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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39- 叙利亞和埃及
作者:深眸
校稿:朝乾 / 編輯:澄澈
叙利亞首都是大馬士革,這座城市不僅是叙利亞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也是鐵路、公路和航空樞紐,戰前更是中東重要的商業中心、農産品和工業品的集散地,被稱爲園林之城、詩歌之城、清真寺之城。
叙利亞區位
首都大馬士革距開羅不遠▼
然而,在1958 — 1961 年的短暫三年時間裏,叙利亞的首都卻在埃及的開羅。這是怎麽回事呢?
多虧背景的金字塔
同爲阿拉伯古都
大馬士革和開羅,傻傻分不清
(圖:壹圖網)▼
多種因素作用下的聯合
叙利亞之所以在那三年裏把首都設在開羅,是因爲那時候叙利亞和埃及聯手成立了一個短命的國家,以埃及爲主導,所以把政治中心也轉移到了埃及的首都開羅。
故事還要從當時整個中東地區盛行的泛阿拉伯主義思潮講起。
阿拉伯世界,聯合起來!
(圖:壹圖網)▼
泛阿拉伯主義思潮的直接内涵是強調整個阿拉伯世界的統一和團結。13 世紀之後 , 曾在世界曆史上顯赫無比的阿拉伯帝國亡于異族統治之手,但阿拉伯民族不甘沉淪和屈辱,持續反抗外部勢力壓迫。反映在民族心理和意識形态上,便是期待能夠聯合起來驅逐異族統治,重新回到曆史上的輝煌時代。
來勢洶洶,能征善戰
短短 30 年橫跨亞、歐、非三洲
建立阿拉伯帝國▼
這一心理狀态逐漸在奧斯曼帝國統治末期形成完整的理論體系:首先是認爲阿拉伯民族的集體利益要高于單個的國家利益;其次根據古代阿拉伯帝國的輝煌曆史所産生的民族優越感,強調要努力再現這種輝煌;最後其長遠目标是要實現整個阿拉伯世界的再統一。
奧斯曼帝國曾橫跨三大洲
尼羅河下遊則是帝國重要的糧倉和财源▼
奧斯曼帝國發展演變史
紅框處爲現代埃及和叙利亞▼
理論家們認爲,阿拉伯民族擁有共同的語言、曆史傳統、風俗習慣和相對一緻的獨立願望,整個阿拉伯大一統是極有可能再次實現的。而埃及和叙利亞的聯合便是這一理論體系的一次具體實踐。
堅信大一統終将實現
阿拉伯聯盟成員國分布圖▼
再來看埃及和叙利亞各自的國内情況。1953 年納賽爾在埃及建立共和國并取得蘇伊士戰争的政治勝利之後,其個人威望也達到頂峰,被視爲阿拉伯世界反抗西方壓迫的民族英雄。而新的埃及共和國在阿拉伯世界威望極高,俨然是一個民族自決的帶頭大哥,期望能構建起一個以自己爲主導的阿拉伯聯盟。
在外部,美國等西方國家對埃及的敵視,也推動着埃及開展具體行動。領土臨近、國家相對弱小的叙利亞便成爲了埃及統戰的最好目标。
不要怕美國人,蘇聯人的态度也是很重要的
納賽爾(中)與赫魯曉夫(右)
(圖:wiki)▼
一個巴掌拍不響,其實叙利亞也有聯合的需求和願望。
二戰後獨立的叙利亞并沒有走上穩定繁榮的道路,連續五次的軍事政變導緻叙利亞政壇極端不穩定。第一次中東戰争的失敗又使其民族自尊心遭到巨大打擊,再加上外國勢力的不斷影響和幹預,叙利亞國家一片衰敗之勢。
拳打埃及,腳踢叙利亞
面對武德充沛的以色列
兩國合并的設想有其現實急迫性▼
更嚴重的是,受蘇聯支持的叙共意圖推翻現政權,叙利亞政府急需得到可靠夥伴的支持和幫助。
當時可選的聯合目标有伊拉克和埃及兩個。其中伊拉克和叙利亞的領土可以說無縫銜接,曆史遭遇也非常相似。但叙利亞政壇中的親伊拉克力量發動政變失敗,導緻政府對該派進行了大清洗,親埃及勢力力促政府将政局穩定、經濟繁榮的埃及定爲合作對象。
距離都差不多
打算和誰在一起呢▼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叙利亞部分上層人物和中下級軍官就首先行動起來,急切地推動埃叙合并。
埃及總統納賽爾雖然認爲叙利亞國内局勢動蕩,需要四五年的準備期才能實現聯合,并且貿然合并可能遭到美蘇超級大國的反對,但 1958 年叙共勢力的迅猛發展讓納賽爾坐不住了。納賽爾要求,必須解散叙利亞複興黨在内的所有黨派并由埃及領導才能實現合并。
結果這麽苛刻的條款竟然被慌不擇路的叙利亞複興黨政府接受了,2 月 1 日,兩國正式在埃及的主導下合并。
短暫的蜜月:
納賽爾與叙利亞時任領導人
阿菲夫 · 阿爾 - 比茲裏商談合并事宜
全方位的控制根本受不了
意圖坐上埃及政治穩定、經濟繁榮發展快車的叙利亞,如意算盤最終還是落空了。
實現合并後,叙利亞政壇倒是穩定了,叙共的力量也削弱了。但埃及卻意圖完全控制叙利亞政治,壓制力主合并的友軍叙利亞複興黨,意圖由埃及指揮叙利亞領導層,把原來的執政者變成了傀儡。
人多力量大
埃及大哥對叙利亞小弟有壓倒性優勢▼
叙利亞人意識到自己成了小媽的孩子,要自我犧牲爲埃及主體的利益服務,淪落到了埃及行省的地步。
叙利亞高層官員也抱怨埃及方面的專橫、高壓政策,紛紛向納賽爾表達不滿。而在納賽爾看來,複興黨本來就是因爲害怕叙共接管政權而被迫與埃及合作的,現在已經沒有生存危機,隻配安心當自己的小弟,沒有資格申請特權。
雖然您是風雲人物
但管得好一個國未必管得好兩個▼
爲了便于控制叙利亞政局,納賽爾甚至讓叙利亞副總統跑到開羅去任職。原本想在新國家内大展身手的複興黨人,現在卻要面對兩萬左右的埃及官員湧進叙利亞,接管了本屬于他們的日常行政事務。
在經濟領域,納賽爾更是将叙利亞經濟與埃及完全對接,以服務于其經濟發展。
1961 年,納賽爾宣布将叙利亞所有的銀行和保險公司以及成千上萬的商業和工業企業都國有化。而此前叙利亞實行的是自由經濟,私營商人的經濟實力和政治影響力不容小觑,國有化自然遭到他們的強烈反對。
雄心壯志,人定勝天
沙漠中建造人工湖和大壩
也想把這一套用在叙利亞身上▼
這場沖突其實足以讓人們看出泛阿拉伯主義理論的脆弱性。盡管阿拉伯世界共享一套語言和宗教體系,但不同的地理和氣候環境,已經讓各地的阿拉伯人擁有了自己特殊的地方性格和行事邏輯。在解決這些問題之前,所有所謂的大一統都隻存在于幻想中。
雖然這些阿拉伯國家都有點像
但現在都民族國家時代了,大家各過各的
(圖:istock)▼
就拿這兩個國家來說。埃及文明是尼羅河的産物,所有農作物都依靠尼羅河作爲灌溉水源,這就需要一個集中的灌概系統,而國家機器是唯一的管理者,埃及民衆(即使上古時代并非阿拉伯人)更容易接受嚴格的中央集權制和經濟上的國有化。
彙聚兩條事關埃及國運的生命線
狹小的尼羅河三角洲平原是精華所在
高度集中了埃及的人口及相關産業▼
但叙利亞境内的資源分布比較分散,自古以來都需要私營商業機構完成資源調度,當地人普遍喜歡自由的商業貿易活動,私營資本主義十分發達。
叙利亞城市及人口分散
沿海、沿幼發拉底河、大馬士革、阿勒頗
格局與埃及完全不同▼
在産品結構上,兩國極爲類似,以農産品和棉花爲大宗出口貨物,非但沒有互補性,甚至還有内部競争關系。一旦叙利亞的政治地位低落,埃及難免以政治手段打壓叙利亞的出口。兩國聯合前,叙利亞人均收入高出埃及兩倍,而到 1961 年,埃及人均收入反而高出叙利亞五分之一,因此控制絕非長久之計。
兩國國情差異也很大
埃及對叙利亞全方面的政治和經濟控制這一錯誤統治方針,的确直接導緻叙利亞最終從阿拉伯聯合共和國中脫離出來,但這與兩國差異巨大的具體國情也有關。
首先,兩國有着不同的曆史經曆。埃及在幾千年前就是四大文明古國之一,繁榮、統一的局面持續很長時間,埃及民衆普遍強調其獨立的埃及人身份,而不是包袱衆多的阿拉伯人。
祖上也是闊過的
四大文明古國之一的古埃及
留下了輝煌的曆史足迹
(圖:壹圖網)▼
叙利亞就不一樣了,在古代世界就是被各大帝國争奪、分裂之地,到 20 世紀才被西方列強人爲制造出來,其阿拉伯人的身份認同遠遠大于叙利亞人的概念。而且叙利亞人厭倦了被列強分割、殖民的統治,自然不能容忍埃及的控制政策。
雖然不喜歡
對國外勢力應該是很熟悉的
其次,兩國對國家的認可程度是不一樣的。埃及社會包含了絕大部分的遜尼派穆斯林和少數的科普特人,成分比較單一。但叙利亞就更像是一個" 拼盤社會 ",除了遜尼派穆斯林,還有什葉派阿拉維派、德魯茲派、希臘正教等不同宗教和教派,内部分裂嚴重。法國殖民者當政時實行的分而治之統治政策更是削弱了中央政府的能力和權威。
當前持續多年的叙利亞内戰,爆發的原因之一就是民衆缺少對統一國家的認知。當年埃及更沒有能力去治理這樣一個複雜的前殖民國家。
中央政府政令不出大馬士革
整個國家亂成了一鍋粥▼
最後,兩國的民衆性格也大爲不同。埃及民衆早已适應了幾千年的專制統治,人們普遍崇尚服從,且對政治事務不上心。而叙利亞很少出現統一國家或者施行集權政治,各地方都有很大自治權,人們普遍多疑、開放、多變,對納賽爾式的高壓統管并不買賬。
大手一揮,頂禮膜拜
這一套在叙利亞有點吃不開
(圖:壹圖網)▼
種種矛盾之下,解體成爲必然。1961 年 9 月 28 日,一批對埃及統治不滿的叙利亞軍人發動軍事政變,控制了大馬士革,并在短期内恢複了對叙利亞的完全控制,埃叙聯合就此終結。叙利亞的領導人們也終于不用跑到開羅去上班了。
總的來看,這一聯合可以成功的一大原因是埃及總統納賽爾的個人魅力,即取得了國内經濟發展和抵禦侵略的雙重勝利。
但納賽爾沒有将叙利亞作爲平等地夥伴去看待,而是強行套用自己的價值觀和利益壓制對方,聯合殊難長久。其實兩國互有所需,埃及需要新的領地彰顯大國地位,而叙利亞作爲小國和弱國需要大國庇護,如果操作得當,緩慢消化,還是可以多堅持一段時間的。
雖然分家了
曾經合并的痕迹還是很多▼
但該聯合最終走向解體是不可避免的結局,充其量隻是中東世界曆史裏一朵有趣的浪花。
* 本文内容爲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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