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娛的反性侵運動自從燃起,每天都是新的白熱期。
繼上月黃子佼被曝對未成年少女施行性侵後,又有數位台娛知名藝人陷入性醜聞中——
前飛輪海成員炎亞綸,被指控與一名未成年人發生性關系,還曾與受害人拍攝性愛短片并使之外流。
據報道,台灣警方已介入此事,炎亞綸或将面臨牢獄之災。
炎亞綸現身當事人記者會
知名主持人、範玮琪丈夫 " 黑人 "陳建州,接連被三名女藝人指控性騷擾。
衆所周知,陳建州在圈内的關系網極爲龐大,此事無論站隊的、倒戈的都是名氣不小的人物,這也間接擴大了整個運動的火勢。
而更多的指控,其實還處于各執一詞的階段,亟待進一步證實。
例如被指性侵的,同樣是知名主持人的汪建民。
甚至,還包括口碑向來不錯的吳慷仁。
一句話概括情況——
目前台娛主要爲兩種人,努力想站起來的頭鐵姐妹,努力想混過去的正直先生。
然而,在看似鼓舞人心的運動背後,女性的境況依舊難堪。
據台媒報道,黃子佼的主持工作并未因性侵事件而受影響,原定的錄影工作會等他康複後照常進行。
差不多同一時間,他老婆孟耿如的狀态也有了更新。
和老公不同,孟耿如在黃子佼承認性侵後,是第一時間向即将開拍的劇組請辭了自己的角色。
要知道,這部劇是她在當媽後的第一部,算是她複出打響的第一槍,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兩條新聞連起來看,很難不讓人覺得諷刺。
而更諷刺的,還發生在孟耿如評論區——
嘲她被下降頭,污蔑她有把柄在男方手裏,再到 " 鎖死 "" 活該 " 等惡毒的謾罵。網友用最低的素質,表達着最直接的厭女。
而其背後邏輯也很簡單:一個女人在老公犯事時做不到清醒割席,就無異于幫兇,甚至比造孽者本人更可惡。這種行爲是蠢的,是活該的,是要一輩子和性騷擾罪犯綁在一起浸豬籠的。
他們用譏笑和嘲諷,展現了自認聰明的上位者們對下位者的蔑視。
問題是,孟耿如真值得被嘲成這樣嗎?
隻要稍了解台娛,你便會知道,台娛的女性,始終都隐藏在一張隐性的、自上而下的網裏。
而所謂逃脫、割席,之于她們,壓根不可能如網友說的那麽輕易。
我在刷關于孟耿如新聞時,看到了這樣一條感慨:" 台娛 …… 還真是林鳳嬌的故鄉啊 "。
看似比内娛要進步、激越不少的台灣文娛界,依舊再制造着無數隐忍的林鳳嬌,讓人憋屈的孟耿如。
台娛近年來出産了一系列高質量女性作品
圖源 |《她和她的她》
遠的不說,就看前段時間我們英子翻紅的那個視頻吧。
90 年代,那英和師哥邰正宵爲宣傳專輯,上了台娛主持界大佬張菲主持的綜藝《龍兄虎弟》。
在網上盛傳的片段中,那英被張菲安排了一個蒙眼摸硬币的遊戲。規則是,那英需要蒙着眼睛隻靠摸索,找出張菲提前在邰正宵身上藏好的一枚硬币。
如果隻看片段,那英還沒聽完規則就抑制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也因爲這豪放的笑聲,在 20 年後的互聯網上,英子被解讀成了 " 毫無包袱 "" 虎得可愛 ",也因此人和節目都被再度熱議。
可 …… 這真的是啥搞笑的,值得被娛樂的事嗎?
論遊戲本身,要一個女性蒙着眼睛在一個男性身上摸索,其隐藏意味,不言自明。
看節目片段,确實有好幾次,蒙着眼睛的那英差點觸碰上了邰正宵的敏感部位。
人們自然可以用 " 節目效果 " 等萬金油理由去解釋。但被曝光的一系列事件也告訴我們,很多危險的開始往往就是隐秘的,并不是大喊着 " 我要來冒犯你了 " 才發生的。
說回這個節目,如果說前半段還是那英同意的,那接下來,真的再難說這是藝人自己的意願了。
在女生摸完男生結束後,張菲又要求雙方交換角色,要邰正宵蒙上眼睛摸那英。
蒙上眼睛,一切都是未知與不可控的,縱然大大咧咧如英子,也提前感知到了這次遊戲背後的冒犯和危險。
在遊戲開始之後,爲了避免雙方尴尬,她直接找準時機下蹲,避免被觸碰到身體。
是,那英事前也沒有明确拒絕。可她的身體語言卻無疑卻透露其真實态度。
當蒙着眼的邰正宵觸摸到她肩膀時,縱然英子已經入行多年,按理說已經擁有了訓練有素的表情管理,但當下還是難掩真實情緒,嘴角隻勉強扯出了一絲苦笑。
最後,她幾乎是尖叫着自己給出了那枚硬币,似乎隻求盡快結束這折磨。
相比女藝人的感受,這位娛樂圈大前輩似乎更在乎自己與觀衆的惡趣味。
台前如此,幕後,也好不到哪兒去。
曾制作出《超級星期天》等大熱綜藝的知名制作人黃裕升,早年就被爆料過曾把打火機伸到女藝人裙擺下,邊打火邊唱葷歌。
這都不是簡單的冒犯了,而是徹頭徹尾的性侵害。
而若再深究,你也會理解,這些所謂圈内大佬們可能從未學過什麽是 " 尊重女性 ",自然也就遑論和女性共感了。
台娛綜藝起源于低俗、接地氣的巡演秀場,基本形式就是搭野台、搞擦邊演出。
包括張菲、豬哥亮、胡瓜等台娛大佬級别人物,都是在這種節目中混迹出身。
豬哥亮的早期節目《歌廳秀》
說得更直白點,消費女性,是刻在台綜血脈裏的基因。
哪怕秀場已經随着時代徹底消失,可這種低劣文化卻依舊影響這台娛的生态。
台灣主持人孫鵬,就曾在《康熙》上大聊過自己讀藝校期間對女生做的荒唐事。
孫鵬是演員轉型的主持人,比較知名的作品是和屈中恒、庹宗康等人主持的《國光幫幫忙》。
2018 年 3 月,他兒子孫安佐在美國家裏被搜出了手槍和 1600 發子彈,随後因涉恐被美國警方逮捕,在美國坐了兩百多天監之後,同年 12 月才在孫鵬和狄莺夫妻倆的保釋下返回台灣。
對,就是那個炫耀兒子 "12 歲不斷奶 ""15 歲跟媽媽睡 " 的恐怖母親狄莺
當時的讨論中,控制狂狄莺常常被歸罪是教壞兒子的罪魁禍首。但坦誠來講,孫安佐的暴戾和犯罪,和父親的影響也不無關系,相關性甚至還更高。
這些,可以從孫鵬對女同學所做的行徑中看出——
爲了展示學長威信,會強迫學妹過來敬禮,完全把她們視作下人使喚。
有時隻是在校園裏看到一個女生長得不符合他審美,就會叫上前來一頓羞辱霸淩。
甚至還有可怕的性侵害行爲。先把老師灌醉後,再看對方内褲。
在他眼裏,女性是不配和他平起平坐的人。他可以對她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可以像對待物品一樣随意擺弄、評價。
這些就是台娛男藝人對女性的所作所爲。從幕後到台前,從校園到職場,這些男藝人們從不把女性當作和自己一樣的個體平等看待。
更讓人絕望的是,這不是個體案例,也不是小衆群體。
張菲、黃裕昇、孫鵬,哪一個不是娛樂圈的大哥級人物。而黃子佼、陳建州、汪建民,也是名頭不小、有權有勢的人物。
這些人掌握着 " 生殺大權 "。更具體點,一個小咖女藝人能否上他們節目,能否順利拿下這次通告,很多時候其實是他們一句話的事。女性藝人們的經濟命脈和事業前程,被他們牢牢握在手中。
丫頭曾爆料制作人趙哥(趙正平)曾在後台對其性騷擾
大哥們聯合織起來的一張巨大的,結構性的網,在這張網下,女性被扼制,被打壓。
更可悲的,這樣的打壓,不是盡頭,隻是開端。
因爲無法也不屑感知女性,這個體系内的男性把上位者的傲慢,盡數體現爲對女性變本加厲的欺壓。
如今已經進去踩縫紉機的著名演員、導演鈕承澤,在被曝出性侵女助理之前的十多年,就有了類似傳聞。
2007 年,在他拍攝自己的僞紀錄片《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時,就被曝出要求當時女演員柯奂如全裸拍床戲。
在五個多小時的拍攝時間裏,他要求女演員隻貼胸貼,自己則隻戴安全套(這部是他自導自演,所以他也兼任了男主演)上陣。柯奂如後來回憶起來說 " 覺得自己好髒 "。
如果說這還能以 " 藝術 " 爲由狡辯,那兩年之後的事情,則再沒法抵賴。
2009 年,他又把一名女子哄騙回家,後直接将手指伸入女方下體(據說是因爲不舉),甚至驚動黑道介入。
同樣的行爲,他在九年後再犯。
隻是這一次,女性不再沉默,她把鈕承澤告上法庭,要求重判。
可令人詫異的是,女助理的态度如此強硬、憤怒,鈕承澤卻仿佛自動切割了感應。
他先找借口說自己精神壓力太大,無法入睡;接着第二天走出警局時,又大發雷霆踢倒路邊垃圾桶,推倒女記者。
他用撒潑、跳腳、無能狂怒的方式,企圖掩飾自己的罪行。
更可笑的是他對媒體的發言,面對自己性侵事實,他說自己是個 " 笨男人 ",而這件事純粹源自他和受害者 " 認知上的差距 "。
而這種打死都不認錯的笨男人精神,也默契地在台灣男藝人之間傳播開來。
黃子佼,其實早在 2002 年就曾被爆料曾強迫女模特脫衣 " 驗身 "。但黃子佼方後來給的回應是," 妹妹,是不是會錯意了?"
再到如今的 NONO,在黃子佼事件發酵後,他也被曝出類似行爲。
雖然現在是迫于壓力承認了,但在事件爆出之初,他的反應是:" 我不記得了。"
面對這些自己造成的真實傷害,這些男藝人就是有能力做到自我切割,事不關己。而這樣的行爲,導緻的則是受害者的愈加痛苦。
在被鈕承澤侵犯後,女助理因爲恐懼不得不請辭工作。曝光黃子佼的女藝人至今回憶起來,還是會感到手抖心悸。
而由于性騷擾這類行爲存在隐蔽性,哪怕女方再勇敢,也存在取證困難、難以定罪的困境。那些勇于發聲的女性,在輿論場上極容易陷入劣勢,甚至成爲 " 誣告者 "" 搞事的人 "。
比如在吳某還沒定罪前,都美竹的評論區也一度被蕩婦羞辱霸屏。而在《日本之恥》中揭露新聞長官山口敬之性侵罪行的女記者伊藤詩織,長達四年時間被日本右翼污名化 + 恐吓。
保守人士聲稱,她的遭遇就像曆史上的 " 慰安婦 " 一樣,都是别有用心的人,編造出來抹黑日本的謊言。
對女性的污名化一旦形成,就會像傳染病一樣擴散到每個人身上,沒有人能置身事外。
就看本該是受害人的孟耿如,如今被罵活該,軟弱。甚至不發聲,也要被臆測是不是 " 知情不報 ""(和性騷擾者)是一夥的。"
至于台娛大哥們呢?
手腕強悍的能光速複工,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回歸普通生活。他們大多數其實隻是公衆形象崩壞,因爲手裏的關系網和資源,這些人在幕後仍能掌握這個行業,繼續作威作福。
這也是孟耿如不該被嘲的原因。
當一個女性的生存依賴于男性所掌握的權力,那她的任何行爲,無論反抗或服軟,都不再是單純基于個體意志的行爲。
這種情況下,你去指責女性不夠剛、不夠勇敢,不光是過分的、無恥的要求,更相當于給真正的惡人脫罪。
因爲重點會被模糊,罪惡會被遮蔽,人們将或多或少忽略事件的核心。
《日本之恥》
你可以不理解孟的行爲,也可以哀歎她的選擇,但僅憑此就嘲她軟弱、愚蠢,這是無視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在給那些本該被譴責的犯罪者,親手送上朝向我們自己的匕首。
而台娛的現狀,當然也不止存在于一方土壤。
在這顆星球上,處處是滋潤父權的養分。而惡者長出的根脈,不光控制着自由的理想,扼殺着人性的尊嚴,更頑固至極,難以根除。
這些女性的聲音确實如同星星之火,但僅僅是燎原,卻很難傷到 " 性侵文化 " 真正的根。春風吹又生,那些作惡者輕易便能卷土重來。
這會是極其難打的也極其痛苦的一場仗。
而正因如此,我們更要站在她們身後,一同野望。
罵 " 壞女人 " 之前,請先審視一下剝削她們的 " 笨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