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甯德的近海海灣上,漂浮着一片片的漁排,是漁民們的 " 海上牧場 "。
陳巧玲在這座漁排上工作生活了十九年,守着唯一一座營業廳。
十九年前,陳巧玲剛剛畢業,成爲福建移動的一名工作人員,一開始是乘船去漁民自發聚集形成的漁排上,爲他們辦理業務、售賣手機和電話卡。
後來,漁排上生活打漁的人越來越多,用網需求增大,海上營業廳就應運而生,陳巧玲成爲留在漁排上工作的人之一。
漁排上日子苦悶,新鮮蔬菜都很難買到,每兩周才能回一次岸上。還有台風時不時來考驗打工人的意志力,陳巧玲記得有三次,營業廳都被台風給吹毀了,她要回到岸上一段時間,等辦公室修好,再回到漁排上。
久而久之,别的營業廳都熬不住,紛紛撤了點,隻有陳巧玲堅持了下來,她所在的營業廳,也就成了這片漁排和通信服務之間的最後一點聯系。
陳巧玲爲什麽不走?到現場參觀的我們都很疑惑,又都沒好意思問。
但是當我們跟随陳巧玲一起,去漁排上的各家各戶交流時,看到一個不善言辭的老婆婆,面對我們這些外來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等到沒人的時候,就拉着陳巧玲的手,兩個人用方言親親熱熱地聊了起來。
在親如社區一分子的氛圍裏,陳巧玲的選擇或許無需向别人解釋。
漁排上的居民,需要一座營業廳,而營業廳總要有人來守,陳巧玲就是那個人。
十九年來,陳巧玲和這座海上營業廳,彷佛是投進湖面的一顆石子。一波波新技術、新服務、新應用,以營業廳爲圓心,在漁排上泛起數字化的漣漪。
漣漪不停,漁排上的日子也就漾出了更多可能。
漁民有一種牽挂
爲什麽漁排上必須要有一個營業廳?一開始,答案簡單粗暴,就是爲了生存。
陳巧玲清楚的記得,十九年前自己剛畢業參加工作,賣的還是神州行 2G 卡。那時手機裏還沒有花裏胡哨的互聯網應用,但僅僅是暢聽電話,已經能給漁民帶來很大的幫助。
當地有 " 讨海 " 之說,讨即讨要,向大海求取生存資源,聽起來就很被動。每次出海,漁民都可能遇到未知的惡劣氣候,遭受未知風浪的侵襲,甚至發生碰撞、擱淺、側翻、及火災等危險事件。
甯德當地一個漁民說,自己年輕時出海打漁碰到風浪,在海上漂流了四天四夜最終才驚險回岸,當時船上設備落後,僅有一個羅盤判定方向,最終扛過風浪回家,看到家人都是相擁而泣。
衛星通信昂貴,海底光纜奢侈,直到岸上有了無線通信基站,信号能遠遠地覆蓋到漁排上,手機成爲當地漁民必備的工具,才開始擺脫那種 " 斷線風筝 " 般的失聯生活。
裝不起昂貴衛星通訊設備的小漁船,手機就牽起了漁民和家人之間那根心弦,能夠随時報個平安。有了 5G 之後,一些導航設備、應用都可以随時在漁船上使用,一旦發生危情,可以及時聯系應急救援力量,馬上會有人過來救援,這些數字技術給打漁這件事帶來了實實在在的改變。
漁排有一扇窗口
《閩都别記》說福建人 " 在網山地方,該處無人讀書,都是讨海種田 "。但現在的漁排早已不再是當初原始的樣子,如同漁村一樣,生活着一家老小。他們的數字化需求,要有一扇能夠被響應的窗口。
陳巧玲,就是窗口後面的人。
陳巧玲所在的海上營業廳,現在有了一個很高大上的名字——海洋經濟生活館,承載了漁排上的大多數字服務。
除了營業廳的常規業務,這裏還是 " 海上銀行 ",銀行會定期來爲漁民辦理手機銀行、移動 POS 機等業務。漁排上發生糾紛,法院的互聯網法庭會在這裏線上開庭審理。智能攝像頭、水下無人機、孩童佩戴的智慧手表、點讀機,很多智能設備都可以這座營業廳裏找到。
漁民用這些東西做什麽呢?
漁船、漁排,往往是漁民的全部财産,有些還是貸款、舉債經營,如果被損壞、盜竊了,損失慘重。很多漁民半夜巡邏,辛苦不說,也總有人手不夠、照看不過來的時候。
後來,陳巧玲所在的營業廳裏擺上了能夠自動預警的智能攝像頭,幫漁民發現異常時間段有人闖入的情況。一旦發生落水等意外,也能及時識别出來,大家都放心了不少。
除了營生,漁民日常也會擔憂孩子的學習。不少漁民家庭的小孩平時在岸上的學校上學,寒暑假會回到漁排上生活,很多家長沒能力、沒時間輔導,又不想耽誤孩子的教育,想給孩子添置小天才手表、點讀機等設備,或者買個 5G 手機上網課。
沒有營業廳的話,家長們得白天帶着錢跑一趟岸上的鎮子,一來一回耽誤不少時間。陳巧玲和海上營業廳的存在,幫漁排上的家長們省了不少事兒。
近兩年,運營商又升級了 5G 基站,很多内陸人們習以爲常的短視頻、直播、AR、網課、視頻會議等數字應用,終于也能抵達海上社區了。5G 手機與數字應用,已經成了他們瞭望世界的一扇窗口。
陳巧玲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坐着小船,前往漁排上的各家各戶,幫有需要的用戶辦理 5G 業務。據了解,陳巧玲所在的漁排,漁民流量用量很大,但收費模式非常普惠,免流應用的合作也非常多,包括抖音、快手這類直播平台。
這片漂浮在海上的浪浪山,就在陳巧玲日複一日的連接下,逐漸與外界同頻。
漁業有一些可能
漁排上的大多數人家,都以打漁養殖爲生。
帶有生命風險的高危職業,未必能爲漁民帶來高收入。
有人開着大型拖網船出海,開漁一個月,出海作業四趟,虧本近 6 萬,如果沒有柴油補貼,根本支撐不下去。
而沒有大船的漁民,無法遠航,就在近海捕魚," 趕小海 " 謀生,同樣吃力不讨好,兩個人從早上四點出門,到下午回來,平均每天還賺不到 100 塊。
高風險、低回報,源于漁業銷售的傳統模式。漁民們外出打漁,數月歸來,再到水産市場售賣,跟市場信息有時差,産量和品種也不确定,辛苦半天,隻夠勉強糊口,有時甚至入不敷出。
自從漁排上能用上 5G 網,一些新的銷售渠道終于能抵達漁排了。有的漁民通過直播 app,直接售賣漁獲,其中不乏大酒店的主廚,看中了某條魚,當天定下就打包發走,收入比以前高了很多。還有的漁民比較膽大,直播成了網紅,幹脆不再打漁,轉行做了主播。
福建甯德是海産品養殖的天然良港,陳巧玲所在的漁排,也吸引了很多養殖公司,專門投資養殖大黃魚、鮑魚等海産品。
近年來,養殖公司開始探索智慧養殖、休閑漁業,通信營業廳成爲 5G 網絡和數字化業務的接口,爲産業升級提供幫助。
漁排一般通過網箱養殖,如果網箱被風浪破壞,魚苗死的死,逃的逃,養殖戶的損失一般都有幾十上百萬。有一次,一個養殖戶的海參已經養了兩年,正準備中秋節上市賣個好價錢,訂金都收了,結果漁排垮塌,網箱脫落,一下子全完了。
現在,漁排上智慧養魚的很多在水下安裝智能攝像頭,借助畫面分析,能實現 " 魚群狀态實時監控 "、" 死魚雜物和漁網破損巡檢 "、" 生蚝尺寸測量和水質監測 "、" 水下死魚和雜物清理 " 等功能。
AI 幫助養殖戶了解水下的環境、水質、魚苗、産量等狀态,及時清理存在的病魚、死魚、不幹淨雜物,不僅保證了魚苗的安全,還提高水質,實現了生态保護。
水質好了之後,一些高端水産品,如鮑魚、花蛤、鳗魚、龍須菜和海參等,也能夠在當地養殖,帶來一筆不小的收入。
我們前往漁排的時候剛好是冬天,北方的海水已經冷了,有北方的漁民帶着一整船的鮑魚,去甯德那邊養殖,這種 " 北魚南養 " 的新業态,也是當地數字基礎設施成熟了之後,才能吸引外地漁民流動過來。
以前沒有 5G 的時候,當地想開發旅遊的都體驗不佳。有了網絡基礎設施,漁排上的遊客也多了起來,成了甯德市的新興網紅 " 打卡點 "。
白天在漁排上聽歌唱曲、吃海鮮,還能出海遊覽觀光海釣,晚上遊艇碼頭燈火輝煌,派對和夜市也是絡繹不絕。" 漁家樂 " 爲漁排生活變得格外精彩,也爲漁民帶來了額外的收入。
十九年來,陳巧玲所在的營業廳,就是先進網絡和數字技術的前哨,将這些新業務牽引到漁排上,不知不覺間改變着這裏的業态。
科技有一雙翅膀
很多女孩都聽過《隐形的翅膀》這首歌,渴望長出翅膀,飛過青春的彷徨和迷茫,抵達陽光的彼端。
什麽時候,岸上那些好玩的東西,精彩的生活才能長出翅膀,飛到遠離岸邊的漁排上呢?
陳巧玲堅守了十九年,看到一雙網絡的隐形翅膀,飛過滄海,飛到營業廳,再飛到漁排上的家家戶戶。
首先,長出堅實的網絡骨架。
手機、無人機、水下機器人等終端硬件設備,是數字技術落地最經濟和高效的手段,而支撐數字化設備的海洋通信手段,選擇卻并不多。
基于海洋衛星系統的通信,覆蓋範圍廣、信道穩定,但是容量有限,成本較高,資費是普通漁民和漁業負擔不起的。基于中高頻的海上通信,信息傳輸速率較低,隻能傳輸短消息和低速語音等業務,大多用于中遠距離的安全保障。基于蜂窩網絡的岸基通信,有安全、穩定、容量大、技術成熟等特點,在海岸、海島或者岩礁上放置蜂窩基站,擴展網絡的覆蓋範圍,就成了近海海洋通信一個很好的選擇。
從 2G 到 5G,陳巧玲守護海上營業廳的十九年,也見證了通信技術持續演進的變遷。
其次,生出本地化應用的羽毛。
目前,漁排已經落地了一些智慧養殖方案。一方面,這些方案還需要進一步增強功能,比如通過 AI 識别大黃魚的尺寸和數量,精确計算出漁排産量,魚飼料的投放量,實現更精準的投資和産出。
另一方面,技術方案無法直接落地,要因地制宜,進行定制化改造。當地有的大黃魚養殖企業,跟韓國某學校合作,研發了一個養殖石斑魚的算法,去分析魚吃多了還是吃少了,但石斑魚和大黃魚的習性有比較大的區别,還需要進行本地化的叠代。
除了通信運營商,還需要科技企業、高校研究機構、開發者等共同探索漁排上的可能性。
此外,需要長周期的運營服務。
數字化、智能化升級,不是一蹴而就的。漁排上的很多漁民、居民,對數字技術和應用不熟悉,很多操作是無法自主完成的,需要很多次講解、演示才能逐漸掌握。
數字解決方案要盡量實現自動化、标準化,不需要專業人才也可以使用。同時,不能隻是落地安裝完就結束了,還需要長期的運營維護,有客服人員去幫助居民。
陳巧玲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幫助一些漁民學會使用這些應用。她所在的海上營業廳,也成爲銀行、法院、檢察院等爲漁排居民提供服務的綜合場所。
數字化、智能化的到來,離不開算法科學家、博士,也離不開許許多多陳巧玲這樣的女孩兒。
唯一一座營業廳和從未斷絕的網絡聯接,就是陳巧玲那雙隐形的翅膀,帶着她和漁排上的居民,十九年裏不斷飛過滄海,飛過時光,飛向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