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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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一年,大 A 再次跌破了三千點,很多人會告訴你,這又是一次曆史性大底。科技将成爲貫穿中國未來三年的大主線。你敢信嗎?
特斯拉的股票同樣一路暴跌,現在市值隻有不到 7000 億美元,很多人會告訴你,這是買入特斯拉的曆史性時機。等到人形機器人開售,特斯拉的市值将再也不會低于萬億美元。你又敢信嗎?
早個五年,你大概都敢信,五年以後你大概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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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安樂之中,人們總是很輕信;于憂患之中,則顯得很狐疑。
比如日本的水産到底還能不能吃。我過幾天就要去東京,我媽就給我唠叨了一句,日本的東西不要買,吃東西也要小心點。
你還記得短短幾年前,日本的馬桶蓋曾引發了一輪中國大媽無腦爆買麽?甚至吳曉波還是借着這一波的熱度正式投身新媒體的……
而憂患的演進,從社會學上說更爲恐怖,可能我們會失去狐疑的權利。這在國際政治和經貿領域已經很明顯了。隻不過在咱們升鬥小民身上還隻是在打個俄烏、巴以嘴仗的時候才有所體現。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訴你,你要麽抄底大 A,要麽抄底特斯拉,必須選一個,不能躺平不選,那便算真的憂患之時了。哪個更對或是更錯并不重要,你是哪個村的人最重要。
我想到很多年前,在南京上學的時候,去軍人俱樂部看歐冠半決賽,走進一個放映廳,門口就有一個頭戴紅巾的壯漢,看到人進來就大喊一聲,米蘭的狗給老子滾走!
我不算是利物浦或是米蘭的球迷,情感上還偏米蘭一點,但好歹舍不得票錢,就從他手裏接過一條紅頭巾,坐了進去,整場都老老實實地扮演了利物浦的 " 紅衛兵 "。
你看,這就是一個沒有容錯性的放映廳。憂患的時代就像一個大的放映廳,容錯性會越來越低,人們也會越來越簡單和熱血,破壞力驚人。如果愛,請深愛,這事兒在戀愛關系裏沒毛病,但推而廣之就是大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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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咱們車圈也有如此傾向。比如某些品牌,你要說它幾句不好,那是一件壓力很大的事。車圈大佬們也不時會有 " 我就想不通如今怎麽還有人不買電車 " 雲雲。
我想說的其實是,如果買車選擇的正義性判斷的傾向愈演愈烈的話,那我就不敢寫下去了。所以,咱們還是基于理性市場的發展邏輯來說憂患的好。
于整車企業而言,這當然算是一個憂患的時代。從少人關心失了場面的車企,到随手發個微博就能上個熱搜的品牌,沒有哪一家不焦慮的。具體焦慮什麽,其實不甚清晰。
賣得不好的,固然不免有些惶惶然;一時賣得好的,也沒誰能覺得自己高枕無憂。李想不是總說嗎,賣不到三百萬的車企都活不下去。
這顯然是一個錯誤的判斷,簡單的套用了美國 " 三大 " 在上個時代發展的軌迹。但這至少說明了新勢力一哥給自己設定的心理安全的邊界,以及現實的強烈不安全感。同時也說明了,在企業家眼中,能生于憂患的企業,隻能是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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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星期我們常說合資企業,市面上的判斷都是合資企業模式無以爲繼的論調。
其實我一直不願意這樣來看待事情。普遍的看法當然都是合資企業份額被大規模擠占,盈利空間坍縮,效率低下不可自拔等等。
這當然沒錯,基于中國市場汽車平民化的預期,合資企業的誕生,就是一個生于安樂的結果。這個都不能稱之爲模式的企業形式,其實就是一次利益談判,用二十年時間賺完西方同等規模市場五十年才能賺到的錢。
底層邏輯就是這個。
而如今錢賺完了,要賠錢賺吆喝了,還跟之前那樣肯定是不行。但是,我認爲必然有一些合資企業可以穿越周期,生于憂患。
會是誰其實也很簡單,肯定不是起亞楊洪海先生一順嘴說了實話的那一款。就是既然不掙錢了,那不如把廠賣了,人開了,看着你們卷完了、卷死了、不卷了,我再進來收割的那一款。
能從這一輪憂患中涅槃而生的企業,作壁上觀者隻怕是割不動的。不管是新勢力,中國品牌還是合資企業。
楊總說的是一句實話,絕大多數産業由盛而衰的時候,外資都是這個态度,尤其是海外市場還不錯的時候。若非汽車企業合資對象大多是國有企業,隻怕現在我們看到的合資企業退走的、猥瑣發育的案例要多得多。
但 C 端制造業,包括家電和手機已經告訴我們,楊總說的打法是讨不到好的。
相反,有些想退也退不了,退不起的合資企業,倒是有機會借時勢之巨力,逼着合資雙方一定要着力改變,把現在的合資企業的獨立、完整的企業人格真正建立起來,主要表現在産品、價格、效率和決策的高效自主,合資雙方資源的高效整合。
當然,股比的硬傷很難回避,但體制的難事兒,直面破局固然很不錯,而可以擱置是更現實的方法。能活到下一個安樂市場的合資企業,自然會找到更好的解決方案和解決時機。
所以合資企業脫困的第一步,不是找到一個新模式,而是達成新共識,進還是退,快些決策,都比慢要好。
從今年下半年開始,從上汽兩家合資企業身上,已經能看到些合資新氣象,有些生于憂患的務實主義開始在成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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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篇雜談時,我的耳機裏一直在單曲循環着谷村新司的《花》。
說起來我其實已經有很久不怎麽聽歌了,但因爲這位音樂人辭世的緣故,這周又翻出了許多老歌,反反複複聽了一遍又一遍。
現在的年輕人,可能十有八九都不知道谷村新司是誰了,但對于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但凡是聽過張國榮譚詠麟張學友的,恐怕都有過在某個暗夜反複聽谷村新司寫的某首歌的經曆吧。
用和菜頭的話來說:我曾經很喜歡聽歌,如今我不再聽歌,不是因爲我已漸漸老去,而是因爲從第一天開始,我聽的就不是歌,而是通過歌曲愛上了遙遠的世界,以及在那裏所有的可能性。
謹以此曲,送給所有的憂患,也送給所有的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