比普校畢業生少。
由此可見,對于絕大多數人而言,工作都很難貫穿一個人的終生。哪怕是一個公司的創始人,有一天他也可能會面臨公司被收購後不得不離開的現實。
但在這個時代裏,隻要你身體健康,還接受過一點高等教育,在面對失業時都用不着太慌張。
就拿我的一個同事來說,女孩子可能相對來說本身就更容易對失去工作而産生焦慮,所以在遇到了一些職場不安定因子之後,就開始變得惴惴不安,但後來忽然有一天心态就打開了,跟我說不焦慮了:
" 隻要我降低需求,找不到在互聯網的工作,我可以去咖啡廳幹體力活啊,一樣能養活自己。而且我現在的工作不順,但隻要公司沒說讓我走,我多待一天就賺一天。"
所以你看,普通人即便是做做體力活、寫寫文章、拍拍短視頻、小區裏倒騰點團購,隻要你稍微用點心琢磨一下,都不至于說在這個社會上活不下去。
因此,我們要努力擺脫 " 失去工作人生就完蛋了 " 這樣的傳統社會規訓,認識到工作隻是我們人生的一塊拼圖,而不是全部。
積累原始資本
既然普通人的職場具有明顯的 " 黃金期 ",想要之後過得不那麽慘,最優的選擇就是對未來降低預期,并盡可能地在人生前半段做好兩項原始資本積累:一是人身的資本積累、二是物質的資本積累。
先說自身資本積累。首先就是多讀書、多認識這個世界。跳出自己固有的思維錨點,去看看這個世界上除了上班之外,還有哪些其他的賺錢方式;
其次列條件,篩選最優解。适合一個人長期發展的工作,通常要滿足四個維度:喜歡、擅長、有市場買單(供需關系得成立)、長期性技能(不會因爲年齡增長而貶值),在同時滿足這四點的工作當中去選擇。
說到這,跟大家分享一下我自己的經曆,我從大學一畢業就開始在互聯網工作,今年已經是第 9 年了,雖然一直在市場整合營銷領域沒跳出去過,但在這個範圍内做的事也很雜,比如策劃、宣傳、商務、媒體公關我什麽都幹過,不謙虛地講幹得也還不錯,但實話說直到今年,我才徹底搞明白自己真正适合做的工作可能就是内容相關的:
喜歡:從上學的時候我就愛看書、愛看文字内容,看得多了,也想寫,于是才有了這個公衆号;
擅長:工作期間我做的幾個内容向的傳播案例基本都很成功,我這個公衆号現在也不錯,雖然粉絲量不大,但受衆基本上都是接受過高等教育、有一定閱讀審美的中産或者是大學生;
有市場買單:有品牌主來咨詢付費植入以及幫忙給大佬代筆;
長期性技能:隻要我這手和腦子還行,80 歲我一樣能輸出,說不定因爲有了閱曆我還能寫的更深刻,不會因爲變老而貶值。
其實大家都可以按照這個模闆去套一套,但這肯定是需要通過一個不斷摸索的過程才能找到的。
找到之後,接下來就是要給自己不斷地積累案例,在細分領域去解決問題,再拿着這些案例去宣傳自己、放大自己,讓更多的人知道你有幫助别人解決這個問題的能力。
然後隻要這條路還能賺到錢,我們就堅持一條道走到黑,這就完成了普通人的人身資本原始積累。
再來說物質的資本積累,就是要把賺到的錢合理地規劃和使用。
這世界上有一百種爲你定制的收割方法,我們大多數人賺錢的模式就是打工,基本上就是手停口停,如果你沒有積累,一旦被職場所抛棄,很容易就會返貧,更别提完成資本積累了。
普通人怎麽辦呢?很簡單。一方面就是要少消費、多存錢,要知道即便是手藝人也有不被需要的時候,飯都吃不飽的時候,誰會花錢請我寫文幻想美好生活啊?對吧。
另一方面就是合理投資,你惦記對方帶來的利潤,對方惦記的是你的本金。真正花點成本去學習、去找到熱愛且擅長的事情,把它變爲持續可輸出的技能,給自己多一個兜底才是正道。當暫時改變不了大環境的時候,就先改變小環境,這樣才更實際。
普通人的人生根本沒那麽多選項的,積累的過程中不要過度準備,先起飛,再調整。
守衛自己的秩序
《紐約客》資深作家喬治 · 帕克說:" 你會認識到,在我們生活的這個經濟裏,隻要癟了一個輪胎,或是一個月拿不到工資,就足以改變大部分人的整個世界。"
因此宏觀社會的轉型、時代的變遷,它所帶來的沖擊,從來都不會隻影響某一個特定群體的起伏與沉淪。而當身處在這樣結構性的困境裏,面對巨大的時代洪流時,深刻的無力感也是普通人的共識。
作家黃燈作爲東北下崗潮的親曆者,曾在《我所親曆的 90 年代國企下崗》這篇文章中談及自己當年在車間的同事:
我目睹過我的同齡人怎樣在生活的底層掙紮,目睹過他們從社會驕子的高空摔到殘忍的現實後的疲憊和無奈。
我明白一個最簡單的道理,并非所有人都渴望過上刺激而又風雨飄搖的生活,并非所有人都渴望建功立業,并非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己成爲比爾 · 蓋茨。
更多時候,他們内心隻有一個小小的心願:希望有一個小小的角落能夠容下他們過上一種安定的生活。
我對他們這種卑微的心願充滿了敬畏,從而對那種 " 有本事就别窩在單位,就到外面去闖 " 的悲壯但毫無人性的論調保持緘默。
這就印證了普通人在任何一個時代,想要過上安穩的日子可能都并不容易。我們是受害者,但更是幸存者。
時代一定會教會我們一些東西的,它也會逼迫着我們更加深刻地思考自己的處境,思考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關系。
王陽明心學:" 小事理性,大事随心,心即理也。" 倘若既定的那條路,并不能爲我們帶來預期中的美好一切時,那不妨就去堅持走一條自己更心儀的路,理想主義或許可以找回從前的榮光。
隻需在這片坍塌的廢墟中,好好地守衛住自己生活的秩序感。就像電影《傲骨賢妻》裏的 Diane 說過這樣一句經典台詞:
" 我想通了,這個世界多瘋狂都沒關系,隻要能守護我自己的小天地,讓它保持正常就好。"
等待天亮起來
隻要活到一定年紀,大概就會明白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什麽邏輯可言,也沒有任何确定性的價值能夠供人實踐。
社會也不是說隻要你一直在正軌上奔跑,就一定能平安抵達目的地。
人這一生,就是不停地與生活交手,而生活又從來不止一面。
就像在《不便的便利店》這本書裏,生活的一面是:年輕的店員,用考公考研來撫平就業的焦慮;奔波的中年男顧客,疲于應付家長裏短;靈感枯竭的作家,徘徊在放棄夢想的邊緣……
生活的另一面是:本就落魄的流浪漢,拼命保護失主的錢包;入不敷出的老闆娘,拿出養老金補助員工;酩酊大醉的深夜,店員貼心端上的玉米須茶……
每個人的生活明明都亂成了一團麻,但依然會因爲他人付出的善意而感到人間值得。畢竟江不是用來投的,而是用來渡的。 橋也不是讓人跳的,而是讓人過的。
冬日的夜晚,或許會比大多數人預期的更加漫長,但我們一定要撐到天亮。
天很黑,路說不定還有點滑,但我們慢慢地往前挪就好,實在不想挪了,直接往馬路牙子上一坐,也不失爲一種選擇。
今夜,我們不關心人類,隻關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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