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在号稱 " 史上最強春節檔 " 收官中,一個短語—— " 絕望的文盲 ",成為了小熱梗。
起因是某春節檔電影主演在路演中接受采訪,被問到對作品和角色有什麼感悟時,一問三不知,被網友戲稱為 " 絕望的文盲 "。
老實說,記者的提問并不難,無非是 " 你最喜歡哪本書,有什麼收獲?"" 角色最難捕捉的點是什麼?"" 你最想對飾演的角色說什麼?" 之類的常規性問題,但這位男主演卻語焉不詳甚至不知所措,令人大跌眼鏡。
吐槽歸吐槽,演員 " 文盲 " 這個事兒,還真不隻是個笑話。
沒文化,真可怕
其實,此種語境中的 " 文盲 ",并不是要搞什麼學曆歧視。我們都知道,術業有專攻,學曆水平和業務能力并不一定直接挂鈎。
大家口中的 " 文盲演員 ",往往是指那些文化儲備不高、腦袋空空,劇本讀不明白、角色無法理解的演員們。
畢竟,讓演員聊聊角色,聊聊表演,想聽到的,無非是他們對作品、角色最最基本的理解和感受。可惜如今,這也能成為不少演員被 " 公開處刑 " 的現場。
在平時的宣傳中,我們沒少聽到明星說自己拍戲有多辛苦、為角色犧牲了多少之類的話,但讓他們正正經經地談談感悟時,他們的語言常常又貧瘠得讓人尴尬。
平日裡有些喜歡以正經 " 演員 " 身份自居的明星,在采訪中連 " 演員 " 的定義都答不上來。驚詫之餘,支支吾吾,最後憋出來一句:" 演員是什麼?嗯 …… 是我自己啊,哈哈,是什麼。"
譬如,有女主演花幾個月拍完了一整部年代大戲,竟然還分不清故事的發生背景是在建黨初期還是在解放初期。
描述自己的角色時,有些主演隻會把 " 傲嬌 "" 霸道 "" 虐心 " 幾個詞翻來覆去地重複說,說着說着,說不下去了:" 哎呀,我也不知道 "。
如果說個别年輕演員還明顯散發着 " 清澈的愚蠢 ",一些 " 老油條 " 演員,已經學會 " 凹術語 " 了。乍一聽,他們聊起表演藝術頭頭是道,把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可是聽來聽去,左不過就那麼幾個詞——信念感、體驗派、真聽真看真感受,華麗繁複的理論之下,是掩蓋不住的空洞與匮乏。
再看看這些 " 文盲 " 演員的實踐成果——面癱臉、AI 演技、五官亂飛、台詞不清 ...... 一個賽一個地滑稽離譜。
對表演、角色、作品毫無理解的演員,能演好戲嗎?
被罵 " 文盲 ",冤枉嗎?
表演感悟,反映出的不僅僅是演員的文化功底,更是他們的用心程度。
事實上,演藝圈裡文化水平低的好演員并不少,比如我們所熟知的趙麗蓉老師,并不認識多少漢字,但不妨礙她的小品放到今天,也依舊是當之無愧的經典。
她的表演,有一種天然的魔力,讓人隻要想起,嘴角就會不自覺地上揚。其實,她打動人心的秘訣很簡單,就是極緻的真誠。對待藝術,趙麗蓉有着十足的敬業精神,搭檔鞏漢林曾說,趙麗蓉 " 很認真,從不将就 "。
1996 年的春晚小品《打工奇遇》裡,需要她親手寫毛筆字。為了能練好字,她買了 100 張宣紙,每天練到深更半夜,才寫出了令人歎服的書法。她的春晚絕唱英文歌《我心永恒》,其實是她對着播音機,聽了無數遍原唱,才順利唱出來的。
還有王寶強這樣,出身農村,讀書不多,最初連劇本都看不懂,得随身攜帶字典查字。其他人看劇本兩個小時,他可能要花上一天去看懂。
但這并不妨礙他用心理解劇本,理解人物本身。他理解了《士兵突擊》裡許三多是怎樣的 " 心重,較真又自卑 ";他懂得樹先生,這個正常人眼裡的傻子,其實比大多數人看得更遠。
他從饑一頓飽一頓的群演逆襲成為影帝,演技被寫進教科書,靠的正是對電影、對觀衆的尊重。誰會去嘲諷他 " 學曆低 " 呢?這反而成了他榮耀的背景音。
如今," 文盲 " 演員們備受嘲諷,根源不過是觀衆看不到他們對表演的敬畏和用心。劇本都沒有讀明白、要演的人物都沒想明白,就把一部作品演完了。
正如編劇譚梅梅所說," 任何角色的言談舉止和行為作風,都有相應的動機支撐,是在生活中能遇見的人。要把每個人物放入屬于他們自己的生活環境裡生長,賦予每個人不同的眉眼,讓他們獲得自己的生命。如果演員都沒把角色的背景、性格和由來分析清楚,‘流水線作業’肯定無法令觀衆信服 "。
所以,當你用 " 過家家 " 式的演技敷衍,就别怪有人嘲笑你油膩;當你連戲劇的邏輯都懶得思考,甘心當導演的提線木偶,就别怪人們把你當笑話。
當然,這些 " 文盲 " 演員能如此肆無忌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有人 " 慣 " 着。如今,不少明星的演技,似乎越來越像 " 薛定谔的演技 " ——隻有粉絲在拼命誇,普通觀衆卻怎麼也看不到。
每逢新劇開播,無論偶像的表情多麼面癱、台詞多麼含混不清,粉絲都能用 " 破碎感 "" 炸裂 "" 爆發力 "" 感染力 " 等浮誇詞彙将自家偶像的名字送上熱搜。久而久之,演員不需要再費力提升演技,隻需要考慮怎麼上熱搜,讓自己 " 仿佛有演技 " 就夠了。
怕就怕,文誇百回,話說千遍,連自己都信了。" 文盲 " 不可怕," 活在資本和粉絲的幻夢裡,對人性和生活沒有任何感悟,甘願當人偶之人,才真真沒有希望。"
表演啊,還是得走心
表演作為藝術的一種,和世間所有的事情一樣,需要付出才有得到。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甚至有時十分耕耘才有一分收獲。
《演員的自我修養》,重點在于 " 修養 ",而非 " 自我 "。這修養不僅涉及外在的術法,也關乎内在的心法——了解自己的水平,尊重自己的職業,始終帶着對表演的敬畏心。
沒有哪個影視人物角色的塑造是不需要經過思考的,人物的特性、人物的動機、社會環境的洞察,如何動用自己的社會經驗去诠釋一個立體的人物,這些都需要設計和思考。
陳曉旭,為了争取 87 版《紅樓夢》的林黛玉,主動寫了幾頁紙的人物理解,還附上了自己寫的小詩,一并寄給公開選角的導演。時隔多年,她再談起林黛玉時,仍能把林黛玉去世前的心理狀态娓娓道來。
前不久,某記者發文回憶起自己十幾年前采訪演員陳建斌的經曆。陳建斌說起自己最想演的人物是李白,傳說李白的故鄉在碎葉城,位于今天的吉爾吉斯斯坦境内。
" 你說,李白喝醉了,倒在一個小酒館裡,午夜夢回,一燈如豆,周圍一片漆黑,李白那個時候是什麼心情呐,他想不想家啊?他當時一定很惆怅,一定很悲傷。"
不難看出,好演員在聊表演時,不會賣弄什麼概念,不會顯擺什麼人設,更不會強調自己多 " 努力 ",他們在解釋 " 人 " ——人的個性,人的邏輯,人的質感。
正因為他們真正理解了劇本中的人物,才有可能用演技将人性逐漸豐滿,讓一個虛拟的戲劇角色,既有血又有肉。
甚至,這種理解能延伸到電影以外。2000 年,在《花樣年華》的多倫多媒體見面會上,記者問了張曼玉一個有些刁難意味的問題:" 為什麼王家衛要在影片結尾插入一段戴高樂訪問柬埔寨的報道,他是想表達自己的政治立場嗎?"
張曼玉的回答顯然超出她角色本身,卻又如此準确地 " 解釋 " 了整部電影的意味:
" 他是想擴展那個世界。因為這部影片一直像個顯微鏡,觀察着世界上的這兩點塵埃,在顯微鏡下,這兩個人可以很重要,但是在曆史上卻無足輕重。到了影片的結尾,他拉遠鏡頭,告訴我們世界很大,還有其他事情發生,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很小,很個人,就像是鏡頭的拉近和拉遠。"
電影《花樣年華》劇照
令人絕望的,不是 " 文盲 ",而是 " 心盲 "。希望有越來越多的演員,在表演時也能問出這樣的問題:
" 你說,李白他會不會想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