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謝明宏
編輯 | 李春晖
又一個沒有鬼的清明檔，人們已經習以爲常。如果哪天忽然有鬼了，倒要大驚失色。
雖然《回廊亭》的浮屍畫面堪比恐怖片，但畢竟是人心作祟下的懸疑；哪怕溫子仁編劇兼制片的《梅根》大開殺戒扯掉了熊孩子的耳朵，那也是 AI 發瘋不同于安娜貝爾的怨靈；更讓人遺憾的是，曾經以《中邪》驚豔出道的導演馬凱，拍起了恐怖喜劇片《了不起的夜晚》——當然也是沒真鬼滴！
還是要恭喜馬凱找到了更主流的道路，2018 年清明節定檔又撤檔的《中邪》實在時運不濟。這部最初成本僅 5 萬的草根制作，至今讓硬糖君覺得中式恐怖絕對有開發空間。農村小院樓梯凄迷的燈光，大半夜荒草叢裏叫你名字的慘白人臉……隻要不是精神分裂和幻覺結尾，來點真鬼比什麽都強。
網大一貫胡作非爲，硬糖君不死心又找來幾部恐怖片檢閱一番。答案是幾乎沒有真鬼，但花樣挺多。因爲是尾魚小說改編而頗受關注的《三線輪洄》，是新穎的水下倒鬥。《黑樓怪談》講倒賣兇宅，樓南光的參演讓人回憶起香港僵屍片的黃金歲月。
《靈偶》希望通過網大的呈現爲中國戲曲和傳統文化的傳播做出推廣（片尾 PPT），但是一個木偶咿咿呀呀唱戲太恐怖了喂！還有趙櫻子參演的《破軍 X 檔案緻命異變》，扮的風月場美女頗有韻緻。導演要是提早看了《無限超越班》，安排她一個小倩那樣的女鬼估計也不錯。
與其在電影院等真鬼，不如用網大開盲盒。反正這世上本沒有鬼，想吓唬自己的人多了，也便有了鬼。
又雙叒被短視頻宣發騙了
比起院線電影宣發的浩大燒錢，網絡電影宣發要算精準投放了。僅就短視頻來看，已經形成了穩定的引流模式，讓網大的目标受衆能夠到日子點開它。在正式上線前，硬糖君就刷到了《黑樓怪談》《靈偶》等片的宣發物料。
《黑樓怪談》的廣告極具隐蔽性：先給你介紹一套上海兇宅，市中心首付 15 萬，總價 40 萬；省一級學區房，買兇宅送戶口；杭州兇宅拍賣，市價 240 萬成交價 170 萬。接着把兇宅試睡員、兇宅清理師等職業都摻和進來，告訴你現實中還有一種 " 兇宅先生 "，專門購入兇宅做點法事後倒賣出去。正當你以爲都市夜談将要開始，人家開始講網大故事了，引入的話術不要太自然。
《靈偶》的宣傳則像比較文學，造了一份《世界鬼偶圖鑒》。要說人偶恐怖電影中哪個人偶最出名，大家肯定都會想到這個（安娜貝爾玩偶）這個（《死寂》玩偶）還有這個（《電鋸驚魂》玩偶），前面三位大佬全部出自于溫子仁導演之手。雖然人偶題材恐怖片很是稀少，但每一部都讓影迷印象深刻，而現在，我們也出了一部中式人偶恐怖片——
這該死的捆綁，作爲溫子仁忠粉，硬糖君怎麽可能不停下來看幾秒。稍不留神，博主就掏出咖位遠遠不及的網大主角，可這個時候，來都來了不如看完。得嘞，目的達到。這幾天你一閑下來，腦子裏就會想起一個聲音——那部人偶片叫啥來着？
當然也少不了傳統藝能——擦邊營銷。" 民國愛情故事十有九悲，霸道癡情的忠犬少帥，和至善純情的卑微戲子，光是聽設定 BE 感拉滿啊。爲了這個戲子，少帥第一次出手解圍…… " 好邪門好帶感的解說，看過《靈偶》的硬糖君給大家劇透。網大沒有點明兩人關系，但是死去活來的勁頭完全可以當年代耽美看。
《靈偶》的抖音官号也毫不避忌這種看點，專門在視頻裏加了 # 電影靈偶的 BE 美學 #tag。網友也被搞蒙了，在下面問 " 所以是伴侶還是兄弟啊 "。有人覺得是 " 超過愛的友情 "，馬上群衆糾正他："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就是愛情 "。
《三線輪洄》因爲有原著 IP 背書，宣發反而打得比較直接。" 看這個預告就知道不簡單，電影《三線輪洄》不同于地上摸金，這次是新穎的水下探險題材，傳說三江流域有一群在水中呼吸自如的高手，江湖人稱水魈。"
不過，這種真誠的打法在短視頻反而不吃香。網友紛紛在評論區化身懂王，經驗告訴我，視頻裏這是全片最好看的片段。或者不相信有真鬼，" 能過審的一般結果就是科學的 "。
但小夥子還是犯了本本主義錯誤，硬糖君負責任地告訴你：《三線輪洄》有真水鬼。
網文入場，網大升級？
平心而論，有 IP 打底的網大看起來就是不一樣。《三線輪洄》改編自尾魚的《三線輪回》，《黑樓怪談》改編自貳十三的《兇宅筆記》。兩部網大的叙事結構非常清晰，主角團的人物設定較爲豐滿，與過去原創 " 糊弄子劇本 " 的網大形成鮮明對比。
因爲網文有相對成熟的文本，這就讓網大在講故事方面上了新台階。《三線輪洄》中，黃河丁家、長江姜家和瀾滄江易家，三家各掌握一條水脈，不料易家慘遭滅門，隻剩小女易飒。易家下水 " 翻鍋 "（水下盜墓遇意外）的原點故事，作爲序幕交代得非常清楚，特效舍得花錢，前期能穩住觀衆。
主角團裏易飒是縱橫瀾滄江水域的女悍匪，美得不容侵犯，戰鬥力也非常驚人。與她形成對比的，是丁家的水魈丁玉蝶，易飒沒有的女人味他占全了。這種刻闆印象男女性格的倒錯還挺有意思，相比之下，易飒與小奶狗宗杭的姐弟戀就不那麽吸引人了。
《三線輪洄》中的水鬼出現得很巧妙。不是直給的，而是靠女主易飒用邏輯推出來的。當觀衆和主角都以爲是易飒變異的姐姐爲他們指路、救了他們一命時，女主一拍大腿：不對呀我姐根本沒死在這條河裏，提醒我們的隻能是奪舍我姐肉身的 " 它們 "。配合這個漂亮的反轉，結尾的 " 它們 " 在水面冒了個頭，有點《山村老屍》楚人美内味兒！
《黑樓怪談》還是解謎路數，但三位主角的配合打得比較好。秦一恒負責推理和耍帥，江爍和袁陣負責一驚一乍和耍寶。樓南光飾演的英西賈，看似老實巴交給衆人介紹房子，實則是想掩蓋大廈内的神秘事件。
誠實的是，《黑樓怪談》在前 30 分鍾就已經把 " 人在作祟 " 的底子透給了觀衆，沒有故弄玄虛。後續劇情則是抽絲剝繭揭露邪神 " 皮巴貢 " 的假面。原點故事讓人意想不到，居然是兩個孩子的友情。拉奎奧和巴頌曾是大廈内的一對好友，拉奎奧因爲身體畸形被誤殺，巴頌将仇恨埋在心中，策劃了 10 年後的血咒複仇。
誇了 IP 改編，也必須承認《破軍 X 檔案緻命異變》作爲原創劇本，有一定的驚喜。該片一直在強調 "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男主蕭健經曆了幾次反轉。每一次觀衆以爲的現實，都會被 " 打臉 " 成夢境。但是反轉太多，也過猶不及。尤其是趙櫻子的魔畫殺人故事與她弟弟變成蜥蜴人的故事，拼貼痕迹嚴重，讓人懷疑是兩個本子硬貼一起的。
《靈偶》也有這樣的叙事嵌套問題，比起伶人柳拂晖和少帥張麓之的愛情，發生在現時（十年後）的靈偶殺人案件顯得乏味。不管是死了丈夫的女主，還是柳拂晖的妹妹，甚至是調查案件的警官，行爲動機都非常奇怪——他們就像全是 " 柳張 " 的 CP 粉，到處和人安利當年的故事，還不自覺地嗑了起來。
鬼片新風向
2018 年的《中邪》撤檔，以及 2021 年的《緝魂》上映并拿下 1.11 億票房，共同說明了一個隐蔽又重要的政策信号：不能明目張膽地片中有鬼、不能大張旗鼓地聲稱有鬼，但如果你能用層層嵌套的元素和故事把審片者繞暈，可以悄悄有。
相比《中邪》僞紀錄片風格下的簡單、直白、粗暴，《緝魂》的故事顯得迂曲、回環、複雜。後者将家庭倫理、警匪、科幻、懸疑等多種元素雜糅，創造出一個匪夷所思的 " 換魂術 " 故事。
企業家王世聰挑選年輕女性李燕爲妻，以繼承自己的 " 魂 "。李燕表面上循規蹈矩，但因爲頭腦被移植的王世聰意識所占據，想除掉本體。至于王世聰爲什麽挑選女性身體作爲下一個身體，以及他和前妻不睦的婚姻，都由他與合夥人萬宇凡的親密關系所引發。
案件本身已足夠複雜，而調查它的梁文超自己還罹患癌症命不久矣，他與妻子的關系同樣糾葛。妻子爲了救丈夫，試圖隐藏關鍵性證據，而梁文超爲了終極真相不願折腰。不要說審片的工作人員了，這麽彎彎繞繞的故事給電影學院的學生拉片都能累死一圈人。
更爲關鍵的，對于人類在高科技年代生活所面臨的危險性和可能性，《緝魂》也做出了一種局中局的撲朔迷離之感。真正的犯罪者是王世聰的惡念，而受害者卻是他自己的病患之軀。
帶着《緝魂》的叙事模闆來看《三線輪洄》《破軍 X 檔案緻命異變》《靈偶》，就能明白創作者的良苦用心了。《三線輪洄》最可怕的是能夠複制人的意識、模仿人的外貌的 " 它們 "，但影片選擇了邏輯式呈現，将真相的揭剝過程遞到了觀衆手裏。
《靈偶》花了大篇幅去講柳拂晖和張麓之的感情，但始終沒有捅破窗戶紙。而在電影的結尾，默默凝視着戲台上兩人卿卿我我的人，卻不是 " 活人 " 而是那個戲裝人偶。此刻，人偶究竟有沒有意識就是一個開放性問題。雖然影片解釋了滅門案是因爲緻幻劑，但諸多詭異細節又實在不能粗暴地歸于幻覺。
《破軍 X 檔案緻命異變》弄到最後沒一個故事是真的，就屬于耍賴了。整個電影像是幾本劇本殺疊在一起，真而不真幻之又幻。而 1989 年恐怖片《黑樓孤魂》創造的 " 全員精神病 " 的歐亨利式結局，在網大裏已經不多見了。
去年 11 月上映的《棺山古墓》，雖然特效精良且有元彪主演，但口碑不佳。網友調侃爲《肉靈芝緻幻劑》，尤其是結尾教育觀衆不要貪心的 PPT 更是減分。面對一場預期不高的冒險，如今的網大觀衆顯然更能接受《黑樓怪談》的誠實或者是《三線輪洄》的隐蔽。
要麽明确告訴我是走進科學，要麽讓我自己推斷出有鬼有邪。
