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樹
編輯：蝌蚪
米拉 · 西茨瑪看着洪水混雜着冰塊，沖過眼前的小山丘，不禁感到一絲後怕——剛剛她和同學還站在上面，觀察周圍的動物們。
冰湖潰洪（J ö kulhlaup），是指由于溫度變化，冰川、冰湖發生潰決爆發的大規模洪水泛濫。來自華盛頓大學的西茨瑪，在過去幾年的野外考察中，已經不止一次遇到這種現象。而包括冰湖潰洪在内的種種迹象都在表明，這幾十年來北方的冰川正在不斷融化，逐漸消失。
J ö kulhlaup
對于西茨瑪和來此考察的生态學者來說，他們有各種方法躲避，但是生活在當地的 " 原住民們 " ——各種各樣的動物，它們會面臨什麽樣的遭遇呢？
這也是生态學家、動物學家們希望搞清楚的關鍵問題。
在過去幾十萬年間，氣候起伏了好幾次，每次的起伏變化雖然給不少動物帶來了災難，但也給它們帶來了機遇——有的通過遷徙找到了新的居住地，有的因爲基因突變在新的環境中得以生存。面對這些挑戰，它們有不同的選擇和應對方式。
但是最近 1000 年的氣候變化，是過去那幾次起伏的 2-3 倍。 換句話說，相比今天，過去幾十萬年間的溫度改變可能不值一提。而且氣候變化的速度還在持續加快。
80 萬年間的二氧化碳濃度變化，伴随着工業革命的開始，發生了急速的增加
因此，對于今天的動物們，是去是留的選擇變得愈加緊迫，甚至有一些動物已經到了沒有選擇的地步。
伴随着冰川融化，生活在冰川附近的極地魚類開始躁動起來了。比如北極鳕魚，原本憑借一身卓越的抗凍能力，生活在寒冷的冰川下。
北極鳕魚
但冰川溶解的越來越多，它們開始發現事情不對勁了：
首先，它們的後代存活的越來越少——在溫度高于 6 ℃時，北極鳕魚幼魚的生長能力大幅度縮減，死亡率也會大大增加。
接着，它們發現食物也減少了——伴随着二氧化碳增加，海水酸化加劇，浮遊生物愈發難以生存。
不僅如此，越來越多陌生的面孔出現，開始和它們搶奪食物，甚至開始捕食它們的同伴了——因爲海洋溫度升高，周圍海域的其他魚類和鳥類選擇往北走，這就開始擠壓北極鳕魚原本不多的生活空間。
而随着這些生面孔的加入，海面上開始出現一些新的動靜——收益于冰川融化，漁船能更輕易地開進北極深處，人類的捕魚範圍越來越大。
這一連串的變化，使得北極鳕魚逐漸面臨無解的滅絕難題：它已經沒得選了，已經在北極了，沒辦法再往北遊了。
與此同時，太平洋鲑魚的生活也發生了變化。
太平洋鲑魚，或叫紅鲑魚
太平洋鲑魚大部分時間生活在海洋中，到了繁殖的季節，它們要回到淡水河流的最上遊産卵，并且需要較低的氣溫、河水的沖擊來刺激它們繁殖能力的成熟。
可是伴随着溫度升高、海水酸化，再加上人類建設水壩、水庫，阻擋了它們遷徙洄遊産卵的道路，鲑魚的生活處境也不容樂觀。
不過因禍得福的是，冰川的融化給鲑魚帶來了新的機會——上千條新的河流開始出現，爲鲑魚提供了新的繁殖場所。
鲑魚似乎看到了一些新的希望。
可是這新的希望背後，還隐藏着兩個問題：這些冰川融化後暴露出了大量的金礦、銅礦，附近的采礦業可能因此發展——反而會破壞鲑魚們的新栖息地；而且這些冰川融水并非長久之計，一旦全部融化完，鲑魚還是要面臨災難性的未來。
但是爲了繁衍，鲑魚隻能選擇向這些新河流前進，能多生存一段時間，就多生存一段時間吧。
對于生活在冰川上的哺乳動物來說，日子更加難過，比如曾經的北極王者——北極熊。
北極熊回望着北冰洋上的冰川，那曾是它們最重要的立足之地：但如今已和十幾年前大不相同，眼前的冰川千瘡百孔，腳下的這塊海冰也開始松動了，得趕緊換個地方走了。
北極熊的生存主要與海冰有關，海冰厚重時期，北極熊主要生活在狹窄的海冰邊緣區，海豹也生活在這個區域，北極熊很容易找到食物；但現在北極海冰越來越少、變得稀疏，海豹分散到更廣的範圍，導緻北極熊很難找到海豹，食物也越來越少了。
近年來，很多北極熊因饑餓死亡，導緻北極熊種群大幅度減小。
沒有足夠的立足之地，也沒有足夠的食物，使得很多北極熊白白餓死，甚至爲找尋陸地長途遊泳，體力不支溺水而亡
除此之外，北極熊周圍的環境也不容樂觀。随着尋找食物過程中的饑不擇食，它們的身體裏開始堆積各種而樣的塑料垃圾或者農藥污染，健康程度大大下降。
但是沒辦法，爲了生存，它們隻能繼續尋找食物與立足之地，也許去南方的陸地上可以有新的機會？但身體越來越熱了。
海冰的消失同樣影響了其它依賴冰川生活的哺乳動物們。據調查，獨角鲸、白鲸、弓頭鲸、斑點海豹、絲帶海豹、兜帽海豹、豎琴海豹、海象等等，都在這場冰川融化的過程中沒有選擇的餘地——它們已經退無可退了。
爲了适應寒冷的極地，這些鲸魚和海豹們進化出了厚厚的脂肪來抵禦寒冷，以至于像白鲸和弓頭鲸還得在每年夏天遊到北冰洋深處 " 避暑 "。
極地區域的弓頭鲸
但是這幾年，弓頭鲸們開始選擇繼續呆在北方，遷徙也不再進行了。主要是因爲南邊的氣溫已經高到弓頭鲸無法忍受了——弓頭鲸對溫度非常敏感，其最适宜的溫度是 -0.5 ℃到 2 ℃之間。
而且如今北方的冰川也不像過去那樣阻礙它們浮到水面呼吸了。隻不過也出現了新的的問題，南邊開始傳來越來越多人類輪船的噪音，它們過去依賴的次聲波溝通，越來越聽不清楚了。
白鲸在水中嬉戲交流
白鲸們也不愛遷移了。過去，南方的浮冰可以成爲它們躲避虎鲸的僞裝——但是如今，這些冰塊全都消失了，茫茫大海上它們的行蹤被捕食者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好像虎鲸們也開始往北邊遊了。
鲸魚們再也沒有往南遷徙的理由了，它們選擇留下來。但未來它們還能遊到哪呢？
除了它們，海洋深處的微生物、陸地的植物、動物，再到更南邊的生物們，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它們又該如何選擇？又有什麽選擇呢？
雖然遠處的一小撮人類正在爲它們的生存奔走相告，但是好像冰川還是越來越少，輪船越來越多，油井也還是在隆隆作響。
相比于數十萬年前的祖先們，在這場人類帶來的氣候改變中，它們可以選擇的餘地也越來越小了。
部分參考資料：
https://wildlife.org/where-do-mammals-move-after-glaciers-me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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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del B, Arge L, Dalsgaard B, et al. The influence of Late Quaternary climate-change velocity on species endemism [ J ] . Science, 2011, 334 ( 6056 ) : 660-6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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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tman K J, Moore J W, Huss M, et al. Glacier retreat creating new Pacific salmon habitat in western North America [ J ] . Nature Communications, 2021, 12 ( 1 ) : 6816.
https://unearthed.greenpeace.org/2015/07/31/the-melting-arctic-what-does-it-mean-for-wildlife-and-peop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