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在總台央視電視劇頻道和騰訊視頻剛剛收官，豆瓣上超過 3.5 萬人打出了 8.2 的評分。
這部劇由周藝飛編劇，黎志執導，趙又廷、毛曉彤、金世佳、陳沖、陳昊宇、周野芒等人主演。檸萌影視在完成 " 小 " 系列教育三部曲之後，首次打造醫療劇就交出了一份高分答卷。觀劇的過程是愉悅的，也能感覺到創作成果的來之不易。
01
醫療劇是近年來熒屏上的熱門題材。遠的《心術》和《産科醫生》且不說，近三年上線的醫療劇就不下十部。
醫療劇做得越多，意味着可選的新鮮素材就越少。向專業的醫案和醫術進軍，這是醫療劇的正解。把治病當破案來推進，把病因當兇嫌來抓捕，這是美劇《豪斯醫生》的做法。國産醫療劇雖未做到這麽極緻，在醫療設施的呈現上有預算做保障，在醫術醫理的鑽研上有顧問爲後盾，這方面可提升的餘地已不大。
對于醫療倫理和醫患矛盾的表現，也有很多不足爲外人道的約束。日劇《白色巨塔》的主線就是醫術精湛的外科醫生财前，通過各種正當和不正當的競争手段謀求上位。在财前對面，是有一顆醫者仁心但不得重用的裏見醫生。世俗功利和理想主義的對撞，構成了濃烈的戲劇矛盾。
這種源自人性、刺刀見紅的戲劇博弈，不是每部劇都可以借鑒的。我們國家前一段開展了醫療行業整頓，諸多身居要職的腐敗分子落馬了，而辛勤勞作在普通崗位上的廣大醫務工作者的形象也難免受到帶累。此情此景之下，對醫護人員形象的塑造就更需要慎之又慎。
醫療劇創作的難度肉眼可見是一天天提升的。而《問心》主創人員在傳統醫療劇的基礎上，打開了更多的視角，注入了更多的羁絆，活用了性格沖突和家庭倫理的技法，也有意識地輸出了更多溫暖人心的力量。
02
問心問的是心髒的物理病症，也是問心理的疑難雜症。
《問心》在專業氛圍的營造上是不遺餘力的，投入重金建起了一家 " 醫院 "，科室齊全，器材完備，醫護人員行止有度。這爲戲劇故事的展開，提供了上佳的舞台。
既然是東立醫院心髒中心，首先問的是患者的心髒。每一個治療方法都要做到有據可查，這就确保了醫療劇的硬核屬性。救治方案的争辯，确保了醫療現場的實戰氣息。
這對《問心》來說，其實隻是第一步。人物關系是創作者的核武器，《問心》邁出的第二步是讓醫生成爲病人的家人。一邊救死扶傷，一邊泥潭掙紮，戲劇的豐富性一下就打開了。
天才的心外科醫生林逸（金世佳 飾），父親因擴心病而盛年早逝，哥哥林海已被擴心病折磨了八年，侄子林睿也在父親去世後不久就确診了早期擴心病。
這個苦人兒，每天都可能遭遇親人死亡或者自己染病的噩耗。縱然活人無數，但醫不自治。行走在診室和手術室之間，他乖張尖銳又敬畏生命，喜怒無常又耐心百倍，醫術精湛又情商低下。遇到愛情時，他怦然心動又心意反複，勇敢地前行兩步，又膽怯地後退三步。
在前三集裏，他表現得像個不通人情的顯眼包。在領導同事的幫助下，慢慢成長爲懂得協作的突擊手。家人的死和病，兩次把他丢進生命虛空的小黑屋，但在使命和愛情的感召下，他重新回到能量滿滿的狀态中。
這是一個身負極限重壓的人物。有了他，醫生就不隻是置身事外的搭救者，而是完成了救人和被救的二合一。這是醫療劇畫廊中的罕見形象。
劇中還有很多類似的設定：高齡孕婦護士長肚子裏的胎兒有先心病，保胎還是打胎成了兩難選擇；冠脈組組長周筱風（趙又廷 飾）要面對的難題是，去陪護一人進手術室的女友，還是去照看出現新問題的病人？
讓醫生全方位地卷入心髒病和心理症，這是現實主義創作方法的升維。這是在努力避開固有套路和可能雷區之後，别開生面的出擊。這樣的方法，确保了戲劇濃度，也打開了共情閥門。
03
如果說林逸的心疾是身疾導緻的，那周筱風的心疾就是家庭造就的。
周筱風的沉默寡言，源于童年時被母親方竹清的抛棄。方竹清爲什麽要抛家棄子？因爲她要在事業上有所作爲，這又涉及到女性家庭、事業難兩全的困境。
林逸和周筱風能夠雙劍合璧，無往不利，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東立醫院崔院長（嚴曉頻 飾）的鼎力支持。而崔院長是一位沒有成家的通常所謂 " 女強人 "。
方竹清則是走進家庭、逃離家庭，事業有起色後再組家庭。二婚伴侶去世後，她仍然有少壯的男友陪伴左右。貌似感情、事業兩不耽誤的人生赢家，卻也留下了難以周全的親情黑洞。
林逸這條線，通過病痛将醫生還歸爲普通人。周筱風這條線，通過傷痛将醫生還歸爲普通人。周筱風和方竹清艱難的親情修複，就是芸芸衆生和萬家燈火中慣見的聚散離合。
醫療劇向其他題材和類型 " 借橋 "，并不是新鮮事。以往比較多的是與愛情劇的融合，但分寸掌握不好，容易被譏爲 " 披着醫療外衣談戀愛 "。《問心》在把定醫療主幹道的同時，掌握好了雙生雙旦的戀情戲分，更草蛇灰線地鋪設了家庭倫理戲分。林逸和周筱風心結打開之時，他們的人物弧光也勾勒完成。
從分工上說，有心内心外科組成的心髒中心及 GICU，有醫生、護士、科室主任、院長。從境遇上說，有被家人 " 拖累 " 的人，有被家人融化的人，有被病人虧欠的人，有被病人治愈的人 ...
這部劇的醫生視角空前強大。主人公之爲 " 人 "，有了更多豐富、立體的側面，有了更多暗流湧動的心路曆程。主人公之做 " 主 "，也有了更多的戲劇波折和現實邏輯作爲支撐。
04
全劇實際上隻有一個反派：心内科主任白及（房子斌 飾）。他戲分不多，身處支線，但秤砣雖小壓千斤。
任何行業中都不會全員好人。任何領域都存有灰色地帶。身爲心内科主任的白及代表的就是功利心過盛的那一類人，總想和外科别苗頭，在門戶之見下搞一些小動作。如果僅止于此倒也罷了，他還有一顆升職、獲利的勃勃野心。最終因爲涉嫌職務犯罪而被帶走。
野心用正常手段去實現就是雄心，野心一旦失去控制就成爲犯罪動機。白主任的 " 職務犯罪 " 中，點明了的是利用合作廠家的資金行賄評委，爲自己争取 " 東江創優人才 " 的榮譽。從他動不動就炫耀的與醫療廠家的關系看，沒點明的大概還有其他的黑色收入。
關于患者給醫生塞紅包的事，劇中明确交代了 " 先收後返 " 的處置方法。關于科室之間的惡性競争，劇中也點到爲止地加以表現。在一個人人都是批評家，但人人都耐不得批評的時刻，這一筆也許不能暢快淋漓地書寫，但這一筆也絕對不能沒有。
這是一種全面認識世界的必須，是一斑和全貌的辯證法。我們的文藝作品在這方面，應該繼續打開尺度和思路。
05
從觀衆的反饋看，這部劇中的女性角色幾乎得到了一緻好評。
女性的神經細胞豐富，連通着無限廣大的感性世界。她們一葉知秋，樂于溝通，願意在醫院這個傷痕累累的世界中釋放正能量。
劇中的 " 小太陽 " 方筱然（毛曉彤 飾），并不是無原則的濫好人。她專業過硬，跟人溝通更是一絕，總能令同事和患者如沐春風。
她還有一顆玲珑之心，在周筱風變相求助時，立刻洞明真相，并且勇敢地召喚林逸爲剛愎自用的白及補台，成功救人。她在愛情上既感性又理性，懂得及時放手，也能奮力争取。這就是傳說中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因爲醫療錯漏而折損了大兒子的那位媽媽，在小兒子病情危急時仍願意全情相信醫生。身世坎坷的楊阿姨（方青卓 飾），有頑強的求生意志，活着一天就樂觀地行動一天。偏遠地區縣醫院的醫生（艾麗娅 飾），帶着小病人彩雲千裏迢迢到東江求醫。救下輕生的艾滋病人，自己摔得渾身是傷的醫學院女博士生（周雨彤 飾）..……
每一個醫案都是田野調查和提取的成果。這些溫暖世界的人，應和着疫情三年之後人們期待治愈和美好的心。
其實，《問心》對女性的呈現遠超 " 奉獻 " 二字。方竹清（陳沖 飾）就是把 " 野心和欲望寫在臉上 " 的女人，她努力彌補對于兒子的虧欠，但也絕不肯放棄事業上的進取和生活上的幸福。
周筱風的女友陳玥（陳昊宇 飾）是一個絕對主動的女性。在做律師工作時，她有諸多的手段和技巧獲取信息，這些手段并不總是光明正大。在戀愛關系中，她從來都是打直球，" 女追男，隔層紗 " 的那層紗根本擋不住她。可是，當周筱風意識到自己的問題，願意從 35 度向她的 38 度靠攏時，她卻又有了新的人生動力，轉身離去。
在獨立女性成爲普遍示範的今天，男女之間的推拉也有了新的變化和程式。沒有誰永遠居于配角地位，也沒有後悔藥可以挽回一段錯位的戀情。情感的測不準原理決定了情感劇的長盛不衰，《問心》裏陳玥自由不羁的行動，是當代女性宣言的牛刀小試。
結語
38 集看下來，感覺到了創作者的兩難心境，也看到了他們的奮力掘進。感覺到了戲劇升維的殊爲不易，也看到了豁然開朗的審美新局。感覺到了矛盾展現的小心翼翼，也看到了決不放棄的苦心孤詣。
這部劇的醫生視角已足夠全面和強悍，如果還要做第二部醫療劇，患者視角的豐富和加強就是必答題。一起催更《問心 2》吧。
【文 / 李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