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平衡點
在 2022 年播出的日本動畫中,《機動戰士高達 水星的魔女》的話題度絕對可以算是第一梯隊,它憑借巧妙的伏筆設置與甜蜜的百合 CP,每一集都能引起網友的熱烈讨論。
《機動戰士高達 水星的魔女》第一季開播時的推特趨勢榜,前 8 均與動畫有關
而大結局時女主的一巴掌,更是點燃了輿論環境,使 " 年輕人的第一部高達 " 成功出圈。
《機動戰士高達 水星的魔女》第一季第 12 集
但在歐美地區,有關這部作品的讨論,已經突破了虛構的劇情,來到了現實層面。
最近,美國動畫網站 Crunchyroll 宣布,《機動戰士高達 水星的魔女》英語版的制作已經提上日程,不久後将與粉絲見面。同時,兩位女主角的英配聲優也得到了揭曉。
這條新聞得到了不少歐美網友的贊同,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體驗一下英配的效果了。
但此時,曾為多部動畫配音的英語聲優 Anairis,卻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她認為,主角斯萊塔的聲優人選并不合适,因為斯萊塔的皮膚呈現褐色,而英語版的聲優卻是白種人——有些不太 " 正确 "。
聲優 Anairis 的發言:我對斯萊塔的選角感到失望。但對演員或工作人員本身沒有任何意見——選角完全取決于參與過程的人,而現有的條件并不會考慮角色本身的代表性。
随後,她的言論引發了不小的争議。一些人認為,Anairis 之所以會說出這種話,是因為她産生了心理失衡。
Anairis 在推特上擁有 4.6 萬粉絲,曾參加過多部動畫的英語配音工作
對其他聲優的嫉妒,讓她利用 " 政治正确 " 大做文章。
推特網友評論:你就是嫉妒。
而有的網友則對 " 政治正确 " 感到了厭倦。他們認為,Anairis 這樣的人會對日本動畫造成傷害,希望日本方面可以禁止歐美聲優參與配音。
推特網友評論:我希望日本人把所有的西方配音都踢了,他們對動畫本身來說太有害了,宣傳也不好。白色,棕色,黑色,等着吧,日本會意識到這一點,并禁止你們所有人的,因為你們很煩人。配音并不重要。
最終,Anairis 無奈選擇了退網,整起事件到這裡才正式落下了帷幕。
Anairis 推文:我要嘗試離開推特休息一下,你們也要照顧好自己。
而從動畫設定出發,你也許會發現這場 " 聲優風波 " 的起因有些 " 荒謬 "。Anairis 認為斯萊塔是有色人種,所以應該由相應膚色的聲優配音,可在設定裡,斯萊塔根本就不是黑人——她是一個混血兒,膚色遺傳自印度裔的父親,紅發則是遺傳自白種人母親。
斯萊塔父母人設圖與網友的分析
另外,就出生地而言,斯萊塔甚至都不是地球人,而是土生土長的水星人。
斯萊塔 · 墨丘利:來自水星的轉校生,就讀于駕駛員科 2 年級,性格内向,交流能力較弱,是在水星開發的機動戰士風靈高達的駕駛員。
因此,有網友表示,斯萊塔的配音工作最好由水星人負責。
推特網友評論:水星人沒有機會配音,這太令人失望了。
其實,近幾年因為 " 政治正确 " 的影響面積逐步擴大,在歐美有一定市場的日本動畫經常遭到一些網友的批評,從而引發一系列的事件。
《間諜過家家》在開播時,就曾因為缺少有色人種,而被扣上了 " 種族歧視 " 的帽子,遭到了網友的舉報。有人甚至借此機會,改變了阿尼亞的膚色,為她換上一頭髒辮,使其成了一位黑人少女。
這個舉動最後引發了一場 " 修正式藝術 " 的狂歡,許多知名動畫角色都遭到了修正。
《國王排名》中的小王子波吉,變成了頂着一頭卷發的部族酋長;
《火影忍者》中的伊魯卡老師則成了一位護額包頭,有着厚嘴唇的黑人說唱歌手。
最終,一個忍無可忍的黑客入侵了 " 帶頭大哥 " 的推特賬号,才徹底終結了這場鬧劇。
網友對黑客的留言:你為互聯網做了貢獻,曆史不會忘記你的。
從這些事件不難發現,日本動畫在歐美市場的生存狀況,也許就如同英國藝術家 Alexander Adams 所說的那樣——正在受到西方 " 政治正确 " 的侵蝕。
一些歐美代理商在引進日本動畫時,會對角色的膚色做出一定程度上的修改。比如,美版的《龍珠》便将波波先生從原來的黑色改為了藍色。
左:美版波波先生,右:日版波波先生
而對于一些無法改變角色膚色的動畫,代理商則會從翻譯入手,為人物說的台詞加上 " 政治正确 " 的色彩。例如,《無限滑闆》中的反派 " 愛抱夢 " 曾高喊 " 熱愛滑闆的傻瓜們!" 以帶動觀衆情緒,可在美版裡,這句台詞變成了 "Hey bitches and bros and non binary hoes!" 其中 "non binary hoes" 指代的是非二元性别,已經完全脫離了原版台詞的含義。
但即使如此,美版台詞依然受到了部分觀衆的追捧。本作的英配聲優 David Wald 甚至因為這起事件,獲得了動畫網站 Crunchyroll 頒發的獎項。
網站 Comic Books 新聞:《無限滑闆》" 愛抱夢 " 的英配聲優 David Wald,當之無愧地獲得了 Crunchyroll 獎
那麼,在這樣強調 " 政治正确 " 的環境下,因為歐美地區的需求,身處源頭的日本創作者們,會受到影響嗎?
答案是會,也不會。
在過去,歐美代理商都是直接從日本公司購買動畫的版權,然後上線自家平台播放。因此,他們有權對這些動畫做出改動,删除或遮擋一些他們認為不合适的内容。這段時期,歐美代理商與日本方面的合作,完全是 "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 的一錘子買賣。所以,歐美代理商的行為并不會影響到日本本土動畫的制作。
而到了 2015 年,以網飛為首的歐美公司開始與日本動畫公司展開深入合作,先後推出了《B:起點》《惡魔人 Crybaby》《A.I.C.O Incarnation》等多部作品。他們投資的方式簡單明快,隻負責提供經費,且願意聽從制作方的意見,并不會過多幹涉動畫制作。
比如,CDPR 在與扳機社合作《賽博朋克 邊緣行者》時,曾打算通過投票的方式将瑞貝卡删除,因為他們覺得,夜之城中不應該出現一個畫風可愛的蘿莉。而扳機社卻憑借在動畫業界打拼多年,鍛煉出的敏銳嗅覺力排衆議,讓瑞貝卡得到了保留。
最後,事實也證明了扳機社的決定是明智的。瑞貝卡因為獨特的人物形象和出色的劇情表現,受到了觀衆的喜愛,人氣甚至可以跟女主角露西一較高下。
《賽博朋克 邊緣行者》官方人氣投票,露西 51.1%,瑞貝卡 48.9%
從這裡可以看出,盡管有着歐美資本的介入,但創作者依舊擁有自己的發揮空間,而不是一定要 " 正确 "。
可是,雖然本土的動畫制作環境還未被 " 政治正确 " 感染,但一些日本創作者已然察覺到了危機。知名漫畫家、政府議員赤松健就曾以 " 漫畫與海外市場 " 為題,與小林琢磨、小祿卓也展開過讨論。
赤松健認為,目前動畫與漫畫業界确實能感受到來自外部的壓力,有人想将 " 政治正确 " 導入進來,《鬼滅之刃》《進擊的巨人》等大熱作品中的殘酷描寫,或多或少都會受到一些影響。而當這些作品走向世界時,又将承受更大的壓力。
《漫畫家未來會議》,左:小祿卓也,中:赤松健,右:小林琢磨
盡管三個人聊着聊着就因為話題敏感,轉而讨論起其他問題,但不難看出,一向重視創作自由的赤松健,似乎也不支持在作品中加入過多的 " 政治正确 " 内容。
赤松健的街頭演講,呼籲保護 " 表現自由 "
而對逐漸走向世界的日本動畫創作者來說,總有一天要面對來自海外的輿論沖擊。要如何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找到一個平衡點,既能保護自己的權利,又能照顧到所有人的感情,或許将會決定日本動畫在海外市場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