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趕碳号科技
光伏圈有很多待解之謎，但真相隻有一個。比如，TOPCon 與 BC 誰更優？210 與 182 哪個尺寸更科學？棒狀矽與顆粒矽誰會赢？
在投資者社群裏，棒狀矽與顆粒矽這兩大陣營的投資者同樣勢不兩立，一個被貶低爲 " 摻雜料 "，一個則被戲稱爲 " 棒子矽 "。現在，這種平衡恐怕要被打破了。因爲就在今天，通威旗下的四川永祥新能源有限公司，用一紙環評公示向全行業宣告了答案：通威要幹顆粒矽了！
通威在公示中管這種産品叫粒狀矽。這就有點像當下各家電池企業的 BC 一樣，雖然名字千變萬化，但實際上是一回事。
拟投四個億，上馬一萬噸 " 粒狀矽 "
2025 年 2 月 7 日，樂山日報第 2 版刊登了《四川永祥新能源有限公司永祥新能源二期技改項目環境影響報告書征求意見稿公示》。
來自 2025 年 2 月 7 日《樂山日報》
公示寫道，" 四川永祥新能源有限公司永祥新能源二期技改項目拟在樂山市五通橋區新型工業基地内建設。" 并附有項目環境影響報告書征求意見稿的下載方式。
通過以上方式，趕碳号下載了這個題爲《四川永祥新能源有限公司二期技改項目環境影響報告書（征求意見稿）》的文件——全文共計 63142 字，長達 109 頁。
公示文件顯示：" 四川永祥新能源有限公司 …… 拟在樂山市五通橋新型工業基地二期現有廠區内實施‘永祥新能源二期技改項目’（以下簡稱‘項目’）。項目總投資 40000 萬元、主要建設内容：爲提升産品的多元化，拟在現已改進的各類工藝參數基礎上對二期項目進行技術改造，新增 1 萬噸 / 年高純多晶矽生産線和 1 萬噸 / 年粒狀矽中試線，最終形成 10.1 萬噸 / 年多晶矽産能（含 9 萬噸 / 年太陽能級多晶矽、1 萬噸 / 年太陽能級粒狀矽和 0.1 萬噸 / 年電子級多晶矽）。"
雖然文件通篇都在說 " 粒狀矽 "，沒有顆粒矽字眼，但是趕碳号認爲 " 粒狀矽 "，就是目前協鑫科技獨家向市場供應的 " 顆粒矽 "。
理由有二：（1）文件中提到 " 新 1 套矽烷法生産粒狀矽中試裝置，可實現新增粒狀矽産能 1 萬噸 / 年 "。
一般來說，太陽能級多晶矽有兩大技術路線：棒狀矽采用改良西門子法，而顆粒矽采用矽烷法流化床法。若是采用矽烷法，那麽項目對應的産品，就是顆粒矽，隻不過是換了一個粒狀矽的說法。
（2）文件中還提到，" 項目産品（含中間品、中試品）爲多晶矽、粒狀矽、矽烷等。多晶矽和粒狀矽均屬于太陽能級多晶矽，其中多晶矽質量标準按照《電子級多晶矽》（GB/T12963-2022）電子級 3 級控制，粒狀矽質量标準按照《流化床法粒狀矽》（GB/T 35307-2023）2 級品指标控制，矽烷執行《電子工業用氣體矽烷》質量标準（GB/T 15909-2017）。"
這段文字中 " 流化床法粒狀矽 " 幾個字，趕碳号并沒有找到出處。但是，GB/T 35307-2023，對應的是《流化床法顆粒矽》國家标準。"GB/T"，是推薦性國家标準的代号；"35307"，是國家标準發布的順序号，由國家标準化管理部門按照标準發布的先後順序進行編排；"2023"，表示該國家标準發布的年份，即該标準是在 2023 年頒布的。
因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永祥新能源二期所指的粒狀矽，就是如假包換的顆粒矽。這個環評文件相當于向外界證實，通威股份将上馬 1 萬噸顆粒矽項目。
趕碳号并不掌握具體的細節，爲什麽通威股份并沒有采用 " 顆粒矽 " 這個行業已經熟識的名稱，而是重新命名爲 " 粒狀矽 "。
1 萬噸的多晶矽項目，對很多企業來說是一個大項目，但是對龍頭企業通威股份來說，隻能稱爲是中試。
文件表示：" 本項目是對‘四川永祥新能源有限公司二期項目’進行改擴建，本次升級改造總體上不改變公司多晶矽生産工藝，仍采用高效改良西門子法工藝，本次升級改造不改變公司現有多晶矽生産工藝（仍采用高效改良西門子法工藝），僅在部分環節進行改進，通過在原有還原裝置 ABC 基礎上各新建 2 台 40 對棒大間距還原爐、原有尾氣回收裝置基礎上新建 1 台 10 萬 Nm3/h 螺杆壓縮機、原有渣漿處理裝置基礎上新建 1 套高沸裂解裝置，以實現多晶矽産能由 8.1 萬噸 / 年增加至 9.1 萬噸 / 年的目的。
同時新增 1 套矽烷法生産粒狀矽中試裝置，可實現新增粒狀矽産能 1 萬噸 / 年。"
趕碳号注意到，通過改造新增出兩萬噸矽料産能，隻增加了 4 個億的投資，這已經低到了不可思議。目前，如果是新建棒狀矽産能，投資成本一般在 8 億 / 萬噸，顆粒矽每萬噸産能的投資成本則在 6-7 億。
趕碳号按該文件所表述的理解，在現有矽料産線基礎上，并不是隻要再新增兩三億，就能改造出一萬噸粒狀矽産能。當然，矽烷氣的部分也要占到一大塊，通威的矽烷氣已經投産了，并不包含在這 4 個億之中，此次隻是 " 新增 1 套矽烷法生産粒狀矽中試裝置 "。
關于這個項目，作爲棒狀矽的龍頭，通威如果隻是爲了證明顆粒矽這條技術路線行不通，在當下資源吃緊的光伏行業，即使再财大氣粗，似乎也完全不要這麽大的陣仗。
不管怎樣，這則公示至少證明了一點，通威目前已經掌握或者部分掌握了顆粒矽技術。而現在，市場上能夠量産顆粒矽的企業主要就是協鑫科技，另外陝西天宏瑞科有少量供應。
粒狀矽的設備、人才、技術，都從哪裏來
2024 年，市場中多次傳出通威股份擁抱顆粒矽的消息。通威方面一直否認。而這些 " 傳聞 "，其實是有些依據的。
理由一：早在 2024 年，通威永祥高純矽烷氣項目成功建設。高純矽烷氣項目是顆粒矽的核心技術。一般認爲是顆粒矽的預備技術、必備技術。此前拟 IPO 企業興洋科技就有意進軍顆粒矽，其依靠的就是其電子矽烷氣體專業供應商的背景。
理由二，是一則後來被下架的招聘廣告，四川永祥招顆粒矽技術人員。根據招聘需求和工作地點，當時就有人推測，招聘單位或是通威。
通威股份當時這樣回應趕碳号，" 社交媒體上有人在傳通威要開始做顆粒矽了，毫無事實依據和邏輯，完全是虛假消息。"
後來，有坊間傳聞發布此則招聘信息的相關 HR 被免職了。當然，這有待進一步證實。
但不管怎樣，現在看這個招聘廣告已經完全實錘了，隻不過當時還叫顆粒矽，不叫粒狀矽。
此外，《四川永祥新能源有限公司二期技改項目環境影響報告書（征求意見稿）》進一步表示，" 本項目建設周期約 24 個月。"
" 本項目新增勞動定員 100 人。工人爲四班三運轉、八小時工作制，管理、維修等實行白班八小時工作制。西門子多晶矽生産年操作時間按 360 天，即 8600 小時計；粒狀矽年操作時間按 330 天，即 8000h 計。"
此次技改新增兩萬噸矽料産能，新增 100 位工人。如果簡單計算，其中或許至少有 50 名工人是用在 1 萬噸粒狀矽生産線上的。另外，考慮到通威在棒狀矽領域已經把企業運營效率發揮到了極緻，業内幾乎無人能敵，那麽新增的一萬噸棒狀矽，可能還不需要 50 個人那麽多。
那麽問題來了，成熟的粒狀矽技術人員和産業工人，從何而來呢？
四川永祥能源科技有限公司部分專利；來自天眼查
理由三，通威目前已經申請了多項與顆粒矽有關的技術專利。
公開資料顯示較爲關鍵的有兩項：（1）一種顆粒矽流化床：申請日爲 2024 年 10 月 22 日，公開号爲 CN119056352A。（2）一種流化床反應器及其制備顆粒矽的工藝：申請日爲 2024 年 12 月 3 日，公開号爲 CN119303510A。
不過，在通威股份的公告以及投資者交流中，趕碳号并沒有發現通威股份正在布局顆粒矽。另外，亦沒有信息顯示，通威在顆粒矽方面有相關的研發、技術投入。
棒狀矽陣營的分化
能有 " 新人 " 加入顆粒矽陣營，至少說明，顆粒矽确實有競争力。就連老大都從猶抱琵琶到完全公開了，棒狀矽陣營的其他兄弟們，還能繼續穩如老狗、無動于衷嗎？
此處，有兩件小事值得關注。
（1）一是與亞洲矽業有關。
去年，工信部公開征集對《流化床法顆粒矽用籽晶》等 192 項行業标準計劃項目的意見。根據詳細信息，流化床法顆粒矽用籽晶的主要起草單位爲樂山協鑫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江蘇中能矽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内蒙古鑫元矽材料科技有限公司，内蒙古鑫環矽能科技有限公司，亞洲矽業（青海）股份有限公司。這些企業中除了與協鑫科技有股權關系的企業外，還有亞洲矽業。
（2）二是與大全能源有關。
大全能源的矽料品質是全行業當之無愧的，企業财務健康度也是遙遙領先的，但現在的大全已非以前的大全。
公司副董事長徐翔在 2023 年 12 月公開表示，" 顆粒矽如果能取代西門子法的棒狀矽，我們公司的價值是零，這是颠覆。但是我們經過仔細研究，目前從産品質量來說，西門子法的棒狀矽質量遠遠高于顆粒矽。對我們來說，要建顆粒矽工廠也并不是難事，但我通過和下遊企業充分地交流，顆粒矽有一些瓶頸問題需要持續攻關。随着現在 n 型多晶矽需求越來越多，n 型代替 p 型，顆粒矽将遇到極大的挑戰。" 在 2024 年年初的投資者交流會上，徐翔也明确表達了這一觀點。
現在大全能源有沒有危機感呢？在西門子法的棒狀矽時代，大全能源是多晶矽品質的象征，但是自 2023 年 8 月 4 日，副董事長張龍根辭職後，公司人才大量流失，即公司董事、總經理周強民以及核心技術人員、高管譚忠芳、趙雲松、楊喬、胡勇、胡平、王西玉、曹偉相繼辭職，大全能源幾乎所有技術骨幹全都挂冠而去，公司陷入了混亂與内鬥。另外，傳聞徐翔與董秘孫逸铖失和。兩人是舅甥關系，孫是徐廣福的外孫。
協鑫的反應
顆粒矽技術會像改良西門子法（棒狀矽）、TOPCon 技術一樣迅速擴散嗎？協鑫科技号稱十年磨一劍、累計投入數百億元的黑科技——顆粒矽這麽容易就被破解了嗎？
說到底，流化床技術有悠久的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百年前。1922 年，德國人發明了 Winkler 粉煤流化床氣化爐，标志着流化床技術在氣化領域的起源。而流化床技術應用在多晶矽上可追溯到 20 世紀 50 年代。1952 年，美國聯碳公司開發出将矽烷分解沉積在固定床上矽顆粒表面的技術，這是流化床技術在多晶矽領域的最早雛形。21 世紀初，随着太陽能級多晶矽需求增大，美國 REC 公司和德國 Wacker 公司等對流化床法生産工藝進行深入研究，并開啓大規模生産時代。
在中國，掌握顆粒矽技術、實現顆粒矽量産的企業除了協鑫科技以外，還有陝西天宏瑞科，其顆粒矽技術來源于美國 REC Silicon。然而，目前其産能隻有 1.8 萬噸的顆粒矽産能，并沒有真正實現低成本、高品質的生産。
因此，有專業人士認爲，流化床法是公開的技術，但如何低成本、高品質、規模化的生産所使用的工藝方法才是核心、是關鍵，是不傳之秘。這種關鍵的技術，有的是以專利、知識産權的形式存在，但更多的是 knowhow 的東西，還包括相關的設備、擁有核心技術的人才 ……
對此，一位協鑫高管這樣回複趕碳号：" 他們（通威）前段時間還公開說有人中傷他們挖人呢。這樣的企業真的還能代表中國的創新嗎？還能讓中國在全世界面前宣稱，要推動制造業轉型嗎？"
另外，對于協鑫科技商業機密的洩露風險，這位負責人表示：" 我們過去花了那麽多精力不是那麽容易偷的 "。
趕碳号相信，一向重視研發的通威，對于其粒狀矽的技術來源、研發過程以及與協鑫顆粒矽的工藝技術差異等等，或許以後也會有相關的解釋，包括與投資者的溝通，哪怕從避嫌的角度。所以，這隻是一個開始，趕碳号将繼續跟蹤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