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亂發牢騷。你看,希望擁有和收藏自己喜歡的遊戲,乃是人之常情。電子版亦可,實體版更佳,若是把它們整齊地一列列排起來,那可真是性感極了——每每看到 "AVGN" 等一派老遊戲收藏家,如同史高治叔叔巡視金庫一般,在城堡一般的遊戲房裏尋找自己今天想玩的遊戲時,我心裏就一陣癢癢。
可癢癢過後,我看了一眼自己的銀行卡餘額,再多的沖動也在瞬間寸止了——且不說實體遊戲和老遊戲機在二級市場高昂的價格,我的小蝸居裏連放收納櫃的空間都沒有,就更不用提爲了讓老遊戲達到完美顯示效果所必需的 CRT 大屁股顯示器了。
除非你是個真正的富哥——而且還得是個不怕麻煩,喜歡折騰的富哥,否則你隻能和絕大多數人一樣,這輩子都與屬于自己的遊戲房無緣,那些有價無市的稀有收藏品,更是顯得遙不可及。
當然,你可以看 AVGN 過把眼瘾,也可以去線下的遊戲店,或者各種遊戲博物館感受遊戲文化的氛圍。但說白了,遊戲作爲 " 第九藝術 ",與其他媒介的最大區别,就在于其交互性,正如雲玩家看不出打擊感,鎖在展櫃裏的遊戲永遠沒法充分展示自己的魅力——這也是絕大多數的遊戲博物館最爲矛盾的痛點。
尬的就不多說了,看過标題的大夥肯定早就知道,前面聊了那麽多,都是爲了給那個 " 非常規 " 的出場做個鋪墊——當你出自真心想要推薦某個東西的時候,總會出于某種原因給它找點理由,不然它總會顯得像廉頗老師手中的一碗飯。
八月初,出于某些機緣巧合,我碰巧頂着 43 ℃的涼爽天氣,來到了地處杭州偏僻一角的插卡遊戲機博物館——真挺偏僻的,距離市中心要坐一個小時的地鐵,下車後還要步行十多分鍾,才能來到一個類似《女神異聞錄 4》中八十稻羽一般,還處在半開發狀态的小村鎮。在路上,我有那麽一瞬間在想,要是插卡遊戲機博物館哪天完蛋了,絕對是因爲這個選址實在太過偏僻。
好在,插卡遊戲機博物館的空調冷氣還是挺足的,配合上午店内頗爲冷清的營業情況,能讓人在猛如虎的盛夏感受到些許的涼意。這地方其實和開在商圈地角的桌遊店,或是童年記憶中開在巷子裏的主機房有幾分像——幾張大桌子上,散亂地擺着 " 遊戲王 " 和 PTCG 的牌墊,以及格鬥遊戲專用的八鍵搖杆,兩台泡泡紙還沒拆完的 PlayStation 2,靜靜地躺在角落的大屁股電視旁邊。
在一樓的大客廳裏,本世代的 PlayStation 5 和 Nintendo Switch 一應俱全,該有的遊戲都有。你完全可以花個 48 塊錢的門票,然後窩在沙發裏,躺着打一整天的《黑神話:悟空》,也可以把店主叫過來和你一起在《街頭霸王 6》或《任天堂明星大亂鬥:特别版》的項目裏交流進步。
其實,你完全可以把這兒當成所謂的 " 主機體驗館 "。
說句公道話,就算隻把這兒當個主機店,這價格也挺值的。幾年前,在一次失敗的約會中,我試圖邀約對象去青島的一個所謂的 " 主機體驗店 " 遊玩,那裏的價格也是 40 來塊錢——隻不過,是 40 塊錢一個小時。可想而知,當我們倆玩了幾個小時的 " 馬趴 " 出來的時候,看到賬單的臉都是微微發綠的。
當然,你也可以玩《魔戒:咕噜》,沒人攔着
不過,能循着導航跑到這地界的玩家們,多半也不是被這些東西吸引的,我們想看的東西到頭來還是插卡遊戲機博物館的 " 博物 " 二字。
平心而論,插卡遊戲機博物館的藏品數量稱不上頂尖,布置的精美程度也相當欠佳,跟剛剛開完直面會的任天堂博物館更是沒有絲毫可比性——在這兒,你看不到那些 24 小時循環播放着遊戲演示畫面的大屏幕,也沒有導遊和展闆爲你介紹每款展品的曆史底蘊和獨特地位,甚至在這棟三層的小别墅裏,你都幾乎找不到傳統博物館中,把展品和遊客隔絕開來的玻璃展櫃。
相反,插卡遊戲機博物館的藏品就像在某個富哥的私人遊戲房裏那樣,PlayStation 2、PlayStation 3、NINTENDO GAMECUBE,甚至是知名的 " 漢化 D 商 " ——福州外星電腦科技有限公司所生産的 " 土作坊山寨 FC 遊戲 ",都被整整齊齊地碼在書架上供人取用。
是的,這裏的藏品雖不像那些專業性超強的遊戲博物館那般極端豐富,對中國玩家童年回憶的覆蓋卻足夠徹底。不僅有外星科技的《伊蘇傳奇》《格蘭帝亞》等 " 大作 ",經典的 " 芝麻開門十元正版 " 和音像店裏幾塊錢一張的 "Game for Windows 中文最終威力加強版 " 光碟,也都有所收錄。
陪伴一代玩家走過前互聯網時代的紙媒雜志,在插卡遊戲機博物館中也沒有缺席。别墅的二樓有一個專門的書櫃,裏面塞滿了諸如《掌機王 SP》《掌機迷》等老雜志,還有在以前動辄花掉一周飯錢才能偷偷買來的大部頭遊戲攻略本——在那個時代,不論是官方中文的主機遊戲,還是民間制作的漢化補丁,都隻能算是鳳毛麟角,不少老作品都要看着這些雜志和攻略書上的描述,一個片假名一個片假名地對照,才能順利通關。
如果你樂意,随時都可以從這些書架上随便抽一盒遊戲下來,插進旁邊的遊戲機裏——從脍炙人口的 PlayStation 全家桶和老任的一代代經典主機,到格鬥遊戲老嗨們熟知的 NEO · GEO,再到被 JRPG 愛好者們奉爲珍寶的世嘉土星和 DreamCast,都已經整備完畢并插好了電,供人随時開機遊玩。
當然,也少不了配套的 CRT 顯示器。
在大多數的遊戲博物館中,自然也少不了這種 " 試玩經典 " 的環節,但觀衆能玩到的遊戲幾乎僅局限于作爲 " 展區代表 " 的一兩款遊戲,且限于觀覽時長,你也不可能長時間霸占整個機台。因此,這種環節起到的作用,更多隻是對展示藏品的輔助——即使握着手柄,你的身份也依然是個觀衆。
然而,這種情況在插卡遊戲機博物館并不存在。
可能要歸功于偏僻的選址和稀疏的人流,又或許是創立的初心就有所不同。在這裏,你的身份不隻是觀衆,而是玩家——他們将 " 玩什麽遊戲,用什麽玩遊戲,玩多久遊戲 " 的自由,完全交付給了觀衆。
對習慣了走馬觀花,熱衷于體驗 " 主題感 ",或是單純想來采風獵奇的觀衆來說,這可能會讓他們感到迷茫和無所适從。畢竟,在這裏并沒有一個特定的主題,也不存在所謂的 " 打卡目标 " 與明确的目的。
你可以像 AVGN 和某知名遊戲雜談主播那樣,在自家的 " 寶山 " 裏自由探索,尋到想要的東西,再一頭紮進去玩個一整天;也可以在這個如同時間膠囊一樣,充滿了前互聯網時代回憶的地方,自由彌補童年的缺憾——我見到一對年輕的父子,來了這兒之後就抱着 " 奧特曼格鬥 " 一直玩,玩到晚上打完收工,心滿意足地回家。
因此,我認爲将這地方稱作 " 博物館 " 并不貼切——我更願意将其比喻成一座圖書館,或是閱覽室。在這個地方,隻有堆積成山的遊戲,和作爲玩家的你自己。
當然,以逛博物館的心态遊覽這裏,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盡管不算應有盡有,這裏還是包含了電子遊戲發展至今,能夠作爲曆史裏程碑的大多數産物——成功的主機都被擺在最好的 CRT 電視機前,供大夥遊玩和追憶往昔。而失敗的則被扔在另一個角落裏,供大夥前來 " 赤石 "。
你能找到處于電子遊戲第二世代,一舉引發了 " 雅達利大崩潰 " 的雅達利 2600,那玩意的性能相當差勁,運行在上面的《吃豆人》不論是聲音還是畫面,都跟在東廠挨了一刀似的,但那卻是第一批能讓你在客廳享受到 " 街機廳級體驗 " 的主機。
我過去的時候,他們剛剛把這台 2600 從紙箱子裏拆出來
你也能找到當年松下電子試圖進軍遊戲機行業,号稱首款 32 位主機,卻因過于逆天的首發價格而一敗塗地的 3DO ——即使在通貨膨脹了三十年的今天,PlayStation 5 光驅版的首發定價也隻有 499 美元,但這玩意卻敢在 1993 年賣到 699 美元,是上一代任天堂王牌主機 Super Famicom 的四倍。如今,它在插卡遊戲機博物館的一角落滿了灰,一如它當年慘敗的模樣。
被各大遊戲博物館當做 " 固定 BOSS" 來刷的任天堂 Virtual Boy 也沒缺席,這台隻有紅黑雙色的 VR 主機的辣眼程度無需多言——一如前面所說,觀衆想玩多久就可以玩多久,但從來沒有人能堅持遊玩這台惡魔産物超過兩個小時,而不頭暈眼痛。因此,它被扔到了某個偏僻書架的最高層,與在國内幾乎無人問津的世嘉初代主機 SG-1000 作伴。
他們甚至搞到了一台 PlayStation Portable(PSP)的開發用機,這大抵也是插卡遊戲機博物館的鎮館之寶了——隻是在我上次去時,他們還沒搞明白怎麽用這玩意兒跑遊戲,當我回來開始寫這篇稿子時,這台大寶貝才終于亮機成功。
請忽略那袋被扔在 PC Engine 上的燒餅——不是我吃的
還有太多的寶貝和驚喜,我當然可以一一贅述,但那不免會顯得掃興而不解風情。所以,還是在此做個結吧。
以往,在走出某個以 " 博物館 " 自稱的地方時,我很少會産生 " 再來一次 " 的想法——畢竟,當你以走馬觀花的參觀心态,遊覽完一個爲了展出藏品而開設的地方時,你很難對這裏産生什麽留戀和歸屬感。
但在走出插卡遊戲機博物館時,我的心态卻有所不同——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就是在 " 黑魂 " 裏草草探完一張圖,點完篝火,心裏卻想着自己漏掉了太多隐藏,迫切地想要回去查漏補缺的那種急迫感。
不能光我一個人着急——浙江省杭州市餘杭區跳頭村,插卡 Chaka 遊戲機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