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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巨潮 WAVE,作者 | 老魚兒,編輯 | 楊旭然
提起莆田的産業,很多人第一反應是運動鞋,第二是民營醫院和整形醫院。
不過财富榜上來自莆田的頂尖企業家,卻長期沒有出自這兩個行業。
2023 年 10 月底胡潤百富榜發布。其中,A 股塗料上市公司三棵樹的董事長洪傑,以 280 億元的财富蟬聯莆田首富,也蟬聯了中國塗料行業的首富。
與之對應的,是三棵樹的業績也在 2023 年上演了一出 " 絕地反擊 "。10 月 13 日,三棵樹發布 2023 年三季報,其前三季度公司實現營業收入 94.1 億元,同比增長 18.42%;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 5.55 億元,同比增長 84.44%,其中扣除非淨利潤 2.14 億元,同比增長 103.99%。
一片繁榮增長的狀态下,洪傑的财富總值卻縮水明顯。
和此前三棵樹市值的最高點時相比,洪傑的财富縮水幅度非常明顯,其持股市值一直在持續下跌,僅今年以來就已經跌了 30% 左右——在此之前,三棵樹是 A 股市場裏少有的、能在不到三年的時間裏翻漲十多倍的超級大牛股。
57 歲的洪傑,個人成就最輝煌的時刻,是成爲了一家七百億級别上市公司的締造者和掌舵者。而如今,他正在與這個巅峰逐漸遠離。更重要的是,想要重新回到那個制高點的難度極大。
房地産紅利不再,新一輪的增長始終沒能解決質量問題。再加上員工持股激進操作所帶來的壓力,都讓這位 " 莆田首富 " 壓力重重。三棵樹和洪傑接下來要面對的,是再上層樓或盛極而衰的關鍵節點。
01 地産紅利,翩翩起舞
洪傑的成功,離不開二十年栽種的三棵樹。
2002 年,洪傑進入塗料領域,并推出三棵樹品牌。經過 14 年的努力,在 2016 年 6 月 3 日三棵樹登陸上海證券交易所主闆市場。
上市之後連續十七個交易日的漲停闆,讓三棵樹很快就步入了百億俱樂部行列。登陸資本市場,讓洪傑的個人财富有了突飛猛進的增長,使其成爲一名真正意義上的富豪。
三棵樹的成功,也離不開他在經營上的長袖善舞。
當年三棵樹的産品還沒正式上市時,洪傑就投入巨資在央視黃金時段投放廣告,然後又在莆田舉行聲勢浩大的全國招商會。這讓三棵樹一炮打響,收獲訂單無數。
2005 年 9 月,洪傑費盡周折,讓三棵樹成爲 " 神舟六号 " 在塗料行業的唯一品牌合作方。于是,第一個搭載航天飛船成功開展太空實驗的塗料品牌,成了三棵樹的另一個标簽。2008 年,洪傑如法炮制,三棵樹又成爲 " 神舟七号搭載塗料品牌 "。
這樣的操作,在三棵樹的發展曆程中屢見不鮮:
2012 年,三棵樹聘任諾貝爾化學獎得主傑馬裏•萊恩教授爲首席技術顧問;
2021 年,三棵樹品牌成爲中國國家短道速滑隊合作夥伴;
2022 年,三棵樹成爲北京冬奧運會官方獨家供應商之一。
洪傑在營銷上持續做動作,努力試圖在塗料方面占據消費者的心智,這讓三棵樹始終處于國産塗料品牌的最前列,除了立邦漆之外,人們想起塗料想到最多的可能就是三棵樹。
2005 年,三棵樹獲得塗料行業的 " 中國名牌 "。2007 年," 三棵樹 " 商标獲得工商管理總局認定的 " 中國馳名商标 "。
當然,洪傑和三棵樹的成功,也離不開時勢使然。
縱觀三棵樹目前公布的業績報告。從2014 年以來,三棵樹不論從營收還是淨利潤來說,都呈現出 " 撐杆跳式 " 的爆發情況。
而仔細想想2014 年以來的經濟形勢,這個 " 杆 " 無疑就是房地産。
根據三棵樹年報顯示,2016 年,公司工程牆面漆的銷售收入爲 8.92 億元。到了 2020 年,這個産品闆塊的收入已經達到了 36.12 億元,增長到 4 倍的體量。
而相比起來,公司家裝牆面漆闆塊的銷售收入,是從 2016 年的 5.65 億增長至 2020 年的 10.69 億元,還沒有翻倍。
更加明顯的裝飾施工闆塊銷售收入。2017 年此項收入被列入年報時僅僅爲 0.65 億元,可是三年後的 2020 年,已經暴增至 10.19 億元。三棵樹不止一次地在年報中提到:裝飾施工銷售收入增長,主要系部分地産公司要求提供銷售施工一體化服務,銷售收入随着業務的拓展而提高。
隻能說,當年中國房地産的紅利規模實在太大,實在是太香了。
02 增長質量,是個問題
房地産盛極而衰之後,困局和危機很快就蔓延到相關行業。當年吃盡了房地産紅利的人們,現在就開始吃房地産行業債務和應收賬款的癟。洪傑也不例外。
2021 年,晴天霹靂終于落在了三棵樹頭上。報告期内,三棵樹實現營業收入 114.29 億元,同比增長 39.37%。但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扣非淨利潤分别爲 -4.17 億元、-5.62 億元,同比下降 183.08%、232.99%。
三棵樹在年報中解釋 2021 年淨利潤下滑原因時表示,主要因爲計提信用減值損失 8.14 億元。其中,對财務狀況困難的地産客戶進行了單項計提減值準備,包括恒大、融創、金科、陽光城等。
也就是說,那些已經或者瀕臨破産的地産公司,已經還不上錢了。
受此影響,自 2021 年以來,三棵樹就呈現出焦灼掙紮的狀态。2021 — 2022 年期間,三棵樹有三個報告期呈虧損狀态,四個報告期淨利潤同比負增長。甚至到了 2023 年的一季度,扣非淨利潤仍出現了 -4286 萬的虧損。
随之而來的,是整個 2021 年下半年三棵樹的股價跌幅達到了 60% 左右。
但是從 2022 年下半年開始,三棵樹逐漸扭轉了虧損,賬目上的數據也逐漸好看了起來。最終到了 2023 年,迎來了文章開篇中提到的 " 大逆轉 "。
2023 年,公司半年營收 57.36 億元,同比增長 21.86%;淨利潤 3.11 億元,同比增長 223.95%。随着三季報的繼續乘勝追擊,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高速增長的黃金時期。
但透過一片大好的增長數據,會發現很多問題讓人無法放心。其中最紮眼的莫過于應收賬款。2016 年上市以來,這方面的問題始終不小。
2017 年到 2022 年,公司營收金額從 19.48 億元增長至 113.38 億元;公司應收票據及應收賬款分别爲 5.77 億元、9.84 億元、19.25 億元、34.66 億元、42.87 億元、43.38 億元,占當期銷售收入百分比分别爲 22.04%、27.45%、32.23%、42.26%、37%、38%。
到 2023 年前三季度,公司應收票據及應收賬款已經變成了 49.05 億元。
将近 50 億的應收賬款像座大山一樣,随時可能讓三棵樹和洪傑喘不上氣來。要知道,截至三季度其流動資産總額也不過 88.02 億元而已。而且,公司的應收賬款周轉天數在今年一季度一度高達 175 天。此後雖然有所降低,不過三季度仍在 130 天以上,處于曆史高位區間。
一方面錢收不回來,但另一方面債務的壓力又越來越大:2014 年,三棵樹的資産負債率僅僅爲 42.92%;2022 年,已飙升至 82.0%;到 2023 年雖然稍有緩解,仍有 79.98%。
根據今年三季報,三棵樹賬上雖然有 18.25 億的貨币資金,但是短期借債達 16 億,一年内到期的非流動負債也有 7 個億。
這些應收賬款中有多少最終會變成呆壞賬,負債裏有多少會變成日後爆炸的地雷,都會成爲投資者計算時必須考慮的問題。這種種疑問,都會讓洪傑身價數字逐級縮水。
03 自家員工,投資套牢
之前的莆田首富,是地産界的歐宗榮、歐宗洪兄弟。他們創辦的正榮集團和融信集團一度是房地産領域的佼佼者。但随着房地産作爲一個行業的沒落,洪傑和三棵樹開始上位。
可以明确地說,洪傑身價中的絕大部分都并非來自業績驅動,相比起國内以及國外的同類型企業來說,三棵樹估值明顯過高,是外界的 " 信心 " 推動着洪傑的身價上漲。
舉個明顯的例子,同行業中的東方雨虹号稱 " 防水茅 ",三季度營業收入是三棵樹的兩倍有餘,淨利潤是三棵樹的四倍有餘,市盈率卻僅有三棵樹的三分之一。
不僅僅是對東方雨虹勝出,三棵樹的市盈率也高出國際同業企業許多倍:國際塗料巨頭宣偉的市盈率是 28.26,PPG 工業的市盈率是 22.3,也就是三棵樹的一半。
對于三棵樹來說,實際的盈利水平與市值比起來始終相差太多。但不合理的現象出現後,洪傑不僅很少去給過高的市盈率降溫,甚至還用兜底收益率的方式,去鼓勵員工花錢購買自家股票。
2018 年 10 月開始,三棵樹持續推進了五期員工持股計劃。洪傑對員工持股計劃,在資金及收益均予以兜底。如果員工自掏腰包的本金虧了,洪傑将會按照 10% 的投資收益率進行補償。
其中,第四期成交金額爲 10.98 億元,第五期成交金額爲 19.22 億元。
由于洪傑對三棵樹的持股比例很高——維持在 67% 以上,所以三棵樹在盤面上流通的籌碼并不多。幾次員工持股投入的巨量資金,輕易就推動了公司股價。
隻不過股價升得快,落得也快。從2021 年觸及曆史高點以來,三棵樹的股價至今腰斬有餘。目前其股價不足 60 元,而員工持股的價格普遍都高于 80 元,第五期持股成本甚至有超過百元的。
三棵樹的員工們一腔熱情,最終有大量被套得死死的,而且沒有太多好轉的迹象,隻能期待洪傑能夠像之前所承諾的那樣給收益兜底,顯然這意味着洪傑和三棵樹員工都要面對重重壓力。
不論老闆的有多麽想帶着員工們一起投資發财,這個市場也終究有其運行的一套規律,上市公司不會自己踩着自己的腳飛到天上去,資本們掌握着上市公司股票的定價權,而其定價最終所能依據的,仍然是外界對這家公司未來的預期。
04 寫在最後
除了行業困境、企業家自身能力的問題之外,外界也會關注莆田這個地方的獨特之處。在中國商界,這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
莆田地區企業衆多,資本發達,名聲響亮。但仔細觀察,卻能發現其中成規模、有體量的企業并不太多——上市公司隻有三家,在福建省地級市中排倒數第一。
所以," 莆田首富 " 的名号構成了一幅奇景:說出來非常響亮,但其實含金量并不太足,起碼三棵樹洪傑和福建同省的泉州首富安踏丁世忠、甯德首富甯德時代曾毓群、福州首富曹德旺相比,都還有不小的距離。
當然 " 首富 " 曆來隻是虛名。相比之下,去收回應收賬款、降低負債率、給員工彌補上炒股的虧空,恐怕是擺在洪傑面前更加實際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