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張小湖
" 大衆創業,萬衆創新。"
不知道有多少年輕人因爲這 8 個字,投身到創業賽道;彼時彼刻,大街小巷都是創業咖啡;從車庫到 3W,都是侃侃而談的創業者;每天都有新的團隊組建,也都有新的創業項目産生。
十年之後,第一批創業者們都還好嗎?有多少成功上岸?有多少被限高,成爲了失信人?被限制飛機、高鐵的他們是如何生活的?
經好友邱彬彬介紹,筆者對話了三名創業者。他們都是在 2015 年前後創業,也都在 2015 年之後高速發展,但同時也都在幾年後因爲資本、勞務糾紛、債務等問題而成爲 " 限高人 / 失信人 "。
不甘、不公平、無所謂…他們當下對社會的态度迥然不同,但有一點是相同,他們從未放棄過折騰:
01 老李:3000 萬的訂單,一夜歸零
老李從事的是教育賽道,在圈内小有名氣。前不久外地有個活動,想請老李去演講,有報酬。老李查了一下行程,婉拒了這次邀請。
老李被限高了。
自從被限高以後,老李不能坐飛機,坐高鐵,去其他城市出差,隻有特定的慢車可選,如果這幾趟車沒了,也意味着就無法出差了。
住酒店的問題倒是不大。這些年 " 被限高 " 的人多,有些酒店一刷身份證,對一對眼神就明白了,有些酒店還有特殊通道,也會安排 " 失信人 " 入住。
老李最早是大學老師,2012 年辭去公職,投入在線教育賽道,核心項目是提升教育内容的生産效率。剛開始的幾年,項目不溫不火;直到 2015 年,全國掀起 " 大衆創業、萬衆創新 " 的熱潮,老李的創業項目也拿到了紅利,連着拿到 3 輪融資,老李本人還登上了 CCTV。
分水嶺出現在 2017 年。
先是爆發出了 " 紅黃藍幼兒園 " 事件,有多名家長反饋,自己的孩子遭遇老師紮針、喂不明白色藥片。緊急着 2018 年,國家發布 " 雙減政策 ",以及 2019 年,新冠疫情爆發。
外部環境急劇變化,投資方紛紛要求回籠資金,要求老李盡快帶團隊盈利。
奮鬥多年,老李的項目正值高速發展期。不到 70 人的團隊,拿到了 3000 多萬的銷售訂單,公司盈利就在眼前。可随着投資方的 " 資金回籠 " 需求,最終業務被迫中止,公司被迫關停。
在最困難的時候,老李個人給公司墊資了幾百萬,用于員工開支,老李一開始也知道這筆錢公司大概率是還不上了。可這筆錢對于 70 人的團隊還是相形見绌,最終這筆墊資也花光并出現 " 勞資糾紛 ",老李被限高了。
老李被限制的不僅僅是高鐵、飛機和酒店,更重要的是," 老李的經營能力 "。
老李說,我其實是一個蠻有能量的人,給點陽光就燦爛。但凡給我機會,我開公司,解決幾十個老百姓的就業是沒問題的。這是我一個人的能量,如果是 100 個人,1 萬個人,給我們重新創業的機會,那能給社會創造多少就業崗位呢?
但是社會不給創業者這樣重頭再來的機會。
其實," 創業者 " 是不可再生資源。創業者身上具備的創新、管理天賦,都是與生俱來的。創業者失敗了,還會繼續創業,去還投資人的錢,去還債。創業者失敗 99 次,那就創業 100 次。" 而打工人就隻願意去打工。
02「老張:曾經上億身價,如今負債 1500 萬」
老張目前從事的也是教育賽道,目前在經營一家 " 一人公司 ",開發家長守護産品,解決小孩子沉迷手機的普遍問題。
之所以說 " 一人公司 ",是因爲老張就自己一個人,所有的開發、測試全都是兼職外包。老張說,兼職 / 外包模式看似不穩定,但其實是未來的主流公司運作模式。
這種模式下,公司老闆不用承擔額外的場租、社保等成本,也不用擔心員工 " 摸魚 ",每個人都按産出計費;員工也能省掉通勤、溝通等成本," 能者多勞 ",能力強的人可以服務多家公司。
曾經,老張創業做過好幾家創業公司,從教育、安全到桶裝水,最少的融資是 A 輪,有個項目融資到了 C 輪。
老張坦然,也正是因爲 2015 年的風口,創業項目的融資好拿;但同時 " 災難 " 的種子也在那時候埋下,老張沒想到,資本助力他 " 起高樓 ",資本又親手把高樓 " 弄塌了 "。
2018 年左右,老張和投資人以及其他小股東産生了嚴重分歧。老張主張把業務做大,再考慮股東回報;但其他股東主張掙了錢,利潤就應該立馬分掉。因爲這個分歧,導緻很多項目推進不下去,新的投資也進不來,老張眼睜睜看着公司垮掉。
老張後來反思,自己的問題出在爲人處事太過于 " 中庸 "。正确的做法是,要麽足夠老練圓滑去試着說服、拉攏一個個小股東;要麽手段殘忍一些," 快刀斬亂麻 ",用自己大股東的優勢,把小股東 " 清理出局 "。
而最大的問題是資本。當時拿投資的時候,投資人都是說的好好的,又是不幹涉項目,又是說創業失敗了也沒什麽,不會追究老張責任。但實際上公司經營不善時,資本就會擺出 " 對賭協議 "," 回購條款 ",要求創業者承擔還款責任。
因爲資本的 " 追讨 ",曾經身價上億的老張,變成了負債 1500 多萬的 " 老賴 "。
老張說:包括資本在内的很多機構,都缺乏契約精神。所以才會出現深圳某機構,批量起訴創業者的案例。
以及,中國的資本,屬于真正意義上的 " 風險投資 " 的很少,風險投資,風險投資,本質上大家都不願意承擔 " 風險 ",更多是一種 " 借錢模式 ",創業者成功了,資本來分蛋糕、分利潤;創業者失敗了,就要還錢,還不起就變成了老賴,進入 " 失信人名單 "。
國内這種 " 借錢模式 " 而不是風險共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扼殺了創業者的積極性,扼殺了創新的可能。
03 「老劉:每月 20 萬,租下自己的會所」
和老李、老張不同,老劉是唯一個生活、再創業沒有受到太多影響的 " 限高人 "。
可能是因爲,老劉身上背負着 " 特殊使命 "。
一方面,他有着成功企業家的身份,曾經經營的公司資産幾十億。另一方面,他有 ZF 身份,在企業家協會擔任管理職責。
在公司業務好的時候,老劉慷慨大方,投資一些項目,借出去一部分錢;後來公司走下坡路,急需用錢,投資的項目和借出去的錢,大部分都要不回來,老劉眼睜睜看着公司破産清算。
雖然公司沒了,但曾經的客戶關系還在,以及行業地位也在。老劉每天密集的見合作夥伴,洽談項目,希望 " 東山再起 "。
曾經價值千萬的高端會所,被打包出售用于還債。老李用 20 萬 / 月的費用租回來,那裏的一桌一椅,每個擺件每幅字畫,都是奮鬥半生的心血。
曾經出行都是頭等艙,高鐵都是商務座,現在的老李雇了一個司機,租了一個深港兩地車牌的商務車,出差就在車上休息。
老李的行程被安排的滿滿當當,見人,談項目…如果不主動說,你根本看不出他是一個 " 被限高 " 的人。老李自己偶爾會簡單提起過往經曆,也會感歎自己投出去、借出去的幾個億,但很快又淡然一笑,談論起現有項目來。
任何一個項目能談成,也許就能減少一些債務。雖然距離 " 最頂峰 " 的時候比較遙遠,但老李認爲那都不是事。
一定有一天,會超越昨天。
結語
在接觸這幾位限高人 / 失信人時,還認識了一位朋友,他有個類似的限高群,他建議每天報道一個…并且衍生出相關産品與服務。
我想了想,最關鍵的不是報道,正如老李所說:創業者是不可再生資源,他們有與生俱來的創新與管理天賦。限高人 / 失信人也不是第一天起就被限高和失信的,在 10 年前他們也是第一批響應政策号召的人,也是曾經站在舞台聚光燈下的人。
如果社會能給予他們第二次機會,也許能跑出下一個喬布斯、馬斯克呢?
(爲保護當事人隐私,老李、老張、老劉均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