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月 24 日,被投毒的朱令,度過了自己 50 歲生日。
今年 5 月份,我們還聊了她的近況。
那時候她還能在護工的幫助下進行一些體能鍛煉。
也會去室外曬曬太陽。
但是沒想到短短半年,在朱令 50 歲生日的時候,腦瘤突然發作,處于病危狀态。
" 顱壓過高,瞳孔放大,高燒至 39 度,陷入重度昏迷。"
好在挺過來了。
隻是境況并沒有改善,朱令的生日隻能插着 4 個呼吸泵,3 根輸液管在病床上度過。
與外界想要的真相不同,朱令的父母也已經放棄追查兇手。
隻希望 " 能少一點兒痛苦送走她 "。
朱令,50 歲了。
在 1994 年,20 歲之前,她是清華才女。
在 20 歲後,她是糖尿病、肺部腫瘤、腦瘤、智力退化、癱瘓患者。
這是難熬的 30 年,她不僅受困于被投毒後帶來的各種病理性痛苦,更受困于隻隔了一層窗戶紙,卻始終捅不破的真相。
而更根本性的困境,所有人都知道,這并非辦案的技術問題。
關于 " 朱令案 " 的來龍去脈,我們之前寫過一篇,這裏再作一些說明和最新補充。
朱令出生在一個高知家庭,父親吳承之是北京國家地震局高級工程師,母親朱明新是中國遠洋公司工程師。
上面有一個姐姐跟父親的姓,叫吳今,朱令随了母姓。
兩個女兒都很優秀——吳今精通芭蕾、鋼琴、英文,曾以北京市前十名的成績考入北京大學生物系。
妹妹朱令從小學到高中一路保送,直至上到清華,是北京市二級遊泳運動員,擅長古琴。
但兩個女兒的命運卻無比坎坷。
1989 年 4 月,姐姐吳今和同學在野三坡春遊時,失足墜崖離世。
這在當年也是一樁懸案。
因爲吳今身上衣服整齊,看起來并不像是意外墜崖。
不過也沒有證據是他殺,還是以意外結案。
1994 年 9 月,妹妹朱令又慘遭投毒,毒物是 " 铊 "。
" 铊 " 這個元素過去常用來做老鼠藥,但對普通人就相當罕見。
沒有人往這方面去想,直至朱令已經頭發全秃,全身插滿管子躺在醫院,昏迷不醒。
最後是清華的學生,通過剛剛興起的互聯網,把朱令的病例發給了國外的醫生。
這也是中國第一個互聯網求助。
10 天内,他們收到 18 個國家專家的 1635 封回信,約 30% 都認定是铊中毒。
1995 年 4 月 28 日,朱令父母把女兒的毛發組織送去實驗室檢驗——朱令體内存留的铊,含量在 1 個緻死量以上。
并且這麽高的濃度,一定是直接吃進去的。
值得一提的是,當初各界一緻認爲朱令被投毒兩次,但現在最新研究發現,朱令是半年裏至少被投毒了 4 次!
她的三位能接觸到實驗用铊的研究生同學都有嫌疑。
嫌疑最大的是同一個宿舍的孫維。
因爲有同學反應說,孫維家庭優越,從大伯到爸爸,都是高官,但她心胸狹隘,不如朱令優秀,就多次诋毀朱令。
也有傳聞說,她曾拿過朱令的杯子。
朱令也曾問過媽媽說," 爲什麽一個好朋友即使到了最親的地步,也總有不好的地方呢?"
朱令所說的那個好朋友,正是孫維。
1995 年年末,警方正式告知朱令家人," 已經有了嫌疑對象,開始短兵相接,窗戶紙一捅就破了。"
他們還透露,唯一嫌疑人,就是朱令的同宿舍室友孫維。
但是回到朱令的宿舍找線索,宿舍卻同時又離奇的發生了一樁盜竊案。
丢失的,恰好又是朱令日常的洗漱用品。
想來正是這些日化用品上沾有毒藥,才一點點導緻了朱令中毒。
可沒有了證據,案子還是無法辦理,成了一樁懸案。
孫維也被釋放,改名爲孫釋顔,去了美國。
隻剩下生活不能自理的朱令和 " 案件仍在辦理中 " 的答複。
據接近朱令的博主說,這些年來朱令沒有領任何殘疾人福利。
因爲隻有 " 事實上 " 的殘疾人才會去申請補助,對于朱令來說,這個案子是有兇手的。
這些是需要兇手來賠償的。
" 我們堅持追兇,一直不承認兇手是找不到了,我們二十幾年來每年捐款數萬,支持朱令社保工資醫療費等,就是爲了追兇!所以朱令沒有相關的福利,從申請程序文件上也可以看到!"
在最近的 10 年裏,朱令一直住在療養院。
當初被投毒後她靠着 " 普魯士藍 " 試劑撿回了一條命,但也隻是撿回了命。
損害已經不可逆,朱令雙目失明,下肢癱瘓,智商隻剩 7 歲。
身體機能也變得極其脆弱,2011 年朱令先後患上了糖尿病、肺部腫瘤,氣管因肺炎被切開,至今不能合上。
又因爲肺部感染,幾乎每年都要被下一次病危通知書。
今年 4 月,朱令又查出了腦瘤,不知是良性還是惡性。
朱令的家人拒絕開刀做進一步檢測,隻選擇中醫保守治療。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們想讓女兒活得舒服一點。
" 不想做任何傷害性治療了,又穿刺又化療的,整個跟活死人一樣。"
但腦部 CT 顯示,腫瘤正在一點點長大。
9 月大降溫,機能不全的朱令最先受到影響。
一場高燒後,人直接燒到昏迷狀态,呼吸和消化都 " 不太行了 "。
挺到 11 月,腦瘤又一次引發了高燒,靠 4 個泵,3 根輸液管,維系生命。
朱令的父母之前曾說,自己有兩個心願,真兇歸案和朱令康複。
但現在對于前者,他們已經不抱希望了。
24 日,媒體采訪了朱令的父親,他說:
對于案件已經放下了,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當年的案件已經查到頭查得很清楚了。
到頭是說 2007 年,全國 20 多名政協委員聯名實名上交材料,要求重審朱令案。
同年公安部回複:鑒于直接證據不足,案件繼續偵查難度大,最終 " 經中央領導同志批示,結辦此案 "。
至于後者,在無能爲力的事實面前,也不敢奢望希望,朱令的母親說:
" 這個世界上,有的人就是幸運,有的人就是不幸 "。
" 就像一棵樹,從來沒有筆直光滑的樹,都是這裏歪一點那裏凸一點。人也一樣,沒有完美的生命 "。
另一個無能爲力的事實是,朱令的父母身體也不行了。
2004 年,朱令母親因爲摔傷導緻腦出血,頭頂留下了一塊钛合金闆。
父親得了一次腸梗阻、一次腦梗和一次藥物中毒。
2020 年,他在老年醫院體檢時,又發現右腎有一個囊腫。
醫生建議做切除手術,但他拒絕了。
他害怕手術失敗,自己走在女兒前面。
" 她在這兒,我們能照顧她,現在情況已經這樣,就慢慢送她走吧 "。
" 送 " 是一個殘忍的動詞,從早上 6:30 朱令起床開始,父母要幫她接受治療和訓練。
午飯後,第二輪康複練習。
晚上吃飯、聽新聞,睡覺插上呼吸機。
淩晨 0:30 和 3:00,父母還起床幫助朱令翻身。
但饒是如此,這一家人也努力把生活過得體面。
朱令大小便失常,卻很少尿床,這是因爲父母掌握着她的生理規律,平時每周還要洗一次澡。
即便病情最嚴重的時候也會盡量拿毛巾擦洗一遍,保證朱令始終幹幹淨淨。
吃飯,是一家人最愉快的時候。
醫生本不允許,怕食物進入氣管感染肺部,但父母偷偷把飯菜打成糊,一點一點喂進朱令嘴裏。
" 她的生活品質已經太低了,不想讓她連吃飯這一點樂趣都沒有了 "。
朱令愛吃甜食,因爲有糖尿病,父母就先給她喂降糖藥,再讓她享用。
朱令還愛吃魚,一家人坐在一起,父母隻吃魚頭和魚尾,最鮮嫩的部位是朱令的。
朱令的朋友曾在文章中寫到:
這一家人不論在精神上,還是身體上,他們都靠着彼此支撐,跨過一個又一個坎。
今年 50 歲的朱令,依舊活得不卑不亢。
兩位理工科知識分子父母,依舊不卑不亢地保護和支持女兒的體面。
可是這樣的悲涼又不是隻有不卑不亢就可以拯救。
如果沒有遭遇毒手,朱令會是清華大學的畢業生。
如果沒有遭遇毒手,朱令還要去德國留學,還會在古琴上更有造詣。
這也是爲什麽 30 年過去了,人們依然在關注朱令?
絕不是看熱鬧,而是因爲這個案子觸動了太多人的良知,因爲這樣的家庭都無法求訴公道,普通人又當如何?
這 30 年要經過多少努力和不甘,才會到現在的欲言又止。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但就是沒人受到法律的制裁!
朱令活着是在抗争,也是在拷問人心。
抗争殘酷的生活,拷問不公的陰暗。
有些人的人性多幽暗多狠毒可以在朱令案裏看得清清楚楚。
真的希望世間真有神明,讓作惡者難逃審判,讓朱令度過難關好好活下去。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