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偉 / 文 當地時間 10 月 14 日,瑞典皇家科學院宣布,将 2024 年諾貝爾經濟學獎授予達龍 · 阿西莫格魯、西蒙 · 約翰遜和詹姆斯 · 魯濱遜,以表彰他們在關于制度如何形成并影響經濟繁榮研究領域的突出貢獻。
諾貝爾獎委員會在頒獎詞中稱," 縮小國與國之間巨大的收入差距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大的挑戰之一,這些獲獎者證明了社會制度對實現這一目标的重要性。" 達龍 · 阿西莫格魯作爲經濟學界的權威人物,其研究的核心即是制度對經濟發展的決定性作用。他的研究不僅關注了經濟增長的技術和資本要素,還深入探讨了制度的重要性。早期經濟學家通常将經濟增長歸結于物質資源的增加,但他通過與約翰遜、魯濱遜的合作,證明了制度在經濟繁榮中的關鍵性作用。通過分析曆史上不同制度的演化及其對各國經濟表現的影響,他們揭示了好的制度是如何推動經濟發展的。
達龍 · 阿西莫格魯(Daron Acemoglu,另譯達龍 · 阿傑姆奧盧),這位享譽國際的經濟學家,1967 年出生于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他的學術生涯始于英國約克大學,1989 年,他以優異的成績獲得了學士學位。随後,他進入倫敦經濟學院深造,分别于 1990 年和 1992 年獲得了經濟學碩士和博士學位。
在倫敦經濟學院求學期間,阿西莫格魯的學術才華已經嶄露頭角。畢業後,他選擇留校擔任講師,繼續深耕經濟學領域。然而,他的學術旅程并未止步于此。一年後,他接受了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邀請,擔任助理教授,從此開始了他在美國學術界的輝煌曆程。
在麻省理工學院,阿西莫格魯的學術才華得到了充分的展現。他的研究領域廣泛,涉及經濟增長、技術演化、收入分配、社會網絡、契約理論以及民主政治等多個方面。他的論文頻繁出現在衆多領域的頂級期刊上,引發了經濟學家們的廣泛關注。他的學術産量之高,甚至讓哈佛大學教授曼昆在博客中打趣道:" 阿西莫格魯一定有一個孿生兄弟在幫他寫東西。"
阿西莫格魯的傑出成就爲他赢得了無數榮譽。他獲得了 2004 年的沙爾文 · 羅森獎(美國勞動經濟學會的最高獎)、2005 年的貝茨 · 克拉克獎,以及經濟學重鎮芝加哥大學設立的舒爾茨獎的第一屆獎項。尤爲值得一提的是,爲阿西莫格魯頒獎的芝加哥大學教授、《政治經濟學雜志》主編西摩爾,正是他的入室弟子。
阿西莫格魯最爲人稱道的研究,是從制度角度探索經濟增長的源泉。早期的經濟學家們傾向于從物質原因來解釋經濟增長,認爲是資本和勞動力的增加帶動了經濟增長。然而,這一觀點并不能解釋爲何在勞動力和資本豐裕程度類似的國度,經濟增長卻表現出了迥然不同的特征。爲了更好地解釋經濟增長現象,一些經濟學家開始将技術研發、人力資本投資等作爲切入點,形成了 20 世紀 90 年代末頗有影響力的 " 内生增長理論 "。
然而,阿西莫格魯認爲,内生增長理論依然沒有從根本上解釋經濟增長的源泉問題。他提出,既然不同的技術研發投入、人力資本投資會造成各國、各地區在經濟增長上的巨大差異,那麽必然有更爲深入的分析視角,即制度方面。
阿西莫格魯和合作者魯濱遜通過巧妙的方法,驗證了制度在經濟增長過程中的決定性作用。他們指出,最早建立産權保護制度的國家有着很強的地理相關性,這使得地理決定論者認爲,經濟增長歸根到底還是取決于地理環境。爲了擺脫這一論證上的尴尬,阿西莫格魯和魯濱遜選擇了那些輸入制度的國家作爲研究對象,通過比較它們在經濟表現上的差異,來驗證制度的作用。
他們查閱了早期歐洲殖民者在非洲殖民的紀錄,統計了殖民者在非洲各地殖民時的疾病死亡率。他們認爲,如果殖民者認爲某地适合生存,就會設法引入和宗主國相同的産權保護制度;而如果認爲某一地區不适宜生存,則會實行攫取型的政策。通過精密的統計分析,他們發現各地早期殖民者的死亡率和當前經濟增長速度之間有着十分顯著的負相關關系,從而驗證了制度的重要性。
此外,阿西莫格魯和魯濱遜還讨論了拿破侖戰争後的長期影響。他們發現,在拿破侖戰争後,一些國家原有的封建制度被摧毀,法國式的民主、法制和産權保護制度被強行引入;而另一些國家則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封建制度。如果産權保護制度有利于經濟發展的論述是對的,那麽前一類國家将會表現出更好的經濟增長。通過大量的計量分析,這一論述也得到了驗證。
在證明了好的制度确實有助于經濟增長之後,阿西莫格魯又将研究繼續推進,試圖找出制度本身的演化規律。他不同意新制度經濟學開創者羅納德 · 科斯提出的 " 政治科斯定理 ",即當一項制度使一部分人獲益而使另一部分人受損時,雙方可以通過談判來達成協議選擇最有效率的制度。阿西莫格魯認爲,制度變革的原因不是其效率而是各集團政治力量的變化。他指出,幾乎是在西歐莊園制興起的同時,東歐出現了更爲嚴酷的農奴制,這并不能從效率的變動來解釋制度的變化。
阿西莫格魯将 " 政治科斯定理 " 在現實中的不成立歸因于第三方保證機制的缺乏。由于保證機制的缺乏,政治市場上各集團的沖突和制度的不穩定成爲常态。因此,制度演進的過程就是一個找到和形成保證機制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鬥争中獲得勝利的 " 精英集團 " 最終選擇制度的标準是最大化本集團的利益而非國家或全體人民的利益。
近年來,AI 技術如日中天,以其無與倫比的潛力和速度重塑着世界。在這場技術革命中,經濟學家達龍 · 阿西莫格魯以其敏銳的目光和深刻的洞察力,成爲了一位不容忽視的觀察者。盡管他也密切關注着這一重大技術變革,但與其他對 AI 充滿無限憧憬的學者不同,阿西莫格魯對 AI 的态度顯得尤爲審慎,甚至帶有幾分懷疑的色彩。
他深刻指出,技術如同一把雙刃劍,既蘊含着改善社會福利的無限可能,也潛藏着加劇社會不平等的風險。回顧曆史,技術進步并非總能自動帶來廣泛的社會繁榮。相反,許多技術革新最初往往隻是精英階層和資本所有者的盛宴,而普通工人和中低收入階層則往往被邊緣化,難以分享技術進步的果實。AI 技術,作爲新一代的技術革新,同樣可能帶來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影響。
阿西莫格魯擔憂地指出,當前 AI 技術的發展趨勢似乎更傾向于自動化,即替代人類勞動,而不是增強或補充人類勞動的能力。這種技術路徑可能會削弱中低技能工人的就業機會,同時增加資本所有者和技術開發者的财富,從而帶來嚴重的收入不平等問題。此外,AI 技術還可能帶來侵犯隐私、破壞民主等諸多負面影響。如果不加以有效幹預,AI 技術很可能會成爲一種 " 濫用技術 ",對人類社會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害。
阿西莫格魯提醒我們,AI 技術的進步不僅僅是一個經濟現象,更是一個涉及權力結構改變的社會現象。當前的 AI 革命可能會進一步加劇權力向大科技公司和富裕精英的集中,這是十分危險的。爲了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他呼籲應當對 AI 技術進行更民主化的控制,并制定适當的規制和政策對其進行有效管制。同時,他還主張通過稅收、再分配和政策幹預等手段來平衡技術帶來的不平等影響,防止資本進一步集中,從而确保 AI 技術的健康發展和社會福祉的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