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夜話,每天胡侃和遊戲有關的屁事、鬼事、新鮮事。
十分形象(圖 / 小羅)
這兩天,我讀到了一篇報道:《反網遊聯盟,中國父母的絕望反擊》。報道非常不錯,講的是幾個因爲孩子 " 沉迷網絡遊戲 " 而組建起 " 反對網絡遊戲家長聯盟 " 的家長的故事。
文章裏寫道," 反對網絡遊戲家長聯盟 " 成員有幾百人,大多來自農村,他們組織嚴密,會采取實際行動來貫徹他們心目中反對遊戲的思想,比如在城市的鬧市區裏穿上印着标語的 T 恤,手持小旗,高喊 " 網絡遊戲,謀财害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 口号,等等。
作爲遊戲玩家,我們對類似的場景其實已經很熟悉了,熟悉到看個開頭就能猜出起承轉合的地步——孩子沉迷遊戲之後不務正業、逃課辍學、打罵父母、違法犯罪,父母束手無策,隻能自發組織起來 " 聲讨 " 遊戲和遊戲公司。
比如文中一個家長 " 地闆哥 ",發現兒子經常去網吧玩遊戲後,他把兒子打得頭破血流,跪在地上喊救命。這種簡單粗暴的處理方式也得到了相當與之匹配的結果:等兒子長到一米八,再動起手來,挨打的人就成了父親。爲了保全面子,父親在外面甚至不敢說是兒子打的,隻說是工作時不小心受了傷。
還有一位母親 " 安徽玲 ",她的兒子高二時成績下降,她在兒子手機裏發現了遊戲,于是想方設法讓兒子不玩遊戲,甚至 " 半夜爬起床,扒着門縫緊盯兒子,後來幹脆住進孩子房間 "。
2021 年 8 月 30 日,國家新聞出版署發布《關于進一步嚴格管理切實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網絡遊戲的通知》,簡稱 "830 新規 "
這些過于典型的例子能讓旁觀者們很容易找到家長們的失職之處:比起如今已經成爲段子的 " 同意遺體捐獻 ",地闆哥隻是更早地嘗到了暴力的苦果;而安徽玲的故事即使是從母親視角描述,也很難不讓讀者代入那個讀高二的學生——睡到半夜發現有個人扒着門縫緊盯着自己(哪怕那個人是自己親媽),得有多吓人?
不過,正如标題中所寫,報道并沒有陳詞濫調地站在家長一方批判遊戲,而是把重點放在了家長們的 " 絕望 " 上——對于他們來說,家庭關系緊張、忽視情感教育、不理解也不去學習互聯網知識、無法與孩子溝通……當這些或主動或被動産生的問題一個又一個壓到他們頭頂時,他們也隻能抓緊爲數不多的,甚至是唯一的一根 " 外物 " 稻草,幻想着遊戲消失之後,一切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
殘酷地說,要說這些家長真的一點兒不懂得教育和溝通的重要性,或者完全沒想過假如其他事物不改變、孩子不玩遊戲之後會變成什麽樣,我是不太相信的。但另一個事實是,要是不這麽做,他們或許就必須承認自己在某些地方——至少是在孩子面前——失敗了。隻不過,又有多少家長能坦然地承認自己失敗呢?
最終,這些 " 反網遊聯盟 " 家長們的努力,在旁人眼裏更像是日複一日推石頭上山的西西弗斯。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付出了許多 " 代價 ",并且沒有,也不可能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在現實和短視頻平台上的行爲收到大量嘲諷;由于過度投入反網遊活動,一些家長還被懷疑 " 搞了傳銷 "。
說句題外話,《黑帝斯》裏西西弗斯的部分還挺不錯的
事實上,目前我們的遊戲防沉迷,很多時候是爲了未成年人保護。這個 " 未成年人 " 的前綴很重要。盡管我們玩家經常批評有些防沉迷措施是打着未成年人的旗号對成年人指手畫腳,但有這麽個旗号,至少看上去師出有名。然而在 " 反網遊聯盟 " 裏,許多家長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邊界:報道中提到,群裏有家長說自己的兒子已經 41 歲,結了婚,有了孩子,而家長還是覺得孩子在工作之餘 " 沉迷遊戲 " ——遇到這種家長,隻能讓人發出一聲歎息了。
不論如何,孩子沉迷遊戲,家長把問題歸罪于遊戲,造成這些現象的原因必然是多方面的,隻言片語很難讨論得明白。但身在遊戲媒體當中,我還是忍不住聯想到 " 遊戲 " 在整個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在寓言中,西西弗斯每天推着石頭,但他并不怨恨石頭,而石頭假如有自我意識,我不知道它是不是願意被日複一日地推到山頂又滾下山腳,哪怕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與它無關。但至少我們不能排除一種可能性:不論是在山腳還是山頂,石頭都想自己靜靜待着,不願意被卷入那些與己無幹的紛争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