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超越班》的舞台上,惠英紅因為發飙貢獻了名場面。
當号稱 " 香港最後一個少女 " 的薛凱琪站在舞台上,衆人都在誇獎薛的凍齡。
隻有惠英紅低着頭,臉色不悅。
關于年齡感的重要性,她和趙雅芝爆發了激烈的讨論。
從表演理論談到自己的親身經曆。
同為抑郁症患者,她想告訴薛凱琪,一定要盡早改變,不然很快會像曾經的自己一樣被抛棄。
而這得到的隻有許紹雄淡淡的一句:
" 她不會自殺,她沒那麼差。"
"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很差麼?"
這樣一句話,刺痛了惠,成為壓在她身上最後一根稻草。
話音未落,她摔下文件闆走人。
節目中的衆人愕然,惠英紅也迅速上了熱搜。
她被指責是一個過于強硬的人,必須得讓他人按照自己的人生走着一遍。
也有人說她耍大牌,聽不進别人的反駁。
惠英紅真的人設崩塌了麼?
看過節目的我真不這樣覺得。與其說她在耍大牌在無理取鬧,更不如說她在薛凱琪的身上看到曾經自己的影子。
她是在和曾經的自己對話,希望她趕快振作起來,哪怕是刺痛自己。
她是在她理解概念裡的保護薛凱琪。隻是這種行為過于直接,看過去就像刺猬的尖刺一樣傷人。
如果你不知道惠英紅的經曆,你很難理解她。
3 歲紅燈區要飯,她的慘淡童年。
惠英紅曾說:" 我這輩子的最痛,就是沒有童年。"
父親是滿洲正黃旗 " 葉赫那拉 " 一族後裔,可未及她出生就已經家道中落。
惠英紅出生時,一家老小擠在山區的寮屋,全家唯一的财産是一個裝滿毛線球的木箱。
禍不單行,一場台風掀掉了他們的屋頂,一家人隻能住在大廈的樓梯間,每天吃着殘羹冷飯。
母親為了維持生計,把年幼的哥哥姐姐送去戲班。年幼的惠英紅扯着母親的衣裙,想挽留哥哥姐姐,卻隻能目送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
為了維持生計,三歲她就在紅燈區走貼串巷賣口香糖。明面上是售賣,實則是乞讨:
抱住外國大兵的大腿,纏着他們買口香糖、鮮花。
童年的經曆讓她早熟。
在這樣的境遇下,她一直都明白一個道理:沒有人能保護自己,那就隻能靠自己。
那時灣仔乞讨的孩子很多,但是惠英紅的生意最為紅火。
她總能在人群分辨出誰會是好主顧,誰又會把她一腳踢開。小小年紀的她因為要占更大更好的地盤,帶着一幫小孩跟别人打架。
她在苦暗的童年裡,早早就掌握了生存之道,用尖刺向着外界。這與趙雅芝幸福的童年天差地别。
幼年的她目睹了很多人性的黑暗:
吸毒橫死街頭的路人;
一點利益大打出手的同齡人;
紅燈區裡每天行屍走肉的妓女;
這樣半乞讨半售賣的日子,她過了 10 年。
那時,在她黯淡的童年裡,唯一的光亮可能就是她的初戀。
在她 13 歲,她遇到一個美國大兵。連續七天他在她那裡購買口香糖。
七天後,他說他要跑去越南打仗了,把所有的錢都給了惠英紅,還問她 "I love you ,how to speak,Cantonese."(我愛你的中文怎麼說)
" 我 - 愛 - 你 ",這三個字成了最後的告别,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他。
後來哪怕過去了二十幾年,她也依然去找尋初戀的蹤迹。
去美國紐約領獎時,她公開問在場的媒體工作人員," 你們知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啊?"
在放映的電影公開場中,來了很多美國大兵,她特意跑去問:
" 你們有誰去過灣仔啊?如果有的話,有沒有對紮着這樣辮子的姑娘有印象呢?"
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過驚豔的人,這份缺憾的愛情,成為了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靠拳頭的上位之路,她矜矜業業
離開灣仔後,惠英紅決定去應聘夜總會的中國舞藝員。
僅花 9 個月,她從零走到全國巡演的領舞。
那時領舞的工資一個月 1500,手下還管着一批人,特别威風。
但是惠英紅知道,這裡不是她的歸宿。
一次偶然巧合,她遇到了導演張徹。
後者詢問他有沒有興趣當打女,飾演穆念慈。
當時小演員的工資隻有 500,可是惠英紅毅然決然選擇了跟随。
" 穆念慈 " 後,惠英紅又在《爛頭何》飾演一個小角色。
一天拍攝時,原定的女主角無法忍受打戲的疼痛罷演,于是惠英紅就成為了替補。
那場戲要被打 40 多拳,打到十幾拳,她忍不住出去吐,吐完繼續挨打。
" 我必須挨打,因為你不挨打馬上就會有别人頂上去。"
除此之外,惠英紅還在原有基礎上做了舞蹈的改良,讓自己的武打動作更有觀賞性。
這場打戲成就了 " 劉家班 ",也讓惠英紅成為了劉家良的禦用打女。
此後她一如既往地矜矜業業。
拍攝《長輩》時,盲腸破裂,即使這樣也堅持完成當天的拍攝工作,結束後才到醫院診治。
結果需要做手術來清洗所有流膿的内髒,手術後的第九日,傷口還未拆線,就返回現場拍戲。
拍攝《扭計雜牌軍》,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從 13 米高樓,直線往下跳。
墜落時她的小腿卡在空隙,被強行掰斷。
拍《八寶奇兵》時,她一個人從 16 樓跳下來,當時那個鏡頭,替身死都不肯做。
她說,好吧,不要耽誤了,我自己上。
那個樓是老式的舊房子,往下跳時,身體擦到曬衣服的架子,鐵架碎片紮進了她身體,鮮血淋漓。
到了 19 歲時,惠英紅已經出演了一系列武打影片,期間,她被打斷腿,打聾左耳,左膝蓋殘廢,韌帶斷掉。
22 歲她憑借《長輩》拿到第一屆香港金像獎最佳女主角,自此之後也無人能憑借 " 打女 " 的身份登上金像獎的舞台。
可好景不長,九十年代香港影圈風向變化,武打片不再吃香,逐漸退出舞台中心位置。
這時的惠英紅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想要轉型,卻被公司拒絕。自己尋找機會,卻被固定在 " 打女 " 位置。
惠英紅決定尋找出路,冒險出國拍攝性感寫真,這件事一經報道,全香港嘩然。最終惠英紅無法接受這樣的落差感,患上抑郁症。
之後,她開始逃避,每天躲在家裡對着鏡子喃喃自語,我還能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
耳邊傳來一個空洞的聲音:那就走吧。
随後她吞下幾十顆安眠藥。
涅槃重生:
因為經曆,所以懂得
惠英紅蘇醒時,眼前是媽媽和妹妹哭腫的臉龐。
她後悔不已。
後來她說,她做過最錯的事情就是自殺:
" 它是我人生一個污點,我太笨了,放棄了它就什麼機會都沒有了,往前走,你肯定會拿到一點東西。"
既然天不收我,我就活給天看。
涅槃重生的惠英紅不惜從小人物演起。她成為 " 媽媽專業戶 ":
《血觀音》中飾演白百何的媽媽。
《幽靈人間》中飾演舒淇的媽媽。
《妖夜回廊》中,飾演吳彥祖的媽媽。
最後她在一部小成本的影片《心魔》中飾演一個有些神經質的單親媽媽,并憑此角色再度拿下金像獎影後。
經曆過大起大落的惠英紅,外表強硬,但内心始終溫柔。
在節目裡她不止一次安慰和鼓勵後輩。
沈月在自我介紹時,磕巴怯場,她會和其他導師說:" 沒事,讓她自己處理。"
甚至在沈月哭着下台時,她會一路跟過去,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郭曉婷上台時,她給其他導師認真推薦,表示這是一個不錯的孩子,是認真演戲的。在後來的環節中,她直接給郭曉婷紅牌,大力稱贊和鼓勵她。
哪怕是面對愛豆出身的男演員,因為擔心粉絲接受不了自己演吻戲。
她真誠地鼓勵道:" 沒事的,隻要你的實力到位,不管你做什麼,粉絲都會支持。"
再回想她對薛凱琪的評價,或許在别人看來,是強硬、不留情面,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做。
可她知道薛凱琪也得過抑郁症,也許那麼一晃神間,她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她的情緒激動,她的哽咽,她的 " 你沒有時間了,你知道嗎 ",既心酸又真誠。
她隻是不想每個女演員被市場抛棄啊。
沿着惠英紅走過的路,會發現這個女人的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地艱難,卻又非常的紮實。
她把人生的苦難都磨砺成身上的尖銳,哪怕經曆數次大起大落也不會膽怯。
明明自己被苦難浸透,卻又努力地溫柔每一個身邊人。
如果把她比喻成一種動物,我能想到的就是刺猬,雖然身披铠甲卻也有柔軟的小腹。
而這何嘗不是香港藝人的一些特性:他們是哪怕跌到塵埃裡也能開出花來。
拿過香港金像獎最佳新人獎的演員楊琪在大學裡當保安。
在無限超越班也有露面的車保羅,當過物業、保安、維修工、接待員,演員幾乎隻是他的副業。
香港無線(TVB)的 " 四大花旦之一的陳慧珊,現在在一家英文機構擔任老師。
這些演員昔日閃耀在熒屏上,如今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既擁有直面困難的勇氣,又飽含重新開始的決心。
與之相比,内娛某些演員因為加班吐槽高危職業,因為戀情曝光而怒罵侵犯隐私,甚至人肉粉絲,縱容網暴,卻輕輕松松日入 200 萬。
他們的人生經曆,不知道夠内娛痛哭幾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